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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話說才女初聽(中)

    阮若南身邊幾人一齊失聲驚呼,紛紛伸出手臂去扶。怎奈幾人不及祁初聽靠得近、不及祁初聽手臂長,阮若南安然無恙地被站在高臺上的祁初聽一把攬在懷中。
    “娘娘,你還好嗎?”祁初聽眸清如水,溫雅一笑。
    阮若南身子抖得如風(fēng)中顫抖的燭火,她猶如被針刺到了一般,拼盡了全力從祁初聽?wèi)阎袙昝摚氨緦m很好!”
    祁初聽怕她再次摔倒,只好一只手握住她的玉腕,打趣道:“娘娘這么急于離開微臣,別人還以為微臣傷著娘娘了。”
    阮若南此時已是臉無人色,她低著頭,狠命地咬著嘴唇,才不讓自已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她擠出一絲笑意,瞧著比哭還難看,“這怎么可能呢,是這日頭太毒,本宮一時頭暈罷了。”
    “那要微臣送娘娘回官歇息嗎?”
    “不!”阮若南這一聲是喊出來的,無比的凄厲,無比的驚懼,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祁初聽無奈放開了阮若南的手,自嘲地對虞曼菱聳了下肩,“看來真的是微臣這長相驚著了新進宮的阮娘娘。”
    “沒有這事,阮娘娘可能身子不適。”虞曼菱微微擰了擰眉,搞不懂阮若南這神經(jīng)質(zhì)的反映是怎么了。
    “阮娘娘,”云映綠從后面擠過來,握住阮若南的雙手,“我送你吧!”
    “好!”阮若南猶如看到救星一般,扭身就把頭伏在了云映綠的脖頸間,象一個無助的孩子,死命地挽緊云映綠的雙臂。
    云映綠扶著阮若南,溫和地對祁初聽笑了笑。
    “這位就是新進太醫(yī)院的云太醫(yī)么?”祁初聽兩眼晶亮,灼灼地盯著云映綠,向虞曼菱問道。
    虞曼菱雙腿已發(fā)麻,扶著椅背坐下,其他妃嬪和宮女也紛紛落座。
    “祁大人消息到是很靈通,對,那就是云太醫(yī)。云太醫(yī),不要耽擱太久,本宮在這等你呢!”
    云映綠回過頭,向虞曼菱揮了下手,示意她聽到了。
    祁初聽興致勃勃地眨眨眼,“不是微臣消息靈通,而是云太醫(yī)的名氣太大,微臣一進宮,就聽到宮女們在議論紛紛呢!”
    虞曼菱點頭,“那是因為云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高明。祁大人,可以開始了嗎?”
    祁初聽含笑頷首,美目滿場流轉(zhuǎn),在掠過印笑嫣的面容時,她的嘴角浮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娘娘,我給你把下脈,看看你是不是中暑了?”
    云映綠俯下身,看著躺在臥榻上的阮若南,問道。
    才剛出了講經(jīng)堂,阮若南一把推開云映綠,扶著路邊的書,突地哇哇地吐個不停,直吐得滿臉的眼淚鼻涕。云映綠好不容易替她拭凈了,走了幾步,她又吐了。從講經(jīng)堂到她的寢宮,不遠(yuǎn)的路程,她就吐了五次,連腹中的膽汁都吐出來了,一腦門子的冷汗,臉色蒼白。一進寢宮,就象團軟泥般癱在臥榻上,喘個不停。
    “不要了,本宮睡睡就好,你快回去,別讓皇后久等。”良久,阮若南才緩過勁來,有氣無力地?fù)u搖手說道。
    “我看你臉色真的很差,把下脈比較好,中暑很重的話,會引起虛脫,也會造成生命危險的。”
    “本宮說過不要了,你難道沒有聽見嗎?”阮若南眉頭一蹙,來氣了。
    云映綠拍拍衣袍,起身,溫和地一笑,“記得給娘娘多喝點水。”她回身對站在門邊的小宮女說道。“有事去御花園或者太醫(yī)院找我。”
    臨走前,云映綠又看了阮若南一眼,她蜷縮在臥榻上,抱著抱枕,身子瑟瑟發(fā)抖。
    云映綠走遠(yuǎn)了,阮若南才慢慢抬起頭她撩過錦幔,幽幽地看著云映綠遠(yuǎn)去的身影。
    “對不起!”她喃喃說道。
    匆忙疾行的云映綠并沒有聽到。
    云映綠趕到講經(jīng)堂時,祁初聽的講課已經(jīng)到了**,微風(fēng)掀起她藍(lán)色的長袍,她侃侃而談的神采,始終含笑的雙眸,以及秀美優(yōu)雅的動作,云映綠眨了眨眼,沒有走過去驚動大家,非常有禮的撇開目光,遙望天際以免嘴角抽搐。
    不知怎么,看著祁初聽,她只想到兩個詞:陰柔和邪魅,有著這樣氣質(zhì)的女人,好象和佛祖前的圣徒沾不上邊吧!云映綠咕噥道。
    課間休息,祁初聽端起菜盞,優(yōu)雅地抿茶,潤潤嗓,準(zhǔn)備下一輪的開講。妃嬪和宮女們則站起身,在園中走走舒展一直僵坐的身子。
    和云映綠講課時不同,祁初聽的身邊并沒有聚攏的人,宮女和妃嬪看著她的表情都含著敬畏,仿佛她是個高不可攀的人。
    確實,祁初聽言行舉止間給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云映綠越過人群,向虞曼菱走過去,祁初聽也看到了她,她微閉下眼以示招呼,那眼神卻有著說不盡的親昵和熟稔。
    云映綠不由地拂了拂手,象沾上了不潔的灰塵。
    這時,身后宮女們的喧嘩聲突然戛然停止,云映綠和虞曼菱幾個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劉煊宸今日雅興不小,沒有在議政殿坐班,帶著滿朝文武到御花園賞春光來了。
    宮女和妃嬪忙整衣順發(fā),立在路邊,低眉斂目,恭敬中帶著各自的風(fēng)情,迎接皇帝的大駕光臨。
    劉煊宸當(dāng)仁不讓地走在最前列,杜子彬陪在他身邊。其他的大臣與他倆保持一定的距離,邊走邊對著園中的景致指指點點。
    杜子彬趁眾人賞景時,抓緊時間把古麗被殺的案情向劉煊宸稟報了下。
    劉煊宸神情平靜,古麗與情人私通書信一事對他的心情毫無影響,他也不意外,那個象風(fēng)一般狂野的女人,如果太乖巧,他才意外呢,娶古麗,不過是為了波斯和魏朝兩國之間的外交關(guān)系更上一層樓罷了。
    “依杜卿所看,這兇手應(yīng)該是在宮中了?”龍目巡脧,瞧見前面一堆的鶯鶯燕燕之中,唯一素面朝天、身著不倫不類寬大醫(yī)袍的正是那有了一天沒見著的云映綠。
    依然是獨一無二的從容淡定。
    只一天沒見嗎,為何覺著象隔了很久?
    “皇上,你說會是宮里妃嬪們爭風(fēng)吃醋的一時失手嗎?”
    戀人的眼睛可以穿過叢林,穿過四季,穿過人群,千百人之中,只看到她的纖影。杜子彬心也不在焉,胸中七犖八素的情緒,把他擾得已經(jīng)不太能正常思維了。
    映綠又不是后宮女子,為什么要來聽講經(jīng)?
    劉煊宸止步搖頭,“朕并沒有對古淑儀有多恩寵,這一條可以徹底排除。如果朕猜測不錯,這人的用心無非是想借古淑儀之死,挑起魏朝與波斯的不和。”
    “微臣也想到這點了,不過,現(xiàn)在我們握有古淑儀與拓夫那封書信,還有拓夫的證詞,這個陰謀算是毀滅了。”杜子彬小心翼翼與劉煊宸維持半步距離,不時抬起來瞟一眼不遠(yuǎn)處的云映綠。
    劉煊宸神情恬淡輕描描地笑說:“人算不如天算,但這個兇手還是一定要查出來的,不然,此人遲早會是后宮的一條毒蛇,日后還是會咬人的。對了,查出給古淑儀送信的人是誰?”
    杜子彬一怔,不自然地低下頭,“這個這個微臣正在查,不過這人對案情的破解沒多大用處。”
    “錯了,那人在朕的眼皮之下,自如出入后宮,為妃嬪與情人穿針引線,太膽大妄為了,朕若查到,一定要嚴(yán)加懲罰。”
    杜子彬咝咝抽著冷氣,“微臣會盡力而為的。”
    兩人沿著花徑慢行,樹蔭遮日,鳥語花香,到也十分涼爽、愜意。
    前面已到講經(jīng)堂,劉煊宸抬頭含笑,對后面一幫大臣們說,“朕難得和卿們游一次園,卻好象擾了祁愛卿的講課。”
    眾大人笑吟吟地說,是啊,是啊!
    祁初聽和虞曼菱早已從講經(jīng)堂出來,迎了上前。
    “初聽!”祁左相從后面走了過來,慈祥地看著女兒輕笑。
    祁初聽撒嬌地嘴角翹起,乖巧地從袖中掏出絲帕替祁左相拭拭鼻尖上的汗,“爹爹,你看你真的要多運動了,這才幾步路,就熱成這樣。”
    祁左相樂呵呵地點頭,旁邊一干大臣羨煞萬分地看著,直嘆養(yǎng)女兒真好。
    劉煊宸冷眼旁觀祁初聽,對于這位當(dāng)今第一才女,站在男人的角度、君主的角度,他對她就產(chǎn)生不了半分好感。
    那邊,云映綠悄然拉了下杜子彬的袖角,兩人站到人群的外轉(zhuǎn),她擔(dān)憂地看著他的大腿,“杜大哥,你怎么也跟過來了,這樣會拉傷腿上的肌肉,對傷口的愈合不好。”
    一聲“杜大哥”,讓她的小臉楓若猶紅。
    杜子彬眼皮不受控制地一顫,耳朵跟后面都發(fā)燙了,他正經(jīng)八百慣了,突然當(dāng)眾和一個女子如此親近,雖說很窩心,但真的很不太自在。他微微退后一步,低聲道:“沒事,沒事,我心里有數(shù)的。我們回府再講這事。”
    “我”云映綠張嘴正欲向他講道理,眼一抬,感受到劉煊宸射來一記冷嗖嗖的寒光,在她一閃神之間,杜子彬又走到了百官的行列之中。
    “杜卿,和云太醫(yī)竊竊私語什么呢?”劉煊宸嘴上掛著笑意,眼底卻一片冰冷。
    “云太醫(yī)詢問微臣的傷情,微臣向她答謝呢!”
    劉煊宸深究地盯著云映綠,他沒有錯過她臉上的那一抹暈紅,那種女兒家的嬌羞,象一根刺一般扎在他心頭,生生的疼。
    “今天這春色明媚,杜卿乃是我魏朝第一才子,祁大人是我魏朝第一才女,你們兩個何不即興吟詩一首!”劉煊宸收回視線,四下看了看。
    祁初聽微地一怔,展顏一笑,落落大方道:“皇上有此雅興,微臣就遵命了。杜大人,今天我們來玩?zhèn)€頭尾相對的詩,本官開頭第一句,杜大人一定要用在句尾,可以嗎?”
    杜子彬一直不太自然的神情一下鎮(zhèn)定下來,他風(fēng)度翩翩地拱拱手,“好,祁大人,本官悉聽尊便!”舉手投足,一派書生儒雅的氣宇軒昂。
    百官和妃嬪們見當(dāng)今第一才子、才女對詩,都圍了過來,一臉激動地看著,如看大戲。
    淺淺的樹蔭間,只有云映綠落莫地站在人群的外圍,她感到有一絲窒息的孤單,象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天又下起了雨,拖著行李,走在無人的街頭,看著萬家燈火,卻找不到屬于自已的窗口。
    “云太醫(yī)過來!”虞曼菱溫婉地笑著,走過來把她拉了過去。
    祁初聽長袖隨風(fēng)輕擺,挑釁地看了杜子彬一眼,“這詠春的詩句多去了,本官今天給這季節(jié)顛倒一下,來個反其道而行。”
    “無妨。”杜子彬自信滿滿地點點頭。
    “吟詩煮酒話爐紅,月落窗欞夜色濃。柳絮飄飄懷舊中,燭光點點覓佳容。今夕欲與花前酒,明月還煩霧里風(fēng)。”
    話音剛落,叫好聲四起,祁左相捻著胡子,是自豪得鼻子都朝天了。
    劉煊宸好整以暇地傾傾嘴角,淡淡眸光瞟到一直低著頭的那張稍顯失落的小臉上,她也在專注地聽,可是她似乎在走神,他感覺得出來。
    杜子彬意氣風(fēng)發(fā)地一抱手,“祁大人果然才華出眾,本宮跟著符合兩句吧!相逢總在雨風(fēng)中,相看執(zhí)手淚眼蒙。才子風(fēng)流失韻事,佳人繾綣恨別情。對描度月愁吟影,不見癡云苦憶松。夢醒才覺風(fēng)漸冷,吟詩煮酒話爐紅。”
    “好詩,真的頭尾呼應(yīng)。”祁初聽不禁脫口贊道,與杜子彬英雄相惜地默契一笑。
    “杜大人平時冷峻嚴(yán)肅,想不到,玩起風(fēng)花雪月來,也一樣是個行家。“劉煊宸挑挑眉,狹長的鳳眸彎起。
    “皇上見笑了,微臣平時讀諸子百家,經(jīng)書,史書,很少吟詩賦頌,這些只能算是雕蟲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不過,今天這里到真有位會寫詩弄詞的行家。”
    杜子彬一時激動,不禁想顯擺起云映綠的才華。
    他杜子彬傾心的女子的才華并不在祁初聽之一,他以她為傲。
    “是阮淑儀嗎?”劉煊宸在人群里找尋著,呃,阮若南怎么不在?
    杜子彬含笑搖頭,轉(zhuǎn)過身,對著云映綠抬了抬手,“云太醫(yī),你真沉得住氣呀!你不來一首讓諸位大臣見識一下嗎?”
    云映綠正神移中,突然聽到杜子彬叫她,她抬起頭,對上眾人吃驚的眼神,她詢問地看向虞曼菱。
    “杜大人讓你作詩一首呢!”虞曼菱笑道。
    祁初聽嘴角輕彎,無限期待地對她擠了下眼。
    云映綠突地就站直了,在聚賢樓中的那種恐懼感又襲上心頭,盜汗,心慌,腳底發(fā)軟,很想暈倒哦!
    “以以什么為題?”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硬著頭發(fā)問道。今天這場合,似乎不適合找天沒下雨、又沒出月亮這一類的借口。
    她這下死定了!
    云映綠在心中把杜子彬恨得是個體無完膚,配到眾人的目光如芒刺戳背。如果此時地裂了條大縫,她會眼不閉,就直直地跳了下去。
    “不限題材,云太醫(yī)隨意發(fā)揮。”祁初聽淡淡說道。
    云映綠苦惱地蹙起眉,極目四望,她突地看到路邊的一個小花園中,一簇丁香花開得正艷。
    她一怔,心頭驀地涌出了一首詩。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云映綠竊喜自已記憶還這么好,這首詩是她媽媽最喜歡的,時常掛著嘴邊哼吟,這也就成了她記得為數(shù)不多的詩作里的其中一首。
    呃?天地間怎么這樣靜啊,空氣都象停止了流動。
    云映綠小心翼翼地轉(zhuǎn)動眸子,每個人都是嘴半張,眼瞪得象要脫了眶似的看著她。
    “這詩做得不好嗎?”她怯怯地問道。
    “映綠,這是詩嗎?”杜子彬首先從訝然中回過神來,毫不察覺喊出了她的閨名。
    劉煊宸一張臉立刻就罩上了一層怒氣。
    “這當(dāng)然是詩呀,”云映綠一咬嘴唇,壞了,她剛剛念的是一首現(xiàn)代詩,事到如今,她只能強辯了,“這種詩體,暫時還沒推廣,我剛學(xué)會。唉,只要意境優(yōu)美,情感豐富,何必在意什么字體呢?”
    “云太醫(yī),這首詩好美好美,你能不能寫到紙上送給本官?”虞曼菱清亮的眸中涌動著淚花,她剛剛都聽得出神了,有著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
    “可以,可以呀!那我現(xiàn)在就去太醫(yī)院給你寫。”云映綠哪敢放過這個閃人的機會。
    她忙不迭地拉著虞曼菱就走,連向劉煊宸告退的禮節(jié)都顧不上了。
    眾人眨眨眼,這云太醫(yī)不僅醫(yī)技很怪,就連做詩也很怪,真是個大怪人。
    杜子彬一會點頭一會搖頭,自言自語,不知在念叨著什么。
    劉煊宸勾起一抹輕笑,“看來咱們大魏朝真是人才濟濟,一個太醫(yī)都能自創(chuàng)詩體,難怪外面?zhèn)髡f東陽城此時是詩華絕代。走,走,咱們繼續(xù)游園,不打擾祁大人講經(jīng)了。”
    一行人議論紛紛地走向御花園深處。
    宮女和妃嬪們喋喋不休地談?wù)撝朴尘G,回到講經(jīng)堂中。
    祁初聽仍站在路邊,雙目灼灼,嘴角噙起一絲狩獵的興奮笑意。
    “祁大人,該講經(jīng)了。”印笑嫣在她身后提醒道。
    “印娘娘,你有沒覺著這個小太醫(yī)那雙眼睛美得出塵,讓人情不自禁怦然心動。”
    印笑嫣面皮一抽。
    “齊王爺,你的千秋大業(yè)遲早要毀在你的一顆色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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