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懿看向他的耳釘,又看了看他的穿衣打扮,很潮,也很有個性。
怎么看怎么都跟律師精英扯不上半點關系。
人家精英都是西服襯衫配領帶,上上下下的一種禁欲范兒。
可她跟前這位呢,拽拽的,那野欲橫生的荷爾蒙,誰從他身邊過,都恨不得乎誰一臉。
沈熙被云懿打量的有些不自在,隨后,又看見云懿打了個哈欠,他才輕咳一聲地問道:“困了?”
“還餓了。”
云懿出門就在便利店買了好幾個面包。
沈煕說:“你不用買那么多,我不吃。”
云懿側眼看他,兩個人對視一秒,就在他的注視下,云懿在一堆面包中又放了倆,而后吐字清晰地告訴他,“我吃。”
沈煕:“……”而且,他還發現,云懿不誆他,是真的把那七八個面包都吃了。
一個女孩子,這驚人的食量,他越看越無語。
片刻道:“你不能總吃這個。”
而后說:“你才多大,就總吃這些東西,得胃病了怎么辦。”
云懿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默默地吃掉最后一口。
沈煕也沒再說什么,停車后,又將她送到樓下,看著她上了樓,又靠在車前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家。
到家后,他翻起冰箱,找好食材,就煲了一鍋排骨粥,第二天一大早,他算好時間,便敲了敲云懿家的門。
云懿從門孔里面看了一眼,便打開門,皺著眉頭,一臉沒睡醒的樣子看他,還有些煩煩地:“你怎么又來了?”
又?
沈煕心里有點不舒服,我這不是第一次來你家嗎,什么叫又,他說:“給你送早餐。”
云懿靠了下邊,“進來吧。”
沈煕先是瞥向云懿穿著的睡衣,天氣初冷,還沒供熱,云懿穿的是件白色卷卷的毛絨睡衣,像只小綿羊似的,特別可愛。
他將飯盒放在桌子上,配著小菜一樣一樣地擺好,就聽云懿極其破壞氣氛地道:“你一天天的是不是很閑?”
沈煕正準備放下勺子的手抖了抖,云懿繼續戳人心窩子的說:“我哥的那個公司,你可是大股東,你們倆一起開的,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一天天的,卻像個甩手掌柜似的到處逍遙,都快閑出虱子了,我哥卻還是累死累活的呢,真要是太閑,您就過去任個職,別總天天跟著我轉。”
沈熙:“……”好特么的扎心。
他忍了忍脾氣,走到云懿身邊,拽過她那小羊卷卷的帽子,就把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妹妹,”又壓著火氣說:“咱能不能有個良心。”
“就算沒有良心,咱能不能有點心。”
云懿眨了眨眼睛,沈煕就這么拽著她的衣服,看著她的臉,她的眼睫很長,還彎彎翹翹的,瞳仁不是很黑的那種,但是那眸子卻像是含著水霧似的干凈。
幾秒后,他心思回神繼續說:
“知道我來干什么的嗎?”
“送粥,給你,給你送粥。”
“我熬了兩個多小時,又在門外等了你一個多小時,我也不希望你多領情吧,但是咱們說話,能不能別這么沒有心。”
云懿算了下時間,輕聲問:“你沒睡?”
沈煕:“打了個瞌睡。”
云懿看著他,沈煕看見她的眼睛里突然又有了點光,嘴角還要笑不笑的揚了揚,然后轉過頭說:“謝謝。”
可就是這么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又奇跡般的戳到了他的軟肋,還像勾子似的,勾到了心里的某個地方,還被勾的癢癢的。
他抿咬了下嘴角,沒再說什么,就也笑了,反身走到餐桌前喊她:“吃飯。”
云懿洗漱完,坐到餐桌前,面前是色澤很好的一碗粥,還冒著香氣,排骨肉煮的很爛,吃一口又糯又香。
沈煕也給自己盛了一碗,可他自己沒怎么吃,反倒是全程觀察著云懿的表情。
只是這一次,他發現,云懿的眼底少了冷淡,多了一點隱隱的笑,他淺淺地喝了一口,又不自知的揚起嘴角。
當云懿換好衣服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沈煕則是站在仙人球前拿起小噴壺給它們噴了噴水。
站在近處,他才知道,這一盆大的仙人球下面,還有好幾盆小的。而且,大的仙人球上面還長了許多花蕾,就是不知道,現在天氣冷了,還會不會開花。
云懿剛一出來,他就說:“我給你養花吧,你看它們被你養的,感覺都要死了。”
云懿微微一怔,眼底的笑意又現了一瞬,她視線又落在仙人球上,幾秒后,聲音淡淡地說:“養吧,養完你可以在那邊睡一覺,那是云里的臥室。”
“你去哪兒?”沈煕回頭。
“我還要去趟醫院,再回一趟學校。”
“我送你。”
“不用,疲勞駕駛,我怕我會——”
沈煕眼尾瞇了一下,及時打斷道:“好好說話。”
云懿將“命喪酒泉”咽了回去,笑了,“走后記得給我鎖好門。”
沈煕聽著關門的聲音,又趴在窗戶上看著云懿的身影走遠,嘖了一聲,笑著嘀咕:“怎么就這么放心我一個人在這兒呢。”
他非常自來熟的轉了轉,看了看云里的房間,而后又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推開了云懿的房門。
他看著這個一點都不少女的房間,再次的覺得……自己是真的膚淺不起來。
人家女孩子房間可能都會粉粉嫩嫩的,可可愛愛的,她這個未免有些太簡陋,也太普通,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個書桌,剩下的就全都是書,一個書架就占了一面墻,連個毛絨玩具都沒有。
他又非常不見外的躺到人家的床上,又兀自地評價一番,太咯,一點都不軟,都不如他的床軟。
也就勉勉強強味道很好聞,他又閉上眼睛,這樣的味道,讓他聞起來很安心,也會莫名的心情舒暢。
一邊心情舒暢,還要順帶著嫌棄一番,嫌棄著嫌棄著,就把自己嫌棄的睡著了。
當他睡醒時,睜眼的瞬間就嚇了自己一大跳,隨后就拉著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云懿笑,云懿則是拿把凳子,已經坐在他跟前看了半個多小時的書了。
看見他醒,她也抬起眼皮,聲音淡淡的問:“睡的舒服嗎?”
“床板有點硬。”沈煕回答的非常誠實。
云懿用牙尖咬了下嘴角。
從沈煕的方向就能看見她的小虎牙,也不知道這個小牙咬人疼不疼,還挺想被她咬一口的。
“那您就起來吧。”在他思緒萬千的時候,云懿說的恭敬,“當心您的老腰,咯傷了我還能給您治,這要是咯折了……也就直接廢掉了。”
沈煕沒起,也不擔心他的腰會不會廢,反倒是又裹緊被子,眼睛里面全是笑地問:“我以前,是不是在這兒睡過?”
剛剛睡醒,他的聲音還有些低啞,聽起來特別好聽。
云懿也沒否認,只道:“你那時,也沒有現在這樣的事兒多。”
沈煕的眼睛轉了轉,忽而又問道:“誒,我家里有一些女款的衣服,是不是你的?”
云懿沉默片刻,眼底的神色凝了一瞬,才說:“你家的衣柜,我哪里知道,畢竟您那么海……”
“行了!”
沈煕打斷她,“我怎么就海王了,我覺得自己挺癡情的,我是加她們微信了,可你看我跟誰聊天了?我是存他們電話了,可你看我打給誰了?”
云懿的一只腳踩在床沿,手肘壓在膝上,微微傾身,與他四目相對。
那突然逼近的果香氣,瞬間就縈滿了他的鼻息,好聞的很,沈熙的心跳又忽地加快,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兩人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在他以為云懿要對他做點什么的時候,卻徒然一盆冷水澆下,眼前人眼底帶笑卻是非常無情地說:“我干嘛要那么閑,時時刻刻的看([kān])著你啊。”
沈煕的喉結動了動,仍舊維持著只露出兩只眼睛的動作,與她對視著,“誰讓你時時刻刻看著我了?”
“不看著,我怎么知道你聊沒聊?又怎么知道你打沒打?”
沈煕:“……換個話題。”
不過他琢磨了一會兒,忽然又琢磨出來點什么,問衣服是不是她的時,她雖然沒承認,但是也沒否認。
沈煕想到這兒,莫名的有些燥熱,那是不是就證明,她也在自己家住過。
“你還不起來?”云懿的聲音里帶著點煩。
“我在回憶呢。”沈煕說的理直氣壯的,“不要打擾我。”
“那你又憶起什么了?”
“憶起……”
沈熙忽而眉眼一彎,就又笑了下,不可能告訴她,自己在她的床上,在憶他們之間有沒有發生過什么膚淺的關系。
于是他說:“我好像,有替誰寫過作業,是你嗎?”
云懿看了他一會兒,視線轉開,“為什么總是我我的呢,你就不認識別人嗎?”
沈煕現在下意識的覺得,云懿會緊接著再說一句:畢竟,您那么海王。還好,這一次她沒說。
他又立刻道:“那你陪我再重演一下。”
云懿其實覺得,他失憶挺好的,畢竟,和謝溫怡的那一段對話,若是記起來,他也一定會非常的難受。
自己的生母,并不是死于他以為的癌癥,而是死于毫無尊嚴的□□,誰的心里又能承受住這樣的打擊呢。
云懿想了想,抬眸看他,很認真地開口。
“有些記憶,記起來并不愉快。”
“我說的不愉快,不是簡簡單單的不愉快,它會使你心痛,也會讓你難過,甚至,你還會難過到,都不想再去做自己,或者,”
“也會非常的痛恨一些人,但你又不知道那些人是誰,恨也無從恨起。”
“你想要恢復記憶,那就要承擔起這一段記憶給你來的所有傷痛。”
“你想好再回答我,如果你想好后,還想繼續恢復,那我幫你。”
沈煕點點頭,直接就道:“我想好了。”
云懿看著他,沉默一會兒,搖搖頭,“太草率,這樣,我們試試。”
“試什么?”
云懿問:“那天,我給你打針的時候痛嗎?”
沈煕點點頭,笑著反問,“但是,我是男人,會怕那點痛嗎?”
云懿沒在意他的那副有些玩世不恭的德性,而是按照自己的問題又問:“我之前打你的時候,痛嗎?”
沈煕的笑意又濃了幾分,“軟綿綿的。”
云懿:“……你覺得,昨天,你救的那個孩子,他的父母痛嗎?”
沈煕想起,孩子的母親,幾度癱軟的坐在地上,從最開始的緊張,到后知后覺的痛哭,再到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手術室的燈依然沒有亮起的絕望,而后又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木訥的守著,再之后又像個牽線木偶一樣,擦掉眼底的淚,撐著堅強……
沈熙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那個孩子的母親都在崩潰中煎熬。
他也沉默片刻后回答:“痛吧。”
云懿眼睫下落著看他,“那在這個疼痛的基礎上,我們再成倍成倍的增加,你覺得,自己能夠受的了嗎?”
沈煕的心,在云懿說完后,真的就像是針扎似的,痛了那么一下。
云懿起身向外走,“順其自然吧,不該你忘記的,你早晚都會記起,記不起來的,那永遠都是你最不想要的回憶。”
沈煕在云懿出去后,長出一口氣的坐起來,他的眸色也隨之深了一瞬。
他能看到別人的痛,可那畢竟不是自己的,也無法感同身受,只憑想象,他是想不出來云懿說的那種痛的。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也下床出去。
他看見云懿在廚房做東西,懶懶地倚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就一拽她的胳膊說:“起開,我來。你是不是只會煮個面條泡個面。”
云懿和沈煕換了位置,她說:“我特別會煮粥。”
“那你都會煮什么粥?”
“小米粥和大米粥。”
沈煕:“……聽云里說,你是被她從小照顧大的,你們小時候的日子,過的一定很苦吧,煮出來的粥,是不是都是那種,幾粒米,一碗湯?然后你吃米,他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