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煕出院后,大概捋清了自己是怎么回事。
也沒人跟他說自己和云懿是什么關(guān)系,他也只當(dāng)云懿和他只是認識,是云里的妹妹,又恰巧是那個醫(yī)院里的實習(xí)醫(yī)生,所以,那個看起來像個高中生的小姑娘才“特”“別”“關(guān)”“照”的關(guān)照他。
當(dāng)他看見自己的衣柜里有女孩子的衣服時,自己還皺了皺眉,問云里:“我有女朋友?”
云里瞪了他一眼。
他又兀自地皺著眉,“我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呢。”
沈熙認真地琢磨一會兒,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就用手敲了敲云里的桌子問:“我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然后,我女朋友看見我一睡不起的,還有可能變成植物人的風(fēng)險,所以,她是不是就狼心狗肺的跑了。”
他自己一點一點的分析著,“沒跑的話,我都醒這么久了,怎么沒看見她哭的死去活來的找我呢。”
云里看了這人一眼,沈煕坐在他的辦公桌上,一會兒皺下眉,一會兒皺下眉的,自己還在那里分析的頭頭是道的,他輕嗤了聲問:“人家為什么要哭的死去活來的?”
“電視里不都是這么演的嗎。”
沈煕很有道理地說:“本來要成為植物人的,但是奇跡出現(xiàn)了,我醒了,就是劇情有一點變化,她沒有因為激動,趴在我身上哭的死去活來的,而是看我救不活怕拖累到她,然后她就跑了。”
說完,他還嘖的一聲,“多現(xiàn)實一人。”
云里握握拳頭,說:“跟你約一下。”
“不約!”沈煕詫異的看著他,眉頭輕蹇著,“我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云里:“……約個架,我都已經(jīng)忍你好久了,你那個嘴……呵,擇日不如撞日,就現(xiàn)在吧。”
而當(dāng)天晚上,幾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梁甜和云懿都同時問云里:“你臉怎么了?”
本著我還欠你們醫(yī)藥費錢就沒怎么還手的沈煕:“……”我傷的更重一點好不好,怎么沒人關(guān)心我呢。
沈煕覺得挺郁悶的,轉(zhuǎn)身就站到走廊里抽煙,那副又痞又吊的模樣,輕瞇著眼角看著剛剛站到他身邊的女孩說:“我不加陌生人微信。”
女孩的臉色瞬間就有一點失望,沈熙驀地就低笑一聲,“但是……”
他聲音里都帶著撩撥人的蘇音。
“要是美女的,那我就非常地愿意了。”
他直接將自己的手機遞到那個女孩手里,勾著唇笑,“自己加。”
云懿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幕。
他又把他的那雙眼睛,勾挑的跟個勾魂奪魄的狐貍精似的,而臉上的傷,還貼著創(chuàng)可貼,看起來那模樣就更痞了。
女孩則是驚喜的飛快的加好微信,順便還直接用沈煕的手機給自己打了個電話,而沈煕就是那么一副隨意的模樣,吸了口煙,又松松的夾在指尖,垂在身側(cè),輕吐著煙霧,便這么一眨不眨盯著那個女孩笑。
女孩也是大方的可以,把手機還回去,說:“電話也給你存好了,于小魚就是我的名字。”而后拿著手機問:“你的呢?”
唇齒間,飄出的那點煙霧,都帶著幾許撩人的騷氣,他說:“沈熙,”
于小魚更加大方的伸手就摸了下沈煕的臉,“怎么弄的?”
云懿將這一幕都看見了。
沈煕被人碰的很不習(xí)慣,臉色驀地就冷了,躲閃一下,就看見靠在另一邊窗口的云懿。
小姑娘兩指間也松松的夾著一顆煙,煙霧輕薄的,自下而上的彎曲著弧度,緩緩地一點一點的飄著,而見他看過來時,云懿又移開視線,冷漠地轉(zhuǎn)過身。
他眉頭輕輕皺了皺,扔掉自己手中的煙蒂,連敷衍都不愿再敷衍身前的人幾句,抬腳就走了過去,并且非常不禮貌地就抽走云懿手里的煙,夾在自己的手中,還非常的多管閑事訓(xùn)斥道:“女孩子,抽什么煙。”
云懿沒搭理他,看向他的身后,那個叫于小魚的女孩沒走,而是看著這邊,隨后,還很大方的走過來,伸手就要搭上沈煕的胳膊說:“你們認識?”
這一次沈煕避開了。
云懿看見沈煕的反應(yīng),忽而就沒那么氣了,她還禮貌地笑了下說:“不認識。”
沈煕一愣,而后又聽見云懿說:“他想加我微信,還想要我電話,姐姐,你們認識?”
云懿也沒等于小魚回答,便又說:“認識就看緊一點。”
“像這樣隨便要人家微信和電話的人,可真是太不禮貌了,先生、”云懿說的客客氣氣地,還皮笑肉不笑地:“麻煩您禮貌一點,讓讓。”
云懿推了下沈煕的胳膊,沈煕沉默一會兒,看著云懿離開,就又嘖的一聲,氣樂了。將手中的煙咬在唇齒間,狠狠地吸了一口,輕瞪了那個很能找茬的小姑娘一眼,就又看了眼被他狠狠吸了一口的煙:“……”
幾天后,沈煕問云里,“大夫建議我,多到熟悉的地方走走,這樣有助于恢復(fù)記憶,你覺得,我應(yīng)該去哪里走走?酒吧,會所,或者搞個party,要不我去飚個車?”
云里把視線從文件中移開,覺得,自己真是打的輕了,應(yīng)該再揍的狠一點,傻x玩意,沒個逼數(shù)。
他忍了忍說:“那就去安大走走吧。”
“安大?”沈熙琢磨一會兒,勉為其難地說:“行吧,那我就去安大看看。”
云懿剛上完課。
樂陵就揉著發(fā)酸的脖子問:“吃什么?”
“食堂里新開個餅鋪,去嘗嘗嗎?”
“行啊。”樂陵說:“好久都沒吃食堂了,還真是有點饞了。”
而當(dāng)兩個人剛走到學(xué)校食堂入口的時候,便又看見沈煕吊兒郎當(dāng)?shù)囊性谝粋€花藤前,指尖也是松松的夾著煙,笑的眉眼輕彎地跟一個女孩說話呢。
正所謂是樹大招風(fēng),看他的人,還真是不少。
樂陵:“……他這個憶失的,這都快失去貞/潔了呀,你為什么不告訴他你們的關(guān)系?”
云懿往沈熙的方向瞥了一眼,又移開視線,手放進白大褂里,沉默一會兒后,聲音就低了些。
她說:“告訴的喜歡,不叫喜歡。”
樂陵一怔地看她。
云懿低著眸,就又笑了下,一邊看著腳下的臺階,一邊說:“真正的喜歡,是不管他失沒失憶,都會重新愛上,他要是真的因為失個憶就把我給忘了,那忘了就忘了吧。”
云懿停頓一下,又抿咬下嘴角,輕聲道:“更何況,他的記憶里,也沒什么是值得再被記起的。”
云懿的眼角突然有點酸,但是她還是眨眨眼睫,眼淚就散了,她就又聲音輕輕地笑笑。
認真地說:“我也不是從前的云懿了,經(jīng)歷過這么多,我也在成長,也再不是從前的云十七了。”
云懿忽而又想起沈熙笑著跟她說:
他喜歡一個人,她叫小十七。
可那一天……
她真的是哭慘了。
而后云懿又長出一口氣的道:
“我也會累啊樂陵。”
“追他的時間不長,可我真的喜歡他喜歡了很久啊。”
“這種喜歡,喜歡的我很疲憊,我以為,我已經(jīng)夠厚顏無恥的不管不顧了,”
云懿又含著淚,停頓一會兒,自嘲地笑了聲,繼續(xù)說:“我們就會在一起的,至少,他也是喜歡我的,我所有的付出,也就都值了,可是,”
“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他還會失憶,他記得許競悠,記得我哥,也記得沈家,他記得的很多,記不住的也很多,可記得住的那些人里面,卻唯獨沒有我。”
云懿抬起手,輕拭過眼角下的一滴淚,笑著偏開頭。
“所以,記不住就記不住吧,既然記不得,就總會有記不得的原因和理由,也沒有什么必要刻意的去提醒,就、順其自然吧。”
樂陵很心疼這樣的云懿。
沈煕在昏迷的時候,她什么都不說,可所有人都知道,她一直都在自責(zé),也一直都在覺得,是因為自己的莽撞,才導(dǎo)致沈熙昏迷不醒的。
所以,她每天幾乎都會守在沈熙的身邊,看特別多有關(guān)腦神經(jīng)的書,然后跨領(lǐng)域,去研究她不曾熟悉的課題。
如果說,沈熙睡了有多久,那云懿差不多就醒著有多久。
她就是這么不知疲倦的固執(zhí)著。
云里看著心疼,卻又沒有辦法,他跟云懿說,你應(yīng)該注意休息,可小姑娘笑呵呵的應(yīng)著好,也乖乖的躺到床上,可他前腳剛走,云懿就會立刻醒來,那淺淺的睡眠,就像從未睡過似的。
然后就不分晝夜的忙著,比誰都精神。
而當(dāng)沈煕醒來的時候,看著沈熙的反應(yīng)和態(tài)度,她也什么都沒說,從日夜不棄的在他身邊守著,到說淡出他視線就淡出他的視線,云懿也似是沒多做猶豫過。
而且,看著他還能好好的醒來,還能好好的活著,那隱在心中的愧疚與自責(zé),似是也開始淡了些,云懿也似是跟自己和解了。
可也隨著和解過后,就是無盡的疲憊。
樂陵知道,云懿從不去見沈熙那天起,她就一覺睡了三天。
而醒來后,每天也都會用學(xué)習(xí)和實驗來麻痹自己。
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些時候,她甚至獨自一個人能在實驗室里呆到二十個小時。
從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中回過神,樂陵心疼的要死。
她跟上云懿,說:“你那么視財如命的人,今天就不讓你破費了,姐姐我請你,你想吃什么,盡管點。”
云懿聽到樂陵這么說,就忽地笑了笑,樂陵也笑了。
云懿就是這樣,聽見自己喜歡的話,不管她心情好不好,都會笑的特別燦爛。
樂陵忽而覺得,云懿笑起來的樣子,是真的很好看。
那眼底似是含著光,也含著暖陽。
這點光亮,能亮進很多人的心里,也能暖到很多人的生命。
她是醫(yī)者,可以醫(yī)患者的身疾,可樂陵也覺得,在她沒有成為一個醫(yī)生前,她的那雙眼睛,就也完全的可以醫(yī)治人的心疾。
她就是天生的醫(yī)者,那雙會笑的眼睛,給很多人都帶去了光亮,而又當(dāng)一個醫(yī)者的使命完成后,她也從不爭搶那些功與名。
她會轉(zhuǎn)身轉(zhuǎn)的瀟灑,把歡喜給別人留下,然后將疲憊留給自己,再一點一點的消化。
樂陵是越來越心疼這樣的云懿,她挽起云懿的胳膊說:“想吃紅燒肉嗎?姐姐再給你加一份紅燒肉怎么樣?”
云懿聽見紅燒肉,就忍不住地仰了仰頭笑。
沈煕一轉(zhuǎn)頭,便看見了那抹隱隱有些熟悉的笑,他視線微凝著愣了會兒神,隨后禮貌地跟身邊的人說:“抱歉,我先走了,遇見個熟人。”
云懿和樂陵端著餐盤剛剛坐下,桌子上就也隨之放了兩杯奶茶。
樂陵猛地抬頭,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有些不自然地喊了一聲:“沈、沈煕哥。”
沈煕嗯了聲,很自然地就坐到云懿身邊,云懿剛剛夾起一塊餅,就被他厚顏無恥地叼了去,還一邊嚼著一邊笑,“好吃。”
樂陵傻了一瞬,下意識的就咬了下筷子看云懿。
云懿也轉(zhuǎn)了下眼珠看沈熙,也沒能理解他的行為。
沈煕見她終于注意到自己,就眼尾輕彎地一笑,他自己知道,這樣一笑,是多么的有魅力,別說小姑娘了,很多男生都受不了。
他就是故意的。
云懿收回視線,繼續(xù)去夾餅,聲音沒什么溫度地問:“你來干什么?”
沈煕也想了想,大概能有兩個星期沒看見她了,于是說:“這不整個學(xué)校,我就看著你還比較熟,我又恰巧看見了你,就過來聊聊啊。”
“您不用看著我熟,也不用過來跟我聊。”云懿說:“像您這么能聊的,隨便拽個人,再聊上那么幾分鐘,就跟誰都能熟。”
樂陵忽而就忍不住地笑了一聲。
沈熙挑了下眉,看向樂陵,問:“她說話是這么一直的能噎人,還是只針對我?”
樂陵看看云懿,然后岔開話題道:“沈熙哥你來學(xué)校有事嗎?”
沈熙懶懶地收回視線,手肘拄著桌子,撐著額,眼睫下垂著,視線就又落在了云懿的身上,然后不緊不慢地把跟云里說過的話,就如實的重復(fù)了一遍。
樂陵聽的瑟瑟發(fā)抖,還酒吧,會所,午夜派對,飚個車,我的天!
她又默默地看了云懿一眼,云懿依舊沒說什么,只是夾了塊餅自己吃了。
而看著云懿吃東西,沈煕的視線就又凝了一瞬,云懿沒有換筷子,而是直接就用了他剛剛吃過的筷子繼續(xù)吃,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忽而有點甜,也微微地有點開心。
他將吸管插進奶茶里,又往云懿的跟前推了推。另一杯直接推給樂陵。
云懿吃完餅,便也不矯情的喝了口奶茶說:“嗯,去吧,去哪個地方都挺好的。”末了,還補了一句:“去哪兒都比來學(xué)校強,這里沒什么好回憶的。”
“云里讓我來的。”
沈煕輕勾著眼尾看著她,又厚顏無恥地咬過了云懿剛剛夾起來的餅。
云懿也沒跟他計較,自己就又夾了一塊吃了。
沈煕默默地看著,剛剛,他都有意的碰到了筷子尖。
樂陵左右兩邊的看著,覺得,怎么還有一點甜虐甜虐的了呢。
難道真的會重新喜歡嗎?
但是這樣的重新喜歡,真的就這么快嗎?
他又看看云懿,又觀察觀察沈熙。
樂陵:“……”沈熙哥你倒是收斂一點啊,您那么一直盯著她的臉看,這就算是重新喜歡,那特么的也是見色起意啊!!!
而直到沈煕繼續(xù)去吃云懿夾起來的第三塊餅時——
云懿直接回手就將筷子杵到了沈煕的嘴里,神色冷漠。
樂陵又驀地咬了一下筷子:“……!”莫名地,還覺得有點酷。
牛逼啊懿哥,懿哥果然還是當(dāng)年的那個懿哥,懿哥心情不好時,誰也別在她跟前得瑟。
云懿說:“這位哥哥,我脾氣不好,別惹我,要么自己吃,要么立刻滾。”
沈煕:“……”他咬著筷子,看了云懿一會兒,把筷子拿下來,又把嘴里的餅慢悠悠地嚼完,而后問樂陵,“她這樣兒的,有人追嗎?還這位哥哥,她還有幾個哥哥?”
樂陵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當(dāng)然有啦,還排著隊呢。”
沈煕挑了下眉,又將視線落在云懿的身上,打量一會兒道:“那看上她的,也就是看上她的那張臉了,膚淺。”
樂陵差點笑噴,我也是覺得,你就是這么的膚淺。
而后看向云懿,憋著笑,“嗯,可我家懿哥,最不屑的,就是她那張臉了。”
沈煕又拄著胳膊,看著云懿問,“你多大了?”
云懿轉(zhuǎn)頭,與他四目相對。
近在咫尺的距離,沈煕微微怔愣,忽而就覺得,空氣中都是女孩子身上的那種甜甜的氣息,他的眼睫眨了眨,可云懿不但沒有后退,而是微微探身,與他的距離又近了一些地問:“你,打聽那么多干什么?”
沈煕長睫掃下,就是她那精致的眉眼,云懿的皮膚很白,也很好,沒有那一臉的脂粉味兒,只有淡淡的果香氣,清秀又細膩的皮膚,糯的人很想摸,也很想咬一口,摸起來的感覺……一定會很軟,咬起來的感覺……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
云懿:“想膚淺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