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胡安城中有玄級魂兵器、并且使劍的人中,有一個老者跟您的描述最接近。”</br> “說下去。”</br> “年近六十,瘦高,常穿灰色或青藍色長袍,他四處旅行,靠倒賣獸料為生,他的劍曾經有人出三百金幣購買,被他拒絕。”</br> 虞人殊用布帕仔細擦拭著天戎锏,那锏身為細膩的象牙白色,凹棱均勻,質感厚重而溫潤,就像一件完美的藝術品,聽到屬下的描述,他的手頓了頓,“走過這么多城市,這是最為接近的一個。”</br> “是,因此屬下已經派人去老者的家里調查,家中沒人,很可能已經跑了,據周圍鄰居說,老者約兩三個月前,帶了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個幼童回來。”</br> 虞人殊皺起眉,“幼童?”</br> “是。”</br> 虞人殊道:“多派些人手在城內搜尋,另外,加強出城所有路線的封鎖,一旦發現可疑蹤跡,立刻匯報。”</br> “是。”</br> 下屬退出去后,天戎锏微泛白光,一個一身琥珀色的男子憑空出現在了房間里。</br> “怎么樣,找到了嗎?”天戎坐在了虞人殊對面,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喝了一口。</br> 虞人殊道:“天戎,你要飲茶,我讓人給你上就是了,你不能喝我的茶,我教過你的。”</br> 天戎翹著二郎腿,“我為什么要遵守人類的禮教。”</br> “因為你是我的魂獸,而我是天棱國的皇子。”</br> 天戎聳聳肩,“那你需要撐面子的時候,最好別叫我出來。”</br> 虞人殊放下锏,“現在是你自己出來的。”</br> 天戎勾唇一笑,一雙深邃的獸眸直勾勾地盯著虞人殊,“你害怕了嗎?”</br> 虞人殊下巴輕揚,“你指什么?”</br> “我現在可以隨意出現,我的魂力會越來越強,你不怕控制不住我嗎?”</br> 虞人殊笑道:“我如果害怕控制不住你,一開始就不會召喚你。”</br> 天戎哈哈笑道:“很多魂兵使都有這樣的自信,可被反噬的也不在少數。”</br> 虞人殊搖了搖頭,眼里閃過精光,口氣傲然而篤定,“我不會是其中一個。”</br> 天戎把玩著那小小的茶杯,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滿了危險地獸性,“不過,我還挺喜歡你的,就算有一天你控制不住我了,我可能也不會殺你。”</br> 虞人殊笑道:“假如真的有那一天,你最好還是殺了我,不然我一定會把你封印的。”</br> 天戎瞇起眼睛,“好吧,至少在你帶我走遍海外異國之前,我們還是……朋友。”</br> 虞人殊淡笑一聲,“對了,今天入城的時候,你說你感受到的不同尋常的壓力是怎么回事?”</br> 提起這個,天戎的面色沉了下去,“不知道,無法形容,我記憶中從來沒體驗過那種被什么無形的東西壓迫的感覺,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錯覺。”</br> “異獸的直覺不是一向很敏銳嗎,會不會是因為你感受到了那個天級魂兵器?”</br> 天戎皺起眉,“它并不是我遇見的第一個天級魂兵器,那種感覺跟天級魂兵器不太一樣。”</br> “你剛才聽到了嗎?關于那個幼童。”</br> “聽到了,如果真的是他們,那么那幼童很可能是異界人魂力不足之下召喚出來的魂獸的人類形態。”天戎說到這里,忍不住笑了,“以那個樣子現世是極大的羞辱,他肯定氣瘋了。”</br> 虞人殊嗤笑道:“你要是不安分,我也可以讓你以那個形態出現。”</br> 天戎挑眉,“如果你敢那么干,我們的‘朋友’關系就到此結束了。”</br> “我想,你體會到不同的壓迫感,會不會跟這個‘幼童形態’有關呢?”</br> “也未必不可能……”天戎摸了摸下巴,“等見到他們就知道了。”</br> 江朝戈表情僵硬,“這就是你的計劃?”</br> “聽上去還可以吧?”</br> 江朝戈嘆了口氣,“孟老,你以前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我這樣子打扮成女的,你當別人瞎呀。”</br> 孟升一白眼,“那你說怎么辦,你聰明,你自己想吧。”</br> “最重要的并不是我怎么出城,而是我帶著炙玄刀怎么出城,刀才是最不好隱藏的。”</br> “所以我才讓你把刀放在密室里,否則目標太大了。”孟升嘆道:“但要是皇子殊真的已經找到了我家……”</br> “那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刀,就算發現了,他們也不那么好帶走。”江朝戈沉思了一會兒,換上了一套好衣服,“我去找個人,你們等我消息。”</br> “帶我去。”炙玄伸出小胳膊。</br> “這回不能帶你去,我回來給你買好吃的。”</br> 炙玄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很不滿的樣子。</br> 江朝戈出門之后,果然看到城內的衛兵傾巢出動,顯然都受皇子殊調遣,在滿城找他們。他神色泰然自若,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去找孫安。</br> 孫安一見到他,臉色就變了,趕緊把他拽進了屋子里。</br> 江朝戈淡定地看著他,“你都知道了?”</br> 孫安悄聲道:“大哥,我……你的畫像現在滿城都是,你怎么還敢這么走在街上?”</br> “你看得出來那是我?”</br> “呃……其實看不出來,但是上面寫著你是異界人,又有什么老人、孩子的,我一聯想,就怎么看怎么像你了,結果你又失蹤了,我也沒你想的那么笨。”</br> “傻小子,我從來沒覺得你笨啊。”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孫安,我現在需要你幫我,皇子殊懸賞兩個金幣,我給你雙倍。”</br> “大哥。”孫安嚴肅道:“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貴人,跟金幣沒關系,現在就是我報答你的機會,你說吧,要我做什么。”</br> “你去找那個當鋪的管事,告訴他我們要借他們的船運東西出城,如果他能辦成,上次他看到的那枚戒指就歸他了。”</br> “是。可是,他會不會猜出來?”</br> “這時候只能賭一把,看他膽子夠不夠肥了,據我對那個人的了解,他的貪欲足夠他鋌而走險。”</br> “好,我這就去。”</br> “孫安,你還要幫我準備一些東西……”</br> 找過孫安后,江朝戈往蝎子巷走去,在附近晃了晃,他發現孟升的住處門口有幾個衛兵把守,不過以孟升的實力,對付這幾個人應該不成問題。</br> 他回去的時候,買了些衣服和食物,還有兩壺酒。</br> 回到客棧,炙玄那不知道屬什么的鼻子老遠就聞到了酒味兒,推開門伸出了個小腦袋,小爪子高興地拍著門框:“買酒了是不是?算你識相。”</br> 江朝戈笑道:“這兩壺陳年棣花酒花了我四百個銀幣,整個胡安城可能都找不出這么好的酒了。”</br> 炙玄興奮得兩眼放光,“快給我。”</br> 江朝戈一把把他抱了起來,走進屋里,直接把人放在了桌子上,“小祖宗,你幫我個忙好不好?”</br> 炙玄抱起酒壺,狠狠聞了一鼻子,“干嘛?”</br> 江朝戈給他打開酒塞,“今晚我和孟老要想辦法逃出城,帶著你不方便,你先回刀里,等我們安全了再把你召喚出來。”</br> 炙玄抱起酒壺,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然后美美地一抹嘴,“看在這酒的面子上,勉強答應你一次。”</br>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謝謝炙玄大人。”</br> 江朝戈把自己的計劃和孟升說了一遍,孟升聽得心驚肉跳,“這也太冒險了。”</br> “我們再在這里呆下去,早晚也是要被找到,現在只能冒險賭一把。”江朝戈知道,關鍵只在今晚,如果他們逃不出去,和皇子殊短兵相接,必敗無疑。</br> 太陽下山之后,三人前后離開了客棧,往孟升的住處走去。</br> 守門的衛兵仍在,而且人手明顯增加了。</br> 江朝戈低聲道:“你能放倒他們吧。”</br> “不需要。”</br> “什么?”</br> “我說過吧,我床底下那個,是密室,不是地窖,密室可不止有一個門。”</br> 江朝戈眼前一亮,“看不出來啊孟老。”</br> 孟升哼道:“我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多年,可不是白混日子的,跟我來。”</br> 倆人繞過蝎子巷,走到了房子后面的一片荒地,這里離主城區較遠,類似現代的貧民窟,周圍只有零星幾棟房子,一到夜晚鮮少有人出沒,他們一路都沒碰上什么人。</br> 在一顆大巖石后面,孟升開啟了密室的暗門,“這里離你放刀的位置,只有不足百米,你爬過去拿上刀,就立刻離開。”</br> 江朝戈奇道:“孟老,你為什么要挖這個密室?”</br> 孟升搖頭道:“這不是我挖的,這房子也是給我這把劍的故友留給我的。”</br> 江朝戈也沒時間多想了,岣嶁著腰爬進了黑漆漆地暗道。</br> 那暗道塵封許久,里面氧氣稀薄,江朝戈爬了十幾米就難受得胸悶氣短,他很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爬回屋里,可現在也不能回頭了。他硬著頭皮往里爬,短短百米的距離,他爬了十多分鐘,終于摸上了一堵木門。那木門年久僵固,他拽了好幾下才拽開,里面的空氣稍微多了些,他狠吸了一大口氣,這種熟悉的濕度,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床底下的“地窖”,他在黑暗中摸索著,卻率先摸到了一截骨頭……</br> 江朝戈渾身毛了一下,輕輕把骨頭放回了原位。還好這是異世界,獸料散骨隨處可見,否則還不得嚇出病來。他繼續往前摸索,結果一路摸到了不少手感古怪的東西,有骨頭,也有無法形容的東西,最后,他終于摸到了炙玄刀。</br> 他抓起刀,以最快的速度往回爬,在缺氧缺得快翻白眼的時候,終于爬出了密道。</br> 他仰躺在草地上,大口呼吸著,此時此刻真是沒有什么比新鮮的空氣更珍貴了。</br> 孟升松了口氣,“快走吧。”</br> 炙玄厭惡地看著江朝戈,“你臟死了,不要抱我。”</br> 江朝戈從地上爬了起來,有氣無力地說:“祖宗,我不抱你,我現在送你回刀里好不好?”</br> 炙玄撅著嘴,掙扎了一下,“你什么時候再召喚我”</br> “很快,等我逃出胡安城。”</br> “好吧……等等!”炙玄看著他,“你會被那個三皇子殺掉嗎?”</br> 江朝戈頓了頓,“不會。”</br> “你一點兒底氣都沒有。”</br> 江朝戈苦笑道:“好吧,我不知道,他比我厲害很多。”</br> 炙玄白了他一眼,“他肯定會給我找一個比你厲害的魂兵使。”</br> “應該會吧。”</br> 炙玄歪著腦袋,斜眼看著他,“那比你厲害的魂兵使,也會給我買酒喝嗎?”</br> 江朝戈笑道:“這我就不敢保證了,說不定他是個窮光蛋。”</br> 炙玄輕哼一聲,“想保命的話,就把我召喚出來,雖然我討厭你這樣的廢物,但看在那些酒的面子上,我可以救你一次,這樣我們就兩清了。”</br> 江朝戈失笑,“以你現在的樣子,怎么救我啊?”</br> 炙玄呲著一口小白牙“少廢話,不相信我你就去死吧。”</br> “我哪兒敢不相信你,希望到時候炙玄大人能念在舊情,救我一命。”</br> 炙玄抓著他的衣襟,低聲道:“盡量別死。”</br>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小臉蛋,淡笑道:“好。”</br> 炙玄的身體轉瞬間消失在了空氣中,江朝戈不知道下一次再召喚炙玄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番場景,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能用自己的魂力召喚他了。</br> 孟升催促道:“快走吧。”</br> 江朝戈背上刀,倆人在暗夜中往和孫安約定的地點跑去。</br> 孫安已經等候多時,他一向規規矩矩,此時緊張得手都直抖,一見到江朝戈,就撲了上去,“大哥,船已經準備好了,但是那個管事……我擔心他信不過啊,他能為了幾十個銀幣就瞞著老板,萬一他出賣你怎么辦。”</br> 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并沒打算坐他的船。”</br> 孫安愣住了,“啊?”</br>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m.</br> 孫安用力點頭,“都在我屋里。”</br> 江朝戈拿出兩個金幣,塞進他手里,“孫安,今天可能就是永別了,如果皇子殊找到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他,不用為我隱瞞什么,他不會為難你。”</br> “大哥……”</br> 江朝戈阻止他說下去,“孫安,謝謝你了,有緣再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