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聞舟起身走了過去,待看到桌上的東西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張紙上,龍飛鳳舞寫著兩行字。
墨跡已經(jīng)干透,筆鋒虬勁有力,轉(zhuǎn)折處一揮而就,剛毅中帶著一絲繾綣。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贈聞舟。
檀聞舟臉一紅。
綠蕪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簡單。
她看了呆笑的檀聞舟一眼,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字,忍不住側(cè)目看了一眼里頭的床,床上比起昨日,確實有些不同,譬如里頭的被子原本是疊成長條的,今日一進來卻發(fā)現(xiàn)疊成了豆腐塊模樣,方方正正一絲不茍,連邊角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跟模子里印出來的似的,她原本以為是檀聞舟忽然心血來潮疊的,現(xiàn)在一看,果然不簡單。
這字定然不會是溫二公子寫的。
字跡狂狷潦草,又帶著一絲柔和婉轉(zhuǎn),寫就寫還加了“贈聞舟”三個字,總而言之就是整張書法都帶著一股自命風流的狂傲和自戀。
和溫二公子的氣質(zhì)不搭。
難道是溫大公子?
綠蕪在心里又搖了搖頭。
看自家小姐眉眼含笑的模樣,溫大公子并沒有和她相處太多,兩人也沒有擦除過什么火花,也不太可能。
她將所有可能的相了個遍,連周宗月都猜了,最后的念頭猶疑地落在了一個名字上。
她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可是看著大開地窗戶,又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檀聞舟拿著字看了半天,忍不住微笑,笑著笑著,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嶺南,他對自己說過自己沒讀過書,沒什么文化的事。
裴衍這貨不是沒文化嗎?
怎么這字.......怎么看都像是練過的?
周云正要過來看,檀聞舟趕緊拿書將字蓋住,拉著周云出去。
“哎呀,什么呀,躲躲藏藏還不能讓我看到么?”
周云有些不滿,卻奈何不了她,只能又跟著她坐了下來。
“胡亂寫的廢紙,給你看了怕影響你食欲。”她開口哄道。
周云掩嘴笑:“罷了,原諒你了。”
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大小姐的架子擺慣了,只要說話時順著點,她其實很好說話。
有些人就是這樣,吃軟不吃硬,檀聞舟和裴衍在一塊時就深深地感悟到了這個道理。
“其實今日找你,還有事。”
周云忽然一臉神秘,像是有不得了地秘辛要告訴她。
“什么事?”檀聞舟夾了一粒花生米,塞進嘴里,一邊吃一邊問道。
“你記得毓秀有個堂妹么?”
她說這話時臉上帶了一絲地嫌棄,顯然對她口中這個溫毓秀的堂妹厭惡已久。
檀聞舟是見過幾次的,但是印象實在不深刻,只知道是個不高還有些瘦的姑娘,為什么對她瘦記得這樣清楚,因為那姑娘的腰真的太細了,兩只手幾乎就可以握住,在宴席上也從來是很少動筷子,明明是個小孩子的身材,妝容卻精致嫵媚,粉撲的厚,和干癟的身子不是很搭。
聽周云說她叫溫毓敏,和溫毓秀已經(jīng)算是遠親了,只是家中式微,與溫刺史家地位很是懸殊,溫毓秀每次和她們玩也沒帶過她,溫夫人說是毓敏家中父母身體不好,無人照料,所以才送到溫府的,周云卻覺得是溫毓敏他爹想讓女兒攀個好人家,才忍者溫家白眼,也要把這個女兒塞進來。
“溫毓敏要成親了,男方是長史李大人的長子。”周云眉頭一挑,補充道:“她要做之云的嫂子啦。”
“什么?”檀聞舟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李之云的父親是臨姚長史,官職低了臨姚此時一等,溫毓敏能嫁這樣的人家已經(jīng)算是很好了,畢竟她只是溫家的遠親,父母都是靠不上的,可是讓她覺得驚訝的是,溫毓敏怎么會和李長史的長子認識到一起,畢竟誰都知道,李長史的長子,之云的大哥,是個傻子。
那是小時候高熱燒壞了腦子,李家無法,只能當養(yǎng)豬仔似的養(yǎng)著,好吃好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次和之云在一塊時,她對自己這個傻哥哥也從來是閉口不談,似乎多說一句都是丟人的事情。
“許是今年初清明踏青的時候吧。”周云淡淡開口:“那時候我還聽溫毓秀提了一嘴,說她們回老宅祭祖時還碰到了李家全家,連帶著他們那個傻......”
“傻兒子”三個字剛到嘴邊,周云頓住了,似乎也覺得這樣背后說出來太刻薄,便沒有再說。ωωω.ΧしεωēN.CoM
“怎么消息這樣快,按理說,這六禮從頭到尾要數(shù)月吧,難道以前沒聽過這風聲?”
“似乎是著急辦的,我也是才聽祖母說的,溫夫人親自上門送請?zhí)亍!?br/>
檀聞舟點了點頭。
驚訝過后,便是一陣唏噓,晚上大家一塊吃飯時,周老太太倒是嘆了口氣,周承言沒有說話,仿佛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吃著菜,周云偷偷打趣他:“大哥你平時里不是挺喜歡聽姑娘家的事么?”
周承言卻懶得理她。
到了過門的這天,檀聞舟和周云坐在車里,撩起簾子看著外頭敲鑼打鼓的熱鬧景象,等新浪接了新娘子回府,便可以開席了,她們特地掐著點去,免得還要在李府坐久了,沒意思。
孫氏先去了,檀聞舟和周云便在外頭玩了會,溫府門口圍了一圈人,都是李家的親朋,來接新娘子的,不過都是做做樣子,吆喝幾聲,顯得熱鬧些,新郎胖乎乎的,掛著紅綢坐在馬上,臉上笑呵呵,白白胖胖,也看熱鬧似的看著溫府大門里的場景。
“新娘子出來咯!”有人叫了起來,眾人還有看熱鬧的百姓朝門里看去,果然看見一群人緩緩地走了出來,正中央鳳冠霞帔的自然就是溫毓敏了,鎏金流蘇垂在眼簾前,新娘子妝容精致,眉眼緩緩,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一旁的溫行云伸手扶她,攙扶著她出了門。
贊者唱和著,新郎笑呵呵地蹬了蹬腿,白馬走動,轎子也抬了起來,周承言的神色卻有些嚴肅,和所有看熱鬧的人都不一樣,周云拿手肘碰了碰檀聞舟,示意她往前看。
檀聞舟將視線從周承言臉上轉(zhuǎn)過來,望向溫府。
溫行云一身白衣,言笑晏晏地看著自己,她地視線又往溫行云一旁瞧過去,裴衍正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嘴角掛著看好戲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