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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一時大意圣上敲打

    一時大意圣上敲打,感念恩德二拜榮府
    賈寶玉臉上閃過一抹黯然,耷拉著腦袋低聲說道:“我但凡想做什么,瑾弟弟是沒有不知的。今日這事兒,恐怕瑾弟弟也是心知肚明。我也不過是想最后有個念想罷了。也只是在我自己的園子里種幾棵主子,到底也沒礙著旁人。你也就當看不見了罷。”
    賴瑾挑眉。剛要開口說話,只見秋爽齋探春身邊的翠墨進入房中,手里還拿著一幅花箋送與寶玉。寶玉不等賴瑾開口,連忙岔開話題道:“我正說著這兩日要瞧瞧你們姑娘去,你這就來了。你們姑娘今兒如何了?”
    翠墨道:“姑娘大安了,如今連藥都不必吃了。”
    賈寶玉頷首微笑,低頭展開花箋,只見上頭寫著閑來無趣,要起詩社一事。賈寶玉見了,越發高興的拍手笑道:“這幾日讀書狠了,正覺乏累,三妹妹就想了這樣好玩的,又能將大家都湊到一起的好東西。當真是高雅有趣的很。”
    言畢,偏頭向賴瑾道:“正好你今兒也在這里,不妨同我一塊兒去湊個熱鬧才好。”
    賴瑾微微皺眉,不由得想到之前王夫人和賈元春的算計,心中微微膈應。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晚間還得教導瑜兒課業,也就不過去了。”
    賈寶玉聽聞此話,也就不便狠勸。只得開口說道:“既如此,以后有暇再聚就是了。”
    倒是旁邊站著的翠墨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沉吟片刻,還是開口說道:“姑娘說了,只是長久不見找個借口同大家聚聚。人若是少了也無意趣。小賴相公倘或有意,去瞧瞧也是無妨的。”
    賴瑾順口說道:“既然如此,僅有你們幾個人想是無聊。不如接了保齡侯府的史大姑娘過來湊熱鬧,你們人也就多了起來,就不會覺得無趣。倒是我家中著實有事,只能告罪了。”
    賈寶玉眼睛一亮,滿口贊道:“還是瑾弟弟想事情周全。還不快快叫人請了湘云妹妹過來。要不然等明兒得了信兒,知道我們結詩社居然不想著她,又是一番口角呢!”
    襲人聞言,滿口應下,立刻張羅小丫頭子拿著榮國府的名帖兒去前院兒找人備車,又吩咐尋幾個穩妥的婆子跟車去保齡侯府接史湘云過來。賈寶玉也吵嚷著要去榮慶堂秉過賈母。翠墨見狀,只得閉口不語。
    賴瑾微微勾了勾嘴角,起身告退。
    回到賴家的時候,賴瑜已經到家了。他如今在林府處的越發相熟,竟也不必賴瑾日日去接他回來。偶爾遇見賴瑾政務繁忙的時候,林如海便指派管家跟車將人送回來。這一來一往的,兩家倒也越發親熱了。尤其自林如海做主將林黛玉陪給秦牧之后,三家的關系更是融洽和睦。隱隱又結成一個利益穩定的同盟。
    沈軒也在廳上沒走。賴瑜拉著人一個勁兒的問西海沿子打仗的事兒。沈軒覺得賴瑜人太小,不想讓他聽這些血腥的東西,便岔開話頭講了一些金發碧眼的藩外人的事兒。聽的賴瑜以及廳上眾人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大業朝之外,還有這么多風俗迥異連長相都各有不同的百姓。且他們竟然都不是妖怪。
    瞧見賴瑾一臉愜意的進門,賴嬤嬤有些狐疑的問道:“你今兒怎地這么早就回來了?”
    賴瑾頷首笑道:“榮國府上三姑娘起了詩社,寶玉跟著他們作詩去了。”
    賴嬤嬤聞言,不滿的撇了撇嘴,腹誹道:“這三姑娘如今行事是越發不顧忌了。眼下是什么時候,離著會試也就幾個月的功夫。不說勸著寶玉讀書上進,反而弄些什么詩社的哄他去玩。看明年寶玉會試不過,只怕二太太同她一起算總賬,老太太也未必肯饒她。。”
    賴瑾隨口說道:“有道是勞逸結合,想必三姑娘也是心疼寶玉,不想他讀書太過勞累,才想了這個點子。”
    一旁從來不言語插話的沈軒突兀說道:“依我看他就是從前太過逍遙自在。如今不過多讀了兩篇文章,就覺得身心乏累。真要等到會試考場上的嚴苛,恐怕他還熬不過去呢!”
    一句話陡然提醒了廳上眾人。賴大皺眉說道:“軒兒這話說的倒也在理。會試考場內究竟是個什么情形,我們一家豈有不知的。這寶二爺從小嬌生慣養,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最是個享受愜意的性子。恐怕一遭入了考場不能適應,反而牽連了應試的精力。”
    賴大家的也插口說道:“要不,我們給府上的太太爺兒們提個醒兒,叫他們提早做準備也是好的。”
    眾人頷首不語。賴嬤嬤開口應道:“明兒我去府上給老太太請安,這件事情我會細細同他分說。”
    于是眾人丟開這話,又牽三扯四的說了一些京中富貴人家的花聞軼事。直到掌燈十分,方才各自散了不提。
    賴瑾先陪著賴瑜將林如海布置的課業做好,又講故事似的給他講了一些朝廷法例,官府判案的東西。方才哄著賴瑜早早睡下。自己也翻墻過了將軍府這邊。彼時沈軒早就在內室等待多時,瞧見賴瑾過來,自然又是好一陣的溫柔繾綣,耳鬢廝磨。將將鬧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兩人才交頸而眠,沉沉睡去。
    隨后幾日依舊稀松平常,照例點卯做事,并無可記敘之處。展眼便到了秋末秋收的季節。
    這日,賴瑾下朝之后,照例過榮府這邊來醒過賈母。卻見榮慶堂內歡聲一片,除了家中應有的幾位太太姑娘之外,當地還坐著一位衣著質樸的農村老嫗,身后扒著一位十來歲的小子。
    賴瑾先給賈母請安,然后細細打量了這位老嫗。不免開口笑道:“這是劉姥姥和板兒吧?”
    劉姥姥心下一驚,立刻起身說道:“這位哥兒瞧著好貴氣,就像天上掉下來的文曲星一般。如何認得我們這樣的莊稼人?”
    賴瑾隨口笑道:“姥姥想是忘記了。您和板兒當年去尋周姐姐,還是我給您們帶的路呢。”
    劉姥姥這下子也想起來了,當年那引路的哥兒長得精致漂亮,比年畫上的金童還好看。劉姥姥這么多年都沒忘記。聽賴瑾如此說,旋即細細打量賴瑾一番。只見賴瑾今日穿著一件玄青色的家常衣衫,越發襯得面如傅粉,風流倜儻。當即滿口贊道:“如今比先前大了一些,倒顯得哥兒越發仙人模樣了。真是那些文人說的宋玉潘安一樣的公子哥兒了。”
    賈母看了賴瑾一眼,也含笑說道:“不僅如此,瑾兒可是當之無愧的文曲星下凡。少年高中,六試探花,如今還在翰林院做侍讀,圣上跟前兒點卯呢!”
    劉姥姥聽了這話,越發的誠惶誠恐。起身拜道:“怪道瞧著如此不凡,卻原來是沾了圣人貴氣兒的大官老爺。民婦給您叩頭了。”
    說話間,就拉著板兒要下跪。
    賴瑾連忙將人攙扶一來,依舊溫顏說道:“如今都下朝了,我也不過是一家晚輩罷了。劉姥姥可萬萬不能如此,您這年歲給我下跪,豈不是折我的壽嗎?”
    說的劉姥姥再三再四的謝過,方領著板兒在下頭坐了。那板兒仍是怯怯的,躲在劉姥姥身后窺著賴瑾。
    賴瑾微微一笑,逗他說話道:“幾歲了,讀過書嗎?”
    板兒一一搖頭,就是不肯說話。劉姥姥打了板兒一下,口中喝罵兩句。轉過頭來向賴瑾諂笑道:“今年十一了,沒認真上過學,倒是認得兩個字。莊稼人腦袋木,比不得府上的哥兒們和姐兒們這般聰明。小小年紀就會背書了。”
    因當中礙著賈寶玉還沒入官,劉姥姥仔細想了方才這么說,想必也不會得罪人。
    果然,賈母聽了這話,倒是很高興的接口笑道:“不過是家里余富一些,請了先生從小教他們念書罷了。略識得幾個字,倒不是睜眼的瞎子。”
    劉姥姥就著這話又好生奉承了一遭,聽得大家眉開眼笑,越發得意他。
    少頃,便到了擺飯的時候。賈母少不得又留人吃飯,隨后向賴瑾道:“今兒家里來客,容寶玉散淡這一日,明兒再讀書罷。”
    賴瑾無可無不可的點頭應了。賈母又叫賴瑾在府中吃了晚飯再走,口內笑道:“今兒劉姥姥來府中拜會,還帶了好些瓜菜過來。都是地里現摘的,比外頭買的要好吃。你也留下嘗嘗鮮兒才是。”
    賴瑾頷首應了。賈母就吩咐下人在小花廳里擺飯。李紈、尤氏先過去安設桌椅,張羅酒菜。一應完畢后方才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并劉姥姥等人移駕過去。
    眾人笑笑鬧鬧吃過一頓飯。鴛鴦見賈母興致正濃,便趁著吃茶的功夫命老婆子帶著劉姥姥下去洗澡,又挑了兩件兒尋常衣裳給她換了,方才叫人過來繼續回話。
    劉姥姥便揣摩賈母等人的心意說了好些山村野話。賴瑾不免想起之前同賴嬤嬤說的會試考場嚴苛的事情,遂開口提議道:“依我看寶玉長日在家拘束著,倒是越發嬌慣了。等到進了會試考場,恐怕未必能堅持下來。不如趁此機會去鄉間走動走動,也算是鍛煉一番。有了好筋骨,方才能有精力答題不是?”
    此言一出,王夫人不禁想到當年鄉試出來,寶玉可是大病了異常。纏綿病榻兩三個月方才好轉。如今會試可在二月份,寒冬臘月的,比鄉試遭罪多的。當下就心疼起來。
    賈母倒是覺得賴瑾的建議不錯。又見劉姥姥就在一旁坐著,不免開口笑道:“深宅大院兒里長大的哥兒,沒經過辛苦。倒讓老姐姐見笑了。”
    劉姥姥立刻賠笑道:“那是哥兒的福分。我們想這樣,還不能夠呢!”
    賈母微微一笑,遂把想讓寶玉去莊子上歷練歷練的話同劉姥姥說了。并道:“只是想讓他知道知道百姓的辛苦,自此好好念書。因此求了老姐姐一回,還請老姐姐成全。”
    劉姥姥慌忙推辭,只說鄉下辛苦,實在不配讓寶玉這樣的人去。賈母又說了好些寬慰的話,軟硬兼施的,劉姥姥好歹應了。
    這廂賈寶玉也不免想到秦可卿身死之時,自己和秦鐘在莊子上住過一日。想到當日田園風光,不免唏噓感嘆。一時間也頗為向往。
    無人反對,這件事也就這么定了。
    眾人又坐著說了幾句閑話,賴瑾起身告辭不提。
    回到賴家的時候,門房通傳說榮國府的蕓大爺前來拜訪。賴瑾便讓人引著賈蕓到了書房。
    相互廝見,上茶過后。賴瑾開口笑道:“這幾日忙,倒是忘了請你過來。”
    賈蕓恭恭敬敬的說道:“瑾叔入朝為官,政務繁忙。豈能像我們這些人一樣閑散。能在百忙之中撥冗相見,于賈蕓而言就是天大的福氣了。”
    賴瑾擺手,隨意說道:“你不必如此拘謹,也不必如此客氣。你我隨意說話就是。”
    賈蕓唯唯諾諾的點頭應是,依舊有些緊張。
    賴瑾微微一笑,隨意說道:“我記得蕓兒你也是入了賈家族學的,當時詩書念的還算可以。怎么沒有一直念書入科舉之路,反而幫襯著園內管事了?”
    賈蕓聞言,長嘆一聲。搖頭說道:“說起這話茬來,竟是一言難盡。”
    卻原來,自賴家眾人紛紛離了榮寧二府之后,繼任的管家自然不比賴家眾人的魄力和氣性,也不似賴家眾人那般愛惜羽毛。扛不住水至清的壓力,一來二去的也只得和光同塵起來。這兩府上的規矩也漸漸回了舊例。就連家學上也變得日漸散漫起來。隨后招入的賈家子弟都有些招三惹四的嫌疑,再加上有些子弟原就心性不堪,之前不過是有人壓著不敢作威作福。如今見府上都漸漸歸了舊例,他們這等人也故態重萌,敗壞起來。鬧得家學越發污穢不堪。
    那家學上的先生原本就是沖著賴尚榮的面子過來的。且各個都是過了鄉試的舉子,豈有不愛惜名聲的。見此情況,立即辭了先生一職,家去讀書了。反正明年又是大考之年,在家多復習兩日,興許也能高中進士,入朝為官。
    如此一來,可就坑苦了家中貧寒,又有念書之志的旁系子嗣們。因為心中尚有氣性,看不慣學里一些人仗著旁人勢力作威作福,一一辭學而去。寧可在外頭尋個管事的差使,眼不見為凈罷了。賈蕓就是這其中之一。
    聽了賈蕓的敘述,賴瑾心中越發沉重。當年大爺爺和二爺爺信誓旦旦的要扭轉榮寧二府敗頹之勢,下了那么大的辛苦那么大的力。如今不過幾年功夫,兩府的情況又恢復原樣,甚至比早先還多有不如。
    賴瑾想到此處,微微嘆息不語。
    賈蕓窺著賴瑾的神色,小心翼翼規勸道:“正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外人想管也管不起的事情。好在榮寧二府家大業大,一時間也不會有事兒。頂多就是子嗣平庸了一些。京中多少勛貴之家不是如此呢?真像瑾叔家中這樣滿門榮耀的,也是少數。”
    賴瑾搖了搖頭,先將這件事放下。開口說道:“今兒叫你過來,是覺得你這人品性不錯。再有之前一起讀書的時候,也覺得你有兩分才氣。不忍叫你就此蹉跎一生。我這里有一封薦書,你拿著去找山海書院的院長,就說是我叫你過去的。你在那里好好念書,爭取搏個功名。也不枉活了一世。家中用度不必操心,我每個月會叫人按時送五兩銀子去你們家。你安心讀書就是。”
    賈蕓聞言大驚。半日沒回過神來。
    賴瑾見狀,展顏笑道:“其余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家去的時候拾掇拾掇細軟,這兩日便帶著薦書去山海書院罷。”
    賈蕓這才回過神來,立刻起身叩拜道:“瑾叔大恩大德,賈蕓無以為報。唯有做牛做馬,甘愿瑾叔驅使。”
    此番前來賴府,賈蕓原只是抱著混個臉熟的目的。畢竟富家子弟閑散慣了,當面吩咐轉頭就忘的性子,他也不是沒見過。所謂人窮志短,當年他為了求到園中種花植木的差事,恨不得給林之孝下跪。賈寶玉不過隨口一說,他就倒貼著臉面認了比他還小兩歲的義父。如此沒有氣節的舉動,于賈蕓而言不是沒有痛苦。但是生活所迫,賈蕓想要活下去,就得豁得出臉面。
    ≌。”
    乾元帝輕輕應了一聲,開口說道:“起來吧。”
    賴瑾緩緩起身。乾元帝又吩咐道:“磨墨。”
    之后偌大的臨敬殿,除了圣上翻閱奏折的聲音,賴瑾磨墨的聲音,再無半點兒聲響。
    直至晚間宮門落鎖之前,乾元帝才放了賴瑾出宮。依舊是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送人出來。饒是從小練習武藝,繃直身子磨了一天墨的賴瑾也有種腰膝酸軟,肩肘疼痛的感覺。宮道前后都沒什么人經過,受了好大驚嚇的戴權上前微微扶住賴瑾的肩膀,口內輕聲說道:“大意了。”
    賴瑾聞言,微微苦笑。
    可不是大意了。既然早就知道乾元帝對賢德妃的態度有意,又怎么能大張旗鼓的提攜賈家旁系子弟。這不是明擺著跟圣上對著干嘛。倘或有好兒那才叫怪了。
    只是賴瑾依舊對一件事情稀奇。
    “若說我年歲輕,摸不準圣上的脾氣也是有的。可是公公向來陪在圣上身邊,揣摩圣意的功夫自不必細說。怎么也大意了?”
    他兩個如今算是難兄難弟,情分不比一般。賴瑾更是有意拉攏親近,不免說話間也去了三分修飾,多了兩分魯直。
    好在戴權也同有此心。聽見賴瑾的問話,不免低聲笑道:“有人是假戲真做,可在旁邊看戲的看的時間長了,不免有些當真。”
    賴瑾恍然,搖頭苦笑。
    要說自己是一時大意失荊州,那戴權可就是自作自受。明知道人家是做戲,又豈可當真呢?
    沉默片刻,戴權又道:“依我看,圣上今日明公正道的罰了大人,倒并不是很生氣的模樣。想來是最近大人的舉動太過托大,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圣上恐怕打草驚蛇壞了大事,所以才稍加懲戒一二。”
    應該是沒有真的動氣,不然犯下這等過錯,豈能是明面敲打又只罰了一天磨墨就能輕易折過去的?
    賴瑾聞言,微微點頭,深以為然。
    戴權又道:“只是圣上這會子不生氣,倘或大人回去之后沒能收拾妥當,那就說不準了。”
    賴瑾猛然站定。思量片刻,向戴權謝道:“多謝公公提點。”
    戴權擺手笑道:“你我什么關系,不值當白說這一句。”
    饒是如此,賴瑾還是鄭重其事的謝過,并約了戴權改日喝茶,方才辭別離去。
    送走賴瑾再次回宮復命的戴權躡手躡腳的進了臨敬殿,直至御案三尺前躬身跪拜,以頭觸地,默然不語。
    乾元帝也沒搭理戴權,一直批閱奏章直到晚飯時分。方才沉聲說道:“起來吧。“
    戴權送了一口氣,立刻站起身來。走到乾元帝身邊賠笑道:“該傳晚膳了,圣上是在臨敬殿吃還是回后宮吃?”
    乾元帝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看了戴權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自然是去鳳藻宮了。”
    戴權低聲應是。立刻吩咐龍輦擺駕鳳藻宮。乾元帝走過戴權身邊的時候,輕輕說道:“你也是朕身邊的老人了,不要自作聰明。”
    戴權聽了這話,非但沒覺得惶恐,反而緊張的神色一抹,細細笑道:“奴婢原是魯鈍的人,承蒙圣上不棄,奴婢才有福分服侍圣上。奴婢兢兢業業,只想著效忠主子。只是奴婢太蠢了,才智不及圣上萬一。總是不曉得圣上在想什么,奴婢萬死難以贖罪。”
    乾元帝好心情的挑了挑眉,沉聲說道:“擺駕鳳藻宮。”
    且不提宮中如何,只說賴瑾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了賴府。賴家眾人瞧見賴瑾面色蒼白的模樣,不免心中一驚。上前問道:“這是怎么了,你今兒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賴瑾勉強壓住心中的紛擾慌亂,開口笑道:“今日政務紛雜,不知不覺就到了這個時候。圣上也還沒吃晚飯呢,又何況是我?”
    賴嬤嬤聞言,立刻張羅下人傳飯。賴瑾不識滋味的草草吃了兩口,便借口太過乏累回房歇息。梳洗過后躺在拔步床上,心中還惦念著賈家一事如何善后。就此收手是肯定不行的,別說賴瑾自己心里過不去,他也不能在圣上跟前兒留一個阿諛奉承、見風使舵的印象。只是一味蠻干更是不行。畢竟圣上已經提點了。這種情況下要堅持一條道走到黑,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夜,賴瑾最終也沒琢磨出一點兒思緒。知識迷迷糊糊地,胡亂睡去。
    至次日下朝,榮國府的管家林之孝帶著兒子來給賴嬤嬤請安。并向賴瑾求道:“如今得了府上的恩典,我們家的大小子終于也能放出來折騰一番。這全都靠了當年小賴大人指點念書之功。因此特來拜謝。”
    說畢,就壓著林家大小子叩頭謝恩。
    賴瑾慌忙阻攔道:“林爺爺不必如此。我和明子是從小長大的情分,能幫他做些事情,我也開心。林爺爺千萬被大人大人的,只叫我子瑜就是。”
    林崢明,就是林之孝大兒子的正名兒。當年林之孝入府做管家的時候,求老太太給起的。
    林之孝聽賴瑾這么說,也不堅持讓林崢明下跪。只同賴瑾賠笑道:“因主子家外放了大小子,我手里這么多年還攢了幾個閑錢,就給大小子捐了個監生。也算是有了個做官的身份。只是我們家是什么樣的人家,又怎么認識官場上的人。主子家給的恩典也夠大了,我們也不好意思再要求什么。所以”
    賴家眾人恍然,心下明白林之孝帶著兒子過來做什么了。
    賴瑾倒是心中一動,隨口笑道:“這個倒也不難。連外面人的求情不過分的也都應了,何況是自己家的人。不瞞林爺爺說,這幾年賈府旁支也有不少子弟求到我的頭上的。我想著怎么說我們一家也是從榮寧二府出來的,自然不會駁了府上人的請求。”
    林之孝點頭應道:“那時自然。如今京城內外誰不說你們賴家最曉得知恩圖報,富貴不忘本的。”
    又道:“我也算是在府上做了多年的總管,迎來送往各種打點的事情我也明白。自不會讓子瑜費了心思又搭人情的。”
    這就隱晦提到送錢的事兒了。要是擱在以前,賴瑾定然就駁了,可是今日卻鬼使神差的頷首應道:“既如此,但請林爺爺放心,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林之孝聞言,越發千恩萬謝的謝過。又在府上說了好一陣子閑話,才帶著兒子家去不提。
    等林之孝走后,賴嬤嬤皺眉問道:“你林爺爺家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雖說有些閑錢,但也并不富裕,你怎么要他們家的銀子?”
    賴瑾微微一笑,已有所致的說道:“倘或我一兩銀子也不要,恐怕外人瞧見了越發覺得我拉攏人要形成朋黨呢。這更不是什么好事兒。”
    賴嬤嬤見賴瑾牽扯到了朝政之上,心知自己不明白這個,遂不多說了。
    果然,自林之孝去后。又有多少賈家之前承了恩德的旁系子弟帶著表禮上門拜訪。因如今已到年跟前兒,倒也無人側目。只是那些藏在暗地里的有心人默默放了心。
    還真道賴瑾是窺測了圣心暗地里籌謀什么呢。如今看來,不過是先撒鷹再摟兔子罷了。還別說,如此一來,能得到的實惠倒是比先前硬逼著窮酸送禮要實惠的多,也體面的多。
    果然是賣官鬻爵做出經驗的圣上紅人,這心思就是別有不同。
    大明宮中,乾元帝看著御案上的密報和某些人私底下的評價,輕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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