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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本性總是犯賤的。
每個人在人人微博臉書推特上分享著各種連接書寫著各式狀態感嘆著鴨梨山大人艱不拆只愿歲月靜好安度此生。但倘若生活真的如同他們所苛求的那樣風波盡無浩然晴空,那微信圈里鋪天蓋地的一定會是年輕就是要跌倒青春本就是道華麗的彎路沒有拼搏不精彩平靜的生活注定平庸的生命之類的沸沸之音。
每個人都對自己所擁有的感到疲倦,對自己的所沒有的心生渴望。就好像翻滾在紅塵癡纏中的男女,看到那個一遍遍不厭其煩噓寒問暖時刻守在身邊的那個就忍不住胃酸上涌白眼亂翻,而望見遠遠站處始終冷漠以對狂跩吊炸天的那個就克制不了的心花怒發鼻血噴涌是一樣的道理。
再好比我,上帝對我如此恩待,讓我在自己稀里糊涂草草結束了自己不知道是華麗麗而是爛糟糟的短暫生命之后能夠來無影去無蹤瀟瀟灑灑游戲人間,結果我卻毫無感恩更談不上珍惜。一次次地將上帝賜我無形的身軀嗤之以鼻,轉而對人類笨重脆弱時刻曝光于各種危險之中并且持續地遭受時間凌遲的*如此貪戀。
所以,這一刻,當我一試再試確定無法從眼前這副年輕男子的白皙結實體毛適中手感還行的身體里掙脫出來的時候,我腦海里涌現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你丫活該。
舒默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依舊站在原地,保持著兩只手插兜眼神平靜面無表情的狂跩酷造型,流川楓附體般地冷冷道:“這招倒是新鮮。”
我欲哭無淚,終于親身體會到“狼來了”里那個放羊娃娃最終的絕望與辛酸:“舒默,我是認真的,我卡住了。”
我眼圈一紅,兩滴碩大的水珠“噗通”一聲砸在圍在我胸前的白被子上,瞬間碎開兩朵凄美的花:“我真的出不來了。”
舒默驟然蹙起了眉頭,兩只價值連城的手終于從口袋里掏了出來。他眼神狐疑地打量著我,往前邁了兩步,試探性地開口道:“小白?”
我恨不得振臂一呼胸口碎大石:“小白你個大頭鬼啊!真的是我啊,我真的卡住出不來了啊!”
“你怎么可能會出不來?”舒默眉心擰成一個深深的川,看得我一陣擔心,擰的這么深,會不會落在不可逆轉性眉心紋?
“我不知道啊,我動不了,出不來。”我又玩命使勁地動了動,感覺自己好像被鎖在一個拉上了拉鏈的嚴密厚實的睡袋里,靈魂都快要窒息了,“不行,還是不行。”
舒默深深地凝視著我,沉默了片刻。我從他緊緊盯著我的深邃眼神里猜他大概依然在判斷我是否在上演一處全新編劇自導自演的整人新戲。但是我實在沒有心情再跟他解釋了,畢竟他也不可能有辦法幫到我。我自顧自地掃了自己的上半身一眼,還算白皙的皮膚,骨骼寬大肉質肥厚的手掌,男人特有的平坦胸部,還有……
我演了個唾沫,感覺脖子上喉結隨著我吞咽的動作上下一動,我下意識地揚起右手摸了摸下巴,細密尖銳的胡渣滑過柔軟的手掌心,帶來無比嶄新刺激的感官體驗。
“啊——!我——不——要——啊!!!!”
我嚎啕大哭起來,我才不要卡在一個奔三小男人的身體里啊,更何況這貨都奔三了還是一個膩膩歪歪沒種沒出息的富二代啊!!我不喜歡女人,更不喜歡落落,我不要和她在一起啊!!
我邊哭邊嚎:“哪怕是碧小野也好啊!!我寧愿當狐貍精也不要當男人啊!!”
舒默這才趕忙湊過來,蹲在身子靠著床沿,眼神焦急語氣關切:“怎么會出不來呢?你別急,再試試。是不是剛才太緊張了?”
“我緊張個毛線球啊!!我上個江小白有任何需要緊張的必要性嗎?!”我握緊兩只拳頭狠命地砸著鋪在身下的床單,也不管左手上還插著針管,整個床板連帶著我的身體都被我砸得一顫接一顫,“啊啊啊啊啊我不活了我要自殺我沒臉見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舒默一把按住我攤在床邊的左手:“你不要再動了!已經滾針回血了,你不疼嗎?”
此情此景,我的心靈和精神還有閑暇去估計區區滾針回血的*疼痛嗎?更何況這BODY是江小白的,扎的是他的手回的是他的血,我不CARE啊啊啊啊!!!
慌亂中我壓根沒有聽到開門聲,突然而然地,落落就出現在眼前了。她穿著亞麻布連衣裙的身影從門口款款走來,一看到眼前的這副場景就怔在了那里,細細的柳葉彎眉輕輕挑著,眼神中露出一絲略帶笑意的吃驚:“舒醫生,你們這是?”
我猛地從舒默手里抽出我的左手,針頭隨著我的大力粗暴的動作狠狠地我手腕的血管里翻了個滾。一股尖銳的刺痛手腕沖上我的神經末梢,我余光瞟見一股鮮紅的血沿著透明的塑膠軟管噴涌而上。
一個年近三十的娃娃臉男人哭的梨花帶雨臉頰飄粉,一邊嬌蠻地捶打床鋪一邊苦惱著不依,而另一個面容冷靜卻依舊透著焦慮與關切的清秀男子披著制服誘惑的標志性先鋒白大褂蹲在他的床邊,伏著身子垂著頭眼神深邃地急切低語,手中還緊緊握著前者那只插著針頭冰冷潮濕的手。
這,就是落落進門之后第一眼所撞見的場景。
我狠狠抽了抽鼻子,只能在心里大聲啼哭:我、不、是、鈣!
舒默頓了頓,鎮靜地直起來上半身,側過頭望著落落,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地平靜:“哦,他剛才覺得疼拉了鈴,大概是剛才護士沒扎好,滾針了,手都腫起了老高。”
說完舒默極自然地垂下頭,撕開了我手腕上的已經崩松了的白膠帶,輕輕拔出了針頭。
“舒醫生——”
落落似乎準備說些什么,但是下一秒就被江小白那慫貨夸張地尖叫所打斷:“靠,好疼!”
舒默手下一頓,狐疑地抬起了頭,默默地注視著床上的貨。
“靠,這誰針的,怎么給我扎在手腕子上了?”江小白抽出自己受盡蹂躪好不容易解放出來的左手自怨自憐地輕撫,“還滾針了?都腫了好嘛!”
“哦,這個……大概是新來的實習護士,業務還不是很熟悉。”舒默站起來,轉過身一眼看到正站在落落身后不遠處掩面抽泣的我,淡淡的微笑道,“稍微等下,我去叫個別的護士來。剛才過來也忘記帶酒精棉了。”
“哦,那個,這里有。”
落落返身進里間,從冰箱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白瓷缸子,打開蓋子遞給了舒默:“鑷子在里面。”
舒默推著點滴架移到了病床的另一邊,拉過江小白的右手,干凈利落地給他消毒扎針貼膠帶,又從缸子里捏起一撮酒精棉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直起身來輕輕丟進了床邊的垃圾桶里:“那我先去忙了。”
舒默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有種想要沖上去抱住他大聲痛哭的沖動,雖然我知道這不可能也不現實。第一我抱不到他第二我也沒眼淚,除非我重新回到江小白那副該死的軀殼里。一想到這里一股濃烈的后怕襲來,讓我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太陽穴撲撲直顫,整個靈魂都不好了。
舒默目不斜視地從我面前走過,依舊保持著他強大神經模式切換的不敗戰績。
“舒醫生——”
落落忽然在他身后開了口,舒默轉過身來望著她,她頓了頓,然后輕輕笑了下,“謝謝。”
我躲在舒默干凈靜謐舒適安全的私人休息室里,望著窗臺上那盆生機勃勃的綠色藤蘿,感受著裹挾著溫暖陽光的舒爽清風拂面而來,忍不住又是一陣泫然欲泣:“當鬼真好啊……”
舒默在我身后“噗嗤”一笑:“終于想開了啊!”
我此刻沒有心情計較他的喪失人性的冷嘲熱諷,而是撇著嘴要哭不哭地望著他,聲音哀怨而憂傷:“剛才差點嚇尿了好嘛!以為真的要卡在江小白身體到老死了好嘛!以為從此以后就要跟你男男兩隔了好嘛!”
舒默又笑了:“陰陽兩隔都過來了,男男兩隔會比這還差嗎?”
我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接受不了,真的。我的性取向根正苗紅。”
待我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舒默才問我:“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我仔細地回憶起剛才的細節,沒發覺任何易于往常的蛛絲馬跡,“我先是上了一個小護士的身,然后趁落落喂江小白喝湯的時候上了江小白的身。然后護士給我打針,然后落落走了,然后你來了,然后我就發現我當機了。”
舒默皺了皺眉:“你好端端地跑江小白身上干什么?”
想到這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撇著嘴瞪了舒默一眼,心想:還不是因為你嗎?!
“閑著無聊,逗落落玩。”
不然我怎么說?難道要我親口承認自己是為了上門跟落落取經如何才能“溫柔婉約嫻靜懂事”所以才附身江小白玩真人體驗秀的嗎?
太丟人了!
“沒事找事。”舒默嘆了口氣,頓了頓,又開口道,“那個葉落,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
“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江小白今天的話,不由得瞇起了眼睛,認真打量著舒默,“江小白,不是因為遇見毛賊才受的傷,對吧?”
舒默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我猜的沒錯。
怪不得江小白受傷住院這么大的事情江家沒有一個人來看望,沒見報沒新聞就算了,居然來個做筆錄的警察護安全的保鏢的都沒有。落落來探病的時間很不規律,有的時候一大早就來了,有的時候卻會弄得很遲。好幾次,江小白都已經睡下了,她才抱著燉好的補品過來,把東西交給護士之后,在床邊守上一會兒,凌晨兩三點才離開。
如果這兩個人真的剛剛遭遇搶匪行兇,就算是江小白現在當真脫胎換骨從賈寶玉變成了邦德007,他就怎么會放心一位溫柔婉約嫻靜懂事的妙齡美女起草天黑獨來獨往,尤其當這位黑大膽的美女還是他的心上人的時候?
我隨手彈出一副近視眼鏡,架在了鼻梁上,這樣不用瞇眼睛,也能看清楚舒默此刻眼底的神情:“所以其實,江小白的槍傷,是跟落落有關,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