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喝完了這一杯安神茶,將馬克杯放下,又看向徐蔚:“徐醫生,安神茶我能帶幾包走嗎?”
“當然可以。”
徐蔚來到廚房幫裴音裝了一包未拆封的安神茶,“你如果需要,可以再來找我。”
“好的,謝謝。”
徐蔚送裴音來到門口,“需要我送你么?”
“不用,”裴音笑了笑,“我叫了車。”
徐蔚:“慢走。”
她看著裴音上了電梯,才轉身把門給關上。
臥室房間里,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迷彩t半包裹著身軀,能凸顯出身上勻稱的肌肉形狀。
男人坐下來,點了一支煙,“你看她怎么樣?”
“哪里怎么樣?”
男人手指指了指太陽穴。
徐蔚說:“我剛才說了,她的精神狀況還是不錯的,放心,能承受得住。”
男人靠在椅背上,微瞇著眼睛,慢慢抽著煙,煙氣從鼻腔和唇齒間吐出來。
“程隊,”徐蔚看向男人的眸,“我覺得你挺狠的,她本來都已經忘了,還要她再硬生生記起來一回。”
“我給過她選擇。”
“什么選擇?”徐蔚嗤了一聲,“把當初那份精神鑒定報告往她的車里塞進去?你們男人都是這樣,說什么都是為了女人好,可一個比一個心狠的。”
男人傾身,把煙蒂在煙灰缸里按滅。
“就算我可以另尋他人重新培養,但是,”他頓了頓,“她在旋渦里,她脫不了身,汪麗麗的死不是意外。”
這一點徐蔚沒法反駁。
裴音本就是在旋渦中心,如果可以因為忘了,那一切就重新洗牌不必重頭來過的話,那人生也太容易了。
她可以失憶,可別人沒有失憶。
那些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還留在這世界上。
…………
裴音沒有叫車。
她騙了徐蔚。
她獨自一人走在馬路上,道路兩邊都是鱗次櫛比的商店,夜晚,霓虹燈閃爍出五顏六色。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手指纖細雪白。
這樣的手,真的殺過人么?
她忽然頓了頓,抬起手。
她發現她的左手,虎口的位置,撫上去,有一些微不可見的細細的繭子,食指指腹也有。
很淺,如果不是仔細觀察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現。
這兩個位置留下繭子,是因為練手槍。
可左手的話……
裴音不是左撇子。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就沒有。
裴音來到路邊,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她去了裴家。
這次再重新來到裴家,和以往每一次的心境都不同了。
車禍醒來第一次來,她被拒之門外。
以后的每一次,她獲得了一張通行證,沒有人再敢將她拒之門外。
而這一次……
她站在大門口,看向這座宅院,有了和以往每一次都不同的感受,在她的眼里,這座宅子,就好似是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
她想起裴老太太在清醒的時候看見她,口中說出來的那些咬牙切齒的話。
一切都是有根由的。
她回來得晚,到主樓就已經十點半了,幾乎都已經睡了。
裴音走進來,沒看到外面大廳內開燈,只有偏廳的花廳有一盞壁燈亮著。
她關上門,從花廳傳來一個聲音。
“誰?”
裴音朝著前面走了幾步,從陰影中走出,站在了燈光下。
“是我。”
裴朗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他咕噥了一聲,“你怎么來了。”
如果是以往,裴音或許會選擇跟這位五少爺杠上幾句,可現在……
她說:“祁斐然出差,家里沒人,我也不想一個人呆,就回來了。”
裴朗:“……”
他頓了頓,“你跟我解釋什么,我也沒想聽你解釋。”
這一次沒有之前的劍拔弩張了。
就算是他不想開口,卻也不得不道謝。
“那個……謝謝了,”裴朗說,“我們的項目書通過了。”
“恭喜,”裴音說,“我說過,我只是舉手之勞,到底能不能通過,還是要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裴音朝著樓梯上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腳步。
她轉過頭來,“阿朗。”
裴朗走到壁燈開關處,剛準備按下。
裴音:“你這么恨我,是因為什么?因為五年前的事?”
裴朗按下了壁燈開關。
頃刻間,一樓一片黑暗。
兩人站在黑暗中,彼此只能看到一個影子。
裴朗沙啞著嗓音開口:“是。”
…………
晚上,裴音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穿著一條白裙子,光著腳,從一條黑漆漆的甬道中狂奔而來。
她跑的張皇失措,手里牢牢地握著一把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