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騫被姚淑荷按著,他手背上的青筋跳著。
他想起五年前,他也是這樣站著,就這樣一句話都沒有說,默認了所有人的決定。
他站在二樓的玻璃后面,甚至都沒有拉開厚重的窗簾,只從那一條窗簾的縫隙里,眼睜睜的看著裴音被警察帶走。
他這一次做不到無動于衷。
裴騫甩脫了姚淑荷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奶奶,不是音音的錯,她出車禍失憶了,她什么都不記得了?!?br/>
“她不記得?”裴老太太說,“可別人都記得!枉我以前對你那么好,都是喂了狗!”
裴老太太罵起人來中氣十足。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慈祥和善的老太太,能在這大宅中立足了根基的,又怎么可能軟弱無能呢。
裴騫還要說話,裴音按住了他。
“二哥,別說了,”裴音說,“我走?!?br/>
她的臉色蒼白,額角還有滲出來的血,已經流到了眼角,留下一抹紅痕。
裴朗順手拿出手帕紙想要遞給裴音,手都已經伸出去了,他忽然腦子一個激靈。
他真是傻了。
憑什么要同情一個殺人犯!
可伸出去的手,卻又收不回來了。
顯得他矯情又做作的很。
裴朗在裴音目光看過來的時候,直接把手帕紙丟進了垃圾桶里。
裴音冷嘲的一笑。
“是啊,都是喂了狗。”
裴朗表情很不自然,他想要反駁,想要關心,卻都無從下手,最后只匯聚成這五年來被灌輸的對裴音這個四姐的恨。
裴音獨自一人走出主樓,身后的是每個人的合家歡,唯獨不是她的。
其實裴音這半年來,她幾乎已經適應了自己孑然一身這樣一個狀態。
沒有父母的關心,沒有家人的問候,也無所謂,反正她一個人來這世界上,將來也是要一個人離開的。
她也給自己做過心里建設。
不管這五年來,她做過什么對裴家來說十惡不赦的事情,那都是她。
裴音始終相信,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裴琳剛走到門外,聽見傭人說主樓里鬧開了,急忙就要往里進,迎面看見從里面走出來的裴音。
“音音!你受傷了!”
裴音好似沒有聽見一樣,往大門口走去。
裴琳心急如焚,她拉著裴音的手,看著路提醒她別摔倒,拿出手機來,撥通了祁斐然的電話。
“祁少,我是裴琳……音音在大宅這里出了點事,她受傷了,你來接她一趟吧!”
…………
車在平直的馬路上行駛。
天空不作美,飄起了小雨。
有一抹身影劃過車窗玻璃,陸科降了車速。
“老板,那是太太吧?”
在雨中,兩個女人并肩走著。
祁斐然:“停車。”
陸科在路邊停了車,祁斐然幾乎同一時刻就已經打開車門出去。
裴音走的失魂落魄。
裴琳怕她出事,在旁邊亦步亦趨的跟著,手里舉著一把雨傘,雨傘幾乎都打在裴音的頭頂,她自己的半個身子都被雨淋濕了。
祁斐然走到裴音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裴音還是向前走。
祁斐然扳過她的肩膀,“裴音,是我,祁斐然?!?br/>
裴音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才漸漸地重新聚攏,落在了祁斐然的臉上。
祁斐然直接俯身將裴音橫抱起來,轉身朝著車走去。
裴琳踮著腳尖將雨傘舉高,遮在祁斐然的頭頂,將祁斐然送入車內。
祁斐然降下車窗,看著身上裙子幾乎濕透了的裴琳,說:“謝謝。”
裴琳站在原地,等到車開走,冷風吹過來,她才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一場秋雨一場涼。
不知不覺,竟然就已經到了秋天了。
一輛飛馳而過的車駛過,在經過裴琳身邊的時候沒有減速,飛馳中的車輪碾壓過道路的積水,裴琳來不及躲閃,被這水給濺了一身。
原本就因為被淋濕了顯得狼狽,此時更是狼狽不堪。
車窗降下來,駕駛位上的男人目光幽邃。
“你可真像是一只落湯……雞?!?br/>
裴琳覺得難堪。
她知道張景堯是故意這么說的。
張景堯說:“上車?!?br/>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你非要我現在開車門下去抱你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