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有些沒反應過來。
手中的玻璃杯都已經涼透了。
“可是我在訓練營……”
“是的,”杜明暉說,“后來我是通過我爸高層的關系,才知道,他也走了緝毒這條路,而且是做的是最危險的線人。”
他頓了頓,“當時你在訓練營的時候,其實我是想要幫你入編的,手續難走點,也能。但是程雋拒絕了,我想了想,也是,他不愿你再步入海棠的后塵,他更愿意把你給保護起來吧。”
裴音抿著唇,唇瓣被抿的蒼白。
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杜明暉說:“不過程雋又帶著你去執行了一次任務,其實過程中,我和程雋通過一次電話,他也說起你們兩個在談戀愛,這次回去,就永遠也不會再讓你接觸這些了,我心里覺得也挺好,程雋孤身一人這么多年,有個你這樣的小太陽能暖著他,真的是他老程家的墳頭上冒青煙了,可沒想到,你回來之后,就和祁斐然……”
他心中嘆氣,到底沒能問出來。
“我和程雋談過,他也不肯說什么。”
話說完,面前玻璃杯中的水已經涼透了。
杜明暉剛想要幫裴音重新倒掉接一杯熱水,就被裴音搶先將水杯里的水仰頭一飲而盡了。
水從喉嚨一直灌下去,一直涼到了胃里。
涼到了心里。
她問:“海棠是維族人么?”
杜明暉微微一頓,“是的,她的母親是維族人,她能歌善舞,差點就進了文工團,隊里有幾次演出,她都有一個歌舞節目。”
裴音閉了閉眼睛。
她腦海里,忽然閃現了一個畫面。
男人站在烈烈風中,問:“你學過跳舞?阿拉木汗會跳嗎?”
可憐她竟然還真的去認真學了,認真跳了那支舞。
裴音站了起來:“杜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不要告訴雋哥我知道了。”
杜明暉點頭:“這個自然,他現在去執行任務,很危險,我也不會用這種事情去讓他分心。”
他送裴音出門,刷了電梯卡。
“裴音,其實程雋一直跟孤獨,我不知道徐蔚是怎么跟你說的,你覺得你是替身,可是在我看來,并不是,他是在意你的。”
或許最開始是因為裴音和已逝海棠的容貌的幾分相像,而后來的相處過程中,他也喜歡上她了。
裴音笑了笑:“杜哥,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杜明暉看著裴音上了車,才轉身離開。
裴音來到杜明暉家的時候,天色還是亮的。
可現在,卻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她不知道在杜明暉家里呆了多久。
她上樓的時候沒有拿著手機,手機在車內,等到行駛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裴音沒有理會手機鈴聲。
一直等到路口紅燈的時候,她停下車,看了一眼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是祁斐然的未接來電。
她沒有回過去。
她此時的心緒不適合和祁斐然對話。
她索性把手機按了靜音放在副駕駛上。
她開車去了跨江大橋。
上次和程雋一起來,還是三個月前了。
她把車停在一邊,下了車,來到欄桿處,手肘撐著冷似鐵的欄桿。
天空中,飄起了白色的雪絮。
那些飄飄揚揚的雪線,在黑暗的夜色中,好似是被編織了一張鋪天蓋地的網。
黑色的將面波瀾不驚,仿佛任何東西都不曾被隱秘。
她想起在看守所的第一眼。
他就那么停住了,看著她的目光,似乎是滯住了。
后來她想過很多次那燈光晦暗,氣氛壓抑的審訊室,她竟然天真的以為,程雋對她是一見生情。
是她太天真了。
她對自己的魅力也太過自信了。
裴音靜靜地佇立了許久,頭發上都已經蔓上了一層細小的雪花。
她忽然轉身,身后站了一個人。
她有些驚訝的看見了祁斐然。
祁斐然將手中的男士長款厚呢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順手撥散了她頭上的雪花,牽了她冰冷刺骨的手,朝著車邊走去。
到了車上,車內有暖風,才驅散了裴音身上的寒氣。
裴音閉上了眼睛,靠在柔軟的靠枕上。
她短暫的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還是那個剛從訓練營出來,滿腔熱血的跟著程雋的少女。
那天,她第一次出任務,也是第一次殺人。
她救了程雋。
也親了程雋。
兩人都沉默不語了好幾天,終于,裴音沒有憋住,先去問了程雋。
少女揚起一張嬌嫩的面龐,看向程雋,“我喜歡你。”
程雋眼波有些微微顫動。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的點了點頭,“嗯。”
“那你呢?”少女心里跳的如同擂鼓,她鼓足了勇氣做出了反問。
這種事情,分明就該是男人主動的。
可程雋的脾氣她也摸透了,就是悶聲不響,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臉上都看不出任何破綻。
那就只好換她來主動了。
裴音沒見過程雋笑幾次。
他很少笑。
有時候被她那種傻氣逼的才算是笑一笑,可和現在也并不一樣。
他臉上的笑,好似冰雪化開,有陽光從山頭緩緩地傾瀉出來,傾滿了整個空間。
“我也是。”
裴音激動的擁住了程雋的腰,“雋哥!”
身處毒窟,還能因為這點小事就高興的找不著北的,也就是裴音了。
程雋還真的帶裴音在那邊玩兒了好幾天,一直等到交易日的確定下來,他托人打探到消息和地點。
任務圓滿完成。
可就當兩天要全身而退的時候,卻沒想到,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這男人在程雋和裴音兩人的身上來回逡巡著,最終落在了裴音的臉上。
“你這妞兒長得有點像一個故人啊。”
程雋沒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尉爺問:“這是雋爺的妹妹,你認識?”
“不僅認識,”男人猖狂的笑了一聲,“我還玩兒過呢,”他頓了頓,挑釁的目光看向程雋,“海棠,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