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霓第二天醒來后,??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沒關系,因為歐陽身邊人的卻爭先恐后地告訴了她昨晚的失語。
自己喝醉后叫了歐陽的名字?宋方霓從頭到尾想了幾遍,實在想不出來線索。
她只當自己是酒后失德。
沒過幾天,??蔣霖說他已經成功入職。
宋方霓真心誠意地恭喜他,??但蔣霖隨后迅速地說,base在北京,自己馬上就要離開。
他的口氣不復之前聊天的親密,??甚至還有一點冷冰冰的。很顯然,他也惱怒著她那晚的失態。
宋方霓沉默了好長一會。
理智上和感情上,??她都完全無法相信此事,??但還是再次確認:“那天晚上,??我在喝醉后真的叫了歐陽文的名字?我真的叫了歐陽?有沒有可能別人聽錯了?”
蔣霖冷淡地說:“雖然我在硅谷工作那么多年,但是,??中文還是沒忘記的。而歐陽和蔣霖的發音,??我是能分得清。”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宋方霓深深地吸氣,??呼氣,再深吸氣,直到胸膛疼痛。“好吧,”她淡淡地說,“那也祝學長工作一切順利,??前途似錦。。”
又過了幾天后,歐陽文開著車,??跑來浦東接她下班。他穿著西裝,??捧著鮮花,神色飛揚。
他沒提前說。宋方霓這里開部門會議到了九點多才有空閑,他也就在地下車庫耐心等了她三個小時。
歐陽文就這么堅持等了她一個星期。
到了周五,??宋方霓那天沒接他電話,她主動坐電梯下去找他。
她大概知道他真正想說什么,但還是說:“我自己開車來上班的。坐了你的車,我的車怎么辦?留在公司?”
歐陽文卻砍掉所有的廢話。
“老宋,你知道我的心意。”他志得意滿地說,“而且,我也終于知道你的心意。”
宋方霓注視著他翕動的嘴唇,不由開口:“你就不累嗎?”
“什么?”
宋方霓看著歐陽文,首次不知道該怎么拒絕。因為,她確實不知道為什么喝醉后,居然喊了他的名字。
那一種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感覺已經很久都沒出現了。
難道,歐陽文真的在她心里那么重要?難道,多年過去,她對他的感情終于產生質的轉變。
宋方霓面對歐陽文,還是會有一點尷尬外加無奈。但即使如此,他們之間,也確實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話題,畢竟都是來自同一座城市,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彼此知根知底。
更關鍵的是,他們如今都更為成熟。
他不再是曾經的魯莽自滿少年,她也不再是曾經隱忍且驕傲大過天的少女。
歐陽文被這種沉默弄得極其焦灼,他皺眉說:“老宋,我真的是……唉,你到底覺得我哪里配不上你?是我長相,還是我性格,還是別的什么,你可以告訴我。”
宋方霓被逗笑,她搖搖頭:“我告訴你,你又能怎么樣?”
歐陽文信誓旦旦地保證:“你要是不喜歡我哪一點,我都可以改。我發誓,真的,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
宋方霓不知道怎么解釋,但是,聽到他怎么說,內心泛濫出微酸而無奈的情緒。長久的沉默后,宋方霓嘆了一口氣。
“歐陽,我哪一點被你喜歡,你告訴我,我也可以改。”話雖然這么說,她卻也有點茫然。
在被歐陽文抱住的時候,宋方霓的脊背一僵。
但隨后,她閉上眼睛,跟自己說,加油。
這一次,盡量不要弄得像曾經的戀愛那樣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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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對于宋方霓和歐陽文在一起,有著相同的祝福。
就像電視臺播放的冗長言情劇,在多年后,總算有了一個順水推舟的結尾。看客們和主角們無一不覺得,應該如此,
比起歐陽文的欣喜若狂,宋方霓感覺自己在生活里發生質的變化。和歐陽文交往后,僅僅陪著他參加幾次私人派對后,就把所有在年會上才穿的隆重禮服穿了一個遍,不僅如此,她還收到了不少名貴首飾。
宋方霓一開始還試圖退,他不高興,她也略微惱怒,后來歐陽文便答應只在什么周年和有紀念的日子送禮物。
歐陽文也盡力適應她的生活,陪她釣了一次魚。
他顯然無法從中得到任何樂趣,寧愿躺在家睡覺。在一次夜釣中,有個上海爺爺來打探宋方霓的魚餌,歐陽文和他聊了很久,并毫不在意地給了對方宋方霓的魚餌。
釣魚人的魚餌一般都是自己配的,配方絕對不告訴外人。宋方霓念在他不懂,也就沒說什么,但之后也不要他陪著了。
又到了九月的教師節,他們回北京,并首次作為情侶身份,去高中的母校探望老師。
歐陽文西裝革履,再緊緊地牽著宋方霓的手。
高中班主任老徐還在帶著高三學生,頭發倒是更花白了一些,他看到他們結伴出現,不由連聲感慨說:“哎,這這這,歐陽你真是精誠所至啊。”又笑瞇瞇地看著宋方霓說,“你沒變,真是一點也沒變。”
歐陽文拖長聲音說:“怎么會沒變呢?她被我滋潤得越來越美了吧。”
這種話,老徐是沒法接的。
宋方霓也沒說話,轉開目光。
他們隨后去了西中的校友大堂,那里有不少榮譽墻,展示著今年高考取得優異成績的高分考生,以及往屆優秀畢業生的花名冊。在其中,也不乏社會名人。
歐陽文心血來潮,要去查看他們當時留下的照片。
宋方霓便也陪著他。
“……你心不在焉的做什么?”
歐陽文拽了下她的胳膊,宋方霓猛地被拉回來,差點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打了一個趔趄。她正隨意看著今年新出的高考紅榜。
如今出國留學時興,高考已經不是唯一的路徑,今年的西中只有兩個孩子報考了上海的學校,也就沒聽見歐陽文剛剛在身后對自己說什么。
他說:“我說中學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我還真盼望著,自己一覺醒來,能重新趴在課堂上上課。”
是這樣嗎?大概,每個人對青春的感慨不同。
宋方霓記得,在高中,自己每天穿著相同的校服,每天準時上下課,每天在班級里見固定的同學和老師,除了學習以外真的無聊死了——甚至,她覺得高中生早戀都很蠢。哪有什么感情,更像囚徒困境的另一個極端,是青春期無法發泄旺盛荷爾蒙的產物。
只不過,她一直是好學生,老師和學校會給她提供額外的自由,也沒必要去當一個叛逆者而已,但當時只盼著上大學,總覺得那里才是天高海闊任鳥飛。
比起工作后可以隨心所欲地支配收入和出國旅游。高中,就是她人生中最無聊的一段蒼白生活。
歐陽文找到他們那一屆厚厚的校友名鑒,開始找他和宋方霓的名字。他先找到了他自己,隨后翻了好久,連說“奇怪”,最后翻幾頁,臉色陡然一沉。
宋方霓看他臉色難看,不解問:“什么情況?”
歐陽文皺著眉,找來了管理老師。
她才發現,那一屆學生花冊上,印有自己名字的位置被整個涂黑了,而且,她的照片也被人惡意地用剪刀剪去。
那頁紙如今只剩下兩個大窟窿和她大學的名字。
翻了翻其他同學的頁面,唯獨印有宋方霓的地方遭到如此待遇。
不知道自己在高中怎么結下了這一種仇家?
她正漫不經心地想著,歐陽文卻在旁邊厲聲質問,旁邊的學生和家長都圍過來,紛紛查看。
教導老師連聲抱歉,說他們學校每到教師節和校慶,校友禮堂都是公開展覽,能讓所有新老學生和學生家長自由翻閱,也不知道是誰缺德做的這種事情。
問了半天,也沒有什么頭緒。
歐陽文開車回去的路上,還一直憤憤地念叨怎么回事。
宋方霓坐在副駕駛,伸出手,把歐陽文經常聽的經濟頻道轉到了國際廣播音樂88.7頻道,電臺主播用柔和的聲音聊了會車庫音樂,開始放歌。
“喂,我跟你講話你聽到了嗎?”歐陽文在方向盤上直接關掉廣播。
宋方霓回過神:“哦,你在說校友錄那事。”
“你以前在高中得罪過誰了?”他問,“或者,誰看你特別不順眼?”
“老實說,我跟其他人都相處得很好,也就只有你……”她說。
歐陽文噎了一下,不由好笑地側頭看著宋方霓,情不自禁地想起高中時光。但是,她沒有笑,低頭發短信。
“你到底是在和誰發短信?”他不快地問。
宋方霓微微蹙了眉尖:“我告訴鄭敏和我爸,今天回來了。我爸說要約著我們晚上一起吃頓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總覺得他口氣很怪。”
“你不早說?”歐陽文說,“我今晚約了宗行長談事,這樣吧,我打個電話,等那里早點結束,過去找你。”
宋方霓卻沒有邀請歐陽文的意思。
“忙你的去吧。等有機會,我把我爸單獨叫出來一起吃飯。但這一次,她也在。”
她,自然指的是羅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