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的聲響鬼祟地從郁秋后方的樹林里傳來,在逐漸幽深的夜色下莫名增添一絲詭誕的恐懼,郁秋警覺地一個鯉魚打挺,懷疑的視線來回逡視后,輕微瞇起了眼睛朝后方看著。
茂盛的樹葉恍如有風拂動,發出嘩啦又沙沙的動靜,郁秋起身敏感地朝聲源地探了兩步。
黑夜降臨,蒼穹無星。
路口邊上只有一盞黃銅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郁秋將手機電筒打開,試探性地朝發出動靜的那塊地方探測著。
他沉重的腳步聲逼近,手電的光亮即將要照亮里面的場景時,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郁秋方才緊張又好奇的心態頓時被敲散得一干二凈,他嘴唇扯出一縷冰冷的弧度,停在原地后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可剛掛斷,傅又馳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郁秋如黛的眉蹙成一個川字,利索地順手就將人拉進了黑名單。
不過郁秋過分小瞧傅又馳的本事了,還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一則陌生號碼突兀地出現在郁秋的手機屏幕上。
他不可能為了逃避傅又馳而將手機關機,如果錯失了什么事情更是得不償失。
郁秋深吸一口氣,不耐地接通:“你有什么事嗎?”
傅又馳那副猶如總是運籌帷幄的聲音含笑問:“你現在在哪兒?”
郁秋沒理會他這宛若監視的舉止行為,只是不快地告訴他:“我去哪兒關你什么事,你沒事不要打攪我,呵,我做什么去哪個地方你不是都猜得清清楚楚嗎?既然你那么聰明,你現在倒是不妨再猜一猜呀?”
語畢,還沒給對方講話的機會就狠狠地掛斷了。
“切。”郁秋對著屏幕翻了個白眼,再也沒有什么興致再去探究剛才的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了。
隨著郁秋漸行漸遠的步履聲,男生驚懼的眼仁因為恐怖而擴大,眼白更是充血得厲害,他努力張嘴大聲地喊著郁秋的名字,企圖讓眼前能夠救自己一命的青年留下來。
可是無論他怎樣奮力說話,可是聲帶里卻是一個音節都說不出來,仿佛成了一個被人先天毒害的啞巴。
他雙腳不停蹭剮著地面,快要將泥土地上刨出一個小坑來,男生恐慌不已地瞪大眼,想要撇過頭來看清楚這個恐怖如斯的男人究竟是誰時。
忽地——
他雙眼一熱,溫熱的液體濺到自己的臉頰上,他害怕失措的視線驟然黢黑下來。
少頃,樣貌昳麗的男人優雅端莊地從里面走出來,頎長挺拔的身軀襯得他氣勢如虹。他蒼白的手指正一下又一下拋著一個圓形物體,圓球高高地扔起后又穩當地落在他手心。
旋即他撩起陰翳又惡趣味的眼,對著光線黯淡的路燈散漫地審視著這顆方才嵌入在眼眶的活珠子,才盯了一秒就將剛取下的眼球扔在一邊地面上,無異于剛得到手中就被厭棄的玩具。
眼珠在平坦的地面上滾動兩圈后停止后——
啪嘰。
緊跟著就被男人踏過來的鞋底給碾碎了,無聊又厭煩的嗓音響起:“沒意思。”
可是很快,他嘴角揚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難掩興奮的眼神朝著某個方向探去,他恍如世間最擅于算計和玩弄的捕手般,一步一步朝著他的獵物正收著網。
—
郁秋的租房離學校稍微隔上一小段距離,中間還有一條并不寬敞的小巷子,基本上小車一旦駛進來就會將整個路口給堵住。
路邊只依稀停著幾輛雜牌電動車,巷子邊沒有路燈,只有從租戶窗口邊隱約滲透出來的燈光,將路況依稀照映清楚。
“咚、咚、咚——”
巷口并無別人,郁秋聽著自己沉穩的腳步聲后倏地捕捉到一絲不對勁,他黑透的眼尖靈巧地轉動兩下,步伐逐漸加快,與此同時,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步履也隨之加快。
不安和驚疑在郁秋那張臉上流轉好幾個來回,他加緊速度想溜至有人的地方,動作迅速地從兜里拿出手機正要立刻撥打報警電話。
尾隨的人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行蹤已被發現,索性干脆疾跑了上來,粗重如獸的喘息聲在郁秋身后追來,只需要幾步路就將郁秋拉到暗不見光的角落邊。
郁秋失聲低叫了一聲,這時他才知道,原來人在驚恐萬分的時候,就連尖叫都發不出來的。
“求求你·····”
郁秋對著面前這位不懷好意的歹徒低語求饒,之前他曾聽說過這條巷子夜晚死過人,死狀慘烈,郁秋當時并沒有留意這件事,不曾想遲早有一天卻不幸地發生在他身上。
“小秋。”來人低低地喊他,為了不嚇著他而低聲哄他:“是我。”
瞿楓的臉暴露在郁秋眼前,讓青年及時地鎮定下來,他清麗的小臉依舊發白沒有絲毫血色,顯然是被嚇慘了。
郁秋陡然強顏歡笑一下,嘴唇呼出一聲短促的嘲笑。
哈?他剛剛是在干什么?被瞿楓嚇得差點跪地求饒嗎?
這個認知讓郁秋很不好受,他立即將瞿楓推開,面無血色地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瞿楓的腿還沒有痊愈,以至于腳跛在地上的聲音無比沉重,如果不是這樣,郁秋可能根本發現不了對方正形影不離地跟蹤著自己。
郁秋上了臺階,在樓道口對著瞿楓低聲罵吼道: “你離我遠點!滾遠點!聽到沒有?”
瞿楓面露不舍,停在離郁秋一臂之遙的距離上,喑啞發聲乞求:“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小秋,我只是很久沒有看到你了,我只是想見你而已。”
回答他的只是郁秋冷漠決然的關門聲。
“砰——”
郁秋一進門將鑰匙憤怒地甩在門關處,煩躁地抓了幾下頭發。
由于房租便宜低廉,空間構建并不隔音,瞿楓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門縫里密密匝匝地透進來,“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小秋,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只是看到你和傅又馳混在一起的照片,很生氣,所以才做出這樣的行為的,請你盡可能地體諒我一下,原諒我,可以嗎?”
郁秋視若無睹地坐在沙發上,往喉嚨里灌了一大口冷水,強硬地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可半個小時后,外面的聲音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態度劇烈地砸起門來,“小秋,你放我進來好不好?外面真的很冷,看在我之前幫你控制過溫苗的份上,讓我進來好嗎?”
郁秋冷得牙齒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呵呵,你真的以為傅又馳會喜歡你嗎?你于他而言,不過是養著一個順手的玩意而已,你還真當他會對你用什么真心嗎?你們的照片看起來可親熱了,他是不是還把舌頭舔到你耳廓里面去了,你可真是騷呀——”
話音剛落,那猶若擂鼓般的撞門聲讓郁秋的臉色越發難看,他五指攥緊成拳,牙齒拼命地嚙咬著才控制住自己內心深處的燥意。
隨著時間流逝,外面的叩門聲逐漸停息,興許是累了知道自己不會開門才就此罷休。
郁秋深吸一口氣,他還沒吐出來時,那熟悉又輕快的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
“叩、叩、叩——”
霎那間郁秋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施虐欲,他從客廳的沙發上沖到門關處,動作暴戾地一把推開門,呵斥:“你到底有完沒————”
最后一個字直接扼殺在郁秋的喉嚨里。
戛然而止了。
玄關處,來人如霜甚雪的長發傾瀉而下,正萬般不善挑著一雙桃花眼,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自己。
“小秋剛才以為在和誰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