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茶店對坐許久,阮玲終于可以確定,自己誤會人了。
何老板就是一個喜歡打游戲沉迷紙片人的死宅。
還是一個自尊心很強,很要面子的死宅。
有關于后者,阮玲其實某種意義上能理解:“沉迷游戲說出去確實不好聽。”
雖然她也沒覺得泡酒吧聽起來高端到哪里去。
卸下防備,阮玲終于肯把事情原委告訴他。
何彥琛:“…和我一起玩的朋友叫馮升,你見過的,我打電話叫他來。”
阮玲點點頭,她還有些云里霧里,不過卻記起了馮升是誰。
之前經常和何彥琛一起在酒吧出鏡的。
有些矮,還有些胖的一個男生,外表確實不算非常出眾。
阮玲對他沒什么惡感,非要說的話當時只是看不慣他和何彥琛當朋友。
陳靈…
陳靈最先踩著高跟鞋到奶茶店的。
一見到坐在那里等她的兩個人,她眼眶立馬紅了:“你們倆…”
陳靈化了很精致的妝,哭起來楚楚可憐。
店里已經有其他人在張望,往這邊看了。
何彥琛也抬頭看了她一眼:“我沒和你談過,游戲里和你談的叫馮升,你認識的。”
陳靈的眼淚一下子都憋住了。
她有些無措:“但是我以為那個人是你!我以為是你才和你談的,我沒有想過…”
何彥琛:“我已經打電話讓他過來了,一會兒當面說吧。”
阮玲也看了她一會兒,見陳靈始終沒注意到她,才忍不住開口。
“你和我說過,是何彥琛甩了你的。”
阮玲談不上有多生氣,心里還抱著一絲希望。
她寧可相信何彥琛真的是渣男,也不想承認是陳靈騙了自己。
陳靈也看了她一眼,就一眼,兩個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對不起,軟軟,”陳靈小聲說,“我只是太喜歡他了。”
“我真的很想和他談,但是被冷淡拒絕了,我實在是沒忍住…”
“就算喜歡,你也不能造謠自己和他談過啊?”
阮玲擰緊眉頭,她再護朋友,也知道這事對何彥琛來說是多大的困擾。
更不用說她信以為真,和幾個人都說過這件事。
阮玲幾乎要愧疚死了:“你這不是敗壞他名聲嗎?你還對我撒謊?”
陳靈只會說“對不起”。
又等了一會兒,馮升也來了。
一見到店里的三個人,馮升的臉也白了,干巴巴的笑了笑:“何哥,那個…小靈兒。”
這幾乎就是變相的承認了。
陳靈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后才說:“去安全通道…去那里說吧。”
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下丟這個人。
承認自己和這個肥宅談過,還眼巴巴的,上趕著討好對方。
阮玲也不知道說什么,附和了一句,也去了安全通道。
馮升幾乎沒用多追問,就交代清楚了:“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是你自己搞錯了賬號。”
“我后來才知道,你把我和彥琛搞混了,但是那時候我已經有點喜歡你了,我就沒說。”
馮升苦笑著,表情難看:“我本來想見了面和你坦白的,我…”
他是真的不知道,何彥琛也約了今天見面。
“見了面坦白?你明知道自己不是你不和我說?”
陳靈語氣尖銳:“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你這幅樣子約我去賓館你配嗎?”
馮升也拉下臉:“我怎么了?游戲里不是你巴巴訂的酒店嗎?要我給他們看聊天記錄嗎?”
陳靈惱怒:“那是我以為是何彥琛!我想和他去開房礙著你什么事了?!”
“和他開房?”馮升也不裝了,“那你發我的照片呢?看的人都是我,不好意思啊。”
陳靈氣得發瘋:“那是給你看的嗎?我死也不可能和你談,做春秋大夢去吧!”
撕起來就沒完沒了。
阮玲也大致清楚了過程,她有些難受,也不怎么想聽他們吵架。
她和沈青時說過的。
對方會等著她,也會來接她。
她撥通了沈青時的電話。
何彥琛在一旁看著,突然開口:“你找了沈小姐來?”
阮玲干巴巴道:“嗯。”
那邊陳靈還在和馮升吵架。
阮玲看了一會兒,默默看向手機,一樣樣的點擊刪除。
游戲,微信,支付寶,淘寶。
存到本地的聊天記錄,專門拍的生日照片,合影。
“你舍得刪?”
阮玲沒抬頭,頓了頓:“我也不是不知道好壞,有什么舍不得的。”
關系好的時候也是真的好,也是真的能為陳靈兩肋插刀。
但是不能接受也是真的,與其糾纏不清,她寧愿刪的干干凈凈。
她等到了沈青時來。
*
誤會徹底解除。
但是戀愛是不可能談的,是不可能和上司談的。
阮玲回家后就再也沒上過游戲,只在凌晨偷偷摸摸上去簽了到。
吃飯的時候,她也和何彥琛道過歉。
但是。
除此之外。
“萬萬沒想到,我的奔現死于他是我老板…”
阮玲趴在辦公桌上,唉聲嘆氣。
沈青時拍拍她肩膀:“實事求是點,我們老板其實為人還可以。”
阮玲:“…是還行吧,之前也是我誤會他,但是要是你,你會和老板談嗎?”
高挑清雅的女人瞥了她一眼:“不會。我對發展辦公室戀情沒有興趣,也認為有很多弊端。”
“但是你不是我,阮玲。老板喜歡的是你,我也有男朋友了。”
沈青時說的很實際。
阮玲垂頭喪氣,她從那天之后就沒私下里見過何老板。
她是不想見。
但是公司聚餐這類瑣事,也逃不開。
“軟啊,今晚上有事嗎?”
阮玲從休息室出來:“沒,怎么了?”
同事擺擺手,笑著招呼:“剛碰見老板了,他說晚上請客,走走走,一起去蹭飯。”
阮玲頓了頓,下意識想拒絕:“不了吧,怎么能老是占老板便宜呢…這不好吧。”
同事驚奇的看著她:“以前不是你占便宜的最歡嗎?你是受什么刺激了?還替資本家說起話來了?”
她一向喜歡熱鬧,這種聚餐從來不會缺席。
阮玲想不出合適的理由,只得干巴巴的笑了笑:“好的,我去。”
反正也是那么多人。
她還特意叫了沈青時一起,總輪不到他們說話。
事實也正如她所想。
何老板請客,圍著他敬酒說話的人都不會少。
阮玲安分守己的坐在角落里,吃飯吃菜,然后趁機偷偷上游戲。
游戲里最近又開了組排的新活動。
她不好上線,眼看著活動時間只剩一周,心癢癢的不行。
也不一定要再找之前的固定組排,她可以再找個新的。
阮玲這么想著,瞥見聊天框蹦出了新對話。
她沒點開,想裝作沒看見。
抬頭瞥了眼正被圍著喝酒的何彥琛,又還是沒忍住打開了。
也不一定是他,他現在應該也沒空。
【何何不禾:】打活動?
【軟軟不軟:】…老板?
【軟軟不軟:】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工作比較多,游戲這方面,就想請個代肝…
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阮玲機智的想,她提出自己要請代肝,這樣也為之后的上線找到了合適的理由。
她真是個大聰明。
【何何不禾:】多少錢請的?
【何何不禾:】反正我也要打自己的號,我幫你打,不收錢。
“……救命。”
阮玲的手指在按鍵上落了又起,還是沒法回。
但是好不容易逮著人,‘何何不禾’沒打算放過她。
【何何不禾:】這件事說到底是你誤會的我,怎么你還躲起我來了?
她沒說話,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
隔著熟悉的同事,那邊的男人正低著頭在看手機,一只手還端著酒杯。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遙遙的抬起頭。
然后對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
【何何不禾:】我覺得起碼,你應該先補償我。
【何何不禾:】不說別的,你游戲技術很好,是個好隊友,我們也磨合了這么久,繼續組排,沒問題吧?
【何何不禾:】你告訴過幾個人我是渣男的事,就組排幾個月。
【軟軟不軟:】…你聽錯了,我沒和人說過你是渣男
【何何不禾:】撒謊都不會?起碼你肯定和沈小姐說過。
“……”
她真的有點笨蛋吧!
阮玲猶豫再猶豫,到底還是愧疚心占了上風。
【軟軟不軟:】那我就和三個人說過。
其實不止。
之后她也都好好地去解釋,一一道歉了。
【何何不禾:】行,那就三個月。
再一起打三個月游戲,當三個月組排。
把欠債還清,之后就沒理由和他一起打游戲了。
阮玲悄悄地松了口氣,又為自己莫名的情緒有些難言。
無論如何,先打游戲再說。
游戲里,她拉黑了陳靈和馮升的賬號,熟悉的固排只有‘何何不禾’一個人。
阮玲剛上線,‘何何不禾’就彈來了雙排邀請。
畢竟也打了這么多次游戲,基本默契是有的。
她接受了邀請,兩個人迅速打完幾把,一直停滯不前的活動進度終于有了變化。
‘何何不禾’和之前沒什么兩樣。
他不和阮玲聊現實的事情,阮玲也不提。
還是照樣奶她,和她一起研究組排卡組。
體貼細心,游戲體驗極佳,也什么都不說。
相安無事的過去兩個多月,阮玲玩的上頭,幾乎想不起來他是現實里自己的老板。
【軟軟不軟:】明天固定上線?
【何何不禾:】不了。
【何何不禾:】你表姐訂婚,你不去現場?
“差點忘了這件事。”
阮玲一拍額頭,最近工作也忙,上游戲也不多,她幾乎沒想起來。
雖然她不想聽何何不禾提這些,不過也知道自己這是無理取鬧。
人家也是好心好意的提醒她。
【軟軟不軟:】那明天晚上再沖分吧,還剩兩天了。
【何何不禾:】嗯。
阮玲盯著這行字看了一會兒。
考慮半天,還是決定算了,她也不能這么計較。
隔天是阮家表姐的訂婚宴。
阮玲是跟父母一起去的,才坐下,就聽著爸媽念叨。
“沒事也多出來走走,別老是宅在家里打游戲。”
“你看看你表姐,都訂婚了,你表妹也有男朋友,再看看你…”
阮母也不是第一次念叨她了,阮玲敷衍的嗯嗯,心思還放在沒打完的游戲上。
阮母拍拍她:“過來和我見個人,這不是林家的小兒子嗎?這是剛留學回來?”
阮玲抬起頭,面前站著的中年女人,也笑著拉過一旁自己的兒子。
“是啊,他剛回國,林麟,還記得嗎?這是阮家妹妹,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過的。”
男生白白凈凈,戴著一副眼鏡,禮貌的打了招呼。
阮玲也掛上敷衍的微笑:“你好。”
林夫人熱情道:“我們小麟剛回來,平日里也沒什么朋友,軟軟多帶他到處玩玩。”
“對了,軟軟有沒有什么愛好?我們小麟喜歡打球,下次可以一起去。”
這是她娘安排的相親來了。
阮玲保持著禮貌微笑:“我都行,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
假話,其實有。
但是不能說,聽起來太不正派了。
阮母拍拍她肩:“我們軟軟也喜歡出去玩,是不是還沒加微信?先加一個…”
阮玲一邊摸出手機,一邊分心在想游戲。
晚上也不知道‘何何不禾’時間夠不夠。
前幾天加班太多,今天如果不熬夜打,恐怕做不完任務。
真的有點麻煩…
“軟…阮玲也來了?阿姨好。”
阮玲抬起頭。
何老板一身西裝,笑著道:“既然不是工作時間,來打聲招呼,阮小姐不介意吧?”
阮玲禮貌微笑:“不介意。”
阮母也認得何彥琛,聞言當然笑著道:“當然不介意,我們軟軟在公司里也多虧你照顧了。”Xιèωèи.CoM
何彥琛笑了笑:“沒這回事,阮小姐自己的工作能力也很強。”
給女兒相親重要,女兒的事業更重要。
阮母笑吟吟的和何彥琛搭上話,一時間氣氛又和諧起來。
“彥琛也是單身嗎?”
阮玲悄悄扯了扯阮母:“別問了,我們該過去入座了。”
何彥琛:“是的,還是單身。”
阮母笑著道:“有什么愛好嗎?以后要是沒什么事也可以…”
她正想再說點什么,瞥見那邊林夫人有些不悅的臉色,笑著頓了下來。
何彥琛也沒再說什么:“先過去入座吧?”
這提議正中阮母下懷,她笑著點頭:“對對,先過去,過去坐下聊。”
事情一下子變得復雜了起來。
阮玲雙眼放空,聽著一旁自己母親和林夫人的交談。
愛運動,喜歡出去,積極向上,工作認真。
讀書多年才回國,在家也會看看書什么的,總之就是無可挑剔。
“你這是在相親?”
阮玲稍稍回過神,看了眼身側的男人。
她有點不自在:“沒有這回事。”
何彥琛并沒有打擾阮母他們的談話,只是端起茶杯。
“我以為是相親,”他頓了下,突然道,“你知道你有男朋友后的事情吧?”
“咦?”
男人語氣自然:“之前讓你補償我三個月,還差一周就要結束了,這方面確實是我不對。”
他悄聲說:“如果你有相親之類的計劃,我會先解掉游戲里的關系,畢竟那時候你也沒空打游戲了,對吧?”
游戲。
要出去約會所以沒空玩了嗎?
何彥琛認真和她分析:“我們這種曖昧關系,留在列表里對你相親對象也不公平,好友也會被刪掉吧。”
意味著以后也沒有固定的治療,不能痛快的收人頭了。
何彥琛給出總結:“所以如果你打算相親,可以盡早和我說。”
“……”
幾乎不用思考,天平倒向誰就非常明顯了。
阮玲毫不猶豫:“我沒打算刪你好友,比起相親…我還是更舍不得游戲。”
才玩了幾個月,一手養大的心血號。
活動一期不落,每次都能打最高獎勵,還很用心。
何彥琛放下茶杯,煞有其事:“我也覺得,我也舍不得游戲。”
那邊林夫人仍舊笑著說:“我們小麟從小就不打游戲,和那些男孩子不一樣,從來不玩物喪志。”
阮玲聽的心里發苦,聽到耳側的聲音:“既然如此,我們其實也可以互相幫忙。”
“怎么…”
“你假扮我女朋友,我假裝是你男朋友。”
男人微微偏著頭,語氣很認真:“在家里打游戲被念叨,我們可以去網咖玩,對外就說在約會。”
“你想玩什么游戲我都了解一點,你之前說你喜歡玩Switch,我也有,很多游戲都打通關了。”
“主機游戲也沒問題,上次不是說想玩《雙人成行》嗎?我買了,找不到朋友玩,還放置著。”
“而且對外,一律可以稱為在約會,家里人也不會再念叨。”
“……”
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嗎?!
阮玲艱難道:“你說的確實很讓人心動,但是…”
“我長得也還行,工作也可以,你媽媽不會再念叨你,你想玩想吃什么都不約束你,也不強迫你做什么。”
“這不是雙贏嗎?”
阮玲試圖從各個角度反駁這句話。
然后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提議完全正中下懷,誘惑力太強了。
“我…”她一邊聽著林夫人的夸耀,腦子一熱,“我們可以試試。”
何老板露出笑意:“好的,那就從現在開始。”
什么?
“下午有一場游戲展銷會,就在萬城中心,想去看看嗎?”
“…想。”
何彥琛突然清了清嗓子:“軟軟,下午要是沒事情的話,出去逛街?附近有個展會。”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阮母和那邊的林家都往這里看過來。
阮玲也愣了愣,她下意識回:“當然去…”
她頓住了。
阮母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突然推了她一把:“去,怎么不去,別整天待在家里。”
“彥琛啊,就麻煩你多照顧她了,去展會逛逛也不錯。”
一直到訂婚宴結束,阮玲順利的從宴會上被她娘催促著離開。
她還有點不真實感。
“我從來沒見過我娘這么積極過…”她嘀咕。
以往都是會留著她和人應酬,不會讓她走的。
離開剛才心煩意亂的環境,現在又不自在了。
雖然也很好,也是自己答應的,但是何彥琛…他還是老板。
何彥琛毫不在意的討夸獎:“嗯,所以說,這是雙贏。”
“這個…雙贏,可以有時效嗎?”
男人頓了一下:“可以,那就和之前一樣,三個月起步吧?”
“…那就先三個月。”
她勉強答應下來,決定實在不行三個月后就提分手。
三個月,又三個月。
一年只有四個三月,兩年也只有八個。
何彥琛笑起來:“走了,你前些天沒怎么上游戲,晚點去找個網咖打?網速專業級。”
“那我怎么和我娘交代?”
“就說我們在外面約會?逛街?培養感情?怎么樣都行。”
“…倒也不是不行,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要過很久之后,‘軟軟不軟’才能意識到,這兩件事是不沖突的。
她的確在打游戲。
也的確在和男朋友培養感情。
能怎么辦,湊合著當戰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