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是雙手遞過去的,見對方不動，他還往前送了一下。
    這時候葉默的樣貌就已經(jīng)完全暴露出來了，他身上濕漉漉的,雨水順著頭發(fā)滴落下來，從衣服破損處暴露出來的皮膚在黑暗里白的刺眼。
    青年看著葉默愣了一下，他移開視線,接過毯子,難得態(tài)度好了一點，沒有為難葉默，“你走吧。”
    葉默站在原地沒有動，青年不客氣地將葉默身后的門踢開，側(cè)了一下頭,比之前語氣冷了一點,“走。”
    葉默依舊沒有動，他看了一眼一旁房間緊閉的門，那是女人進(jìn)去的房間,葉默眼睫顫抖了幾下,想說什么,但是又一時又組織不起來語言,最后只能低聲道，“媽媽……”
    青年打斷了葉默,“我說走。”
    葉默下意識后退了半步,在原地停了幾秒,最后轉(zhuǎn)身走了,他剛剛踏出房門,門就被關(guān)上了,發(fā)出了一聲巨響。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著緊閉的門，上面還有著不知道是鮮血還是油漆的臟污。
    青年將門踢上，重新回到了幾個人中間，一邊走一邊抱怨道，“真是的，老婆子又發(fā)瘋了，我還以為這片街區(qū)的人都被她找過一遍應(yīng)該消停點了，見到一個生面孔就又拉回來了。”
    “也不知道哪來撿的小少爺，看著比卡提亞還要漂亮，手上一點繭子都沒有。”
    坐在窗臺上的卡提亞掃了青年一眼，青年立刻舉起雙手，示意自己錯了。
    卡提亞坐起來，坐在窗臺上，靴子磕在墻壁上，發(fā)出一聲撞擊聲，厭惡的挑起眉梢，“別叫我的名字。”
    青年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封上嘴，卡提亞很討厭別人喊他的名字，他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像個女孩兒。
    青年重新坐下來，還是對葉默頗為在意。???.??Qúbu.net
    “不知道是不是從西街逃出來的，在這里日子可不好過。”
    幾個人都能看出葉默是被好好珍愛著長大的，露出來皮膚上雖然沾了一些臟污，但白皙又細(xì)膩，沒有一點傷口。
    他們中間就連最強的卡提亞都有著累累傷痕，還有身上的衣服，雖然已經(jīng)破損了很多，幾乎看不出原樣，但能看出來原來是很好的材質(zhì)。
    還有舉止，跟那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他看著就太乖了，跟這里格格不入。
    最中間，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笑了一聲，“可能跟我一樣吧。”
    青年不說話了，他們都知道克里斯在被流放到這里之前，也是在外面過著安穩(wěn)又幸福的生活的。
    坐在椅子上的克里斯自己倒是沒有在意，從房間里面?zhèn)鱽砹伺说目藿新暎沟桌锏睾爸拔乙业暮⒆樱∥乙业男∏澹　?br/>     克里斯扭頭對青年道，“去看看你媽媽吧，紀(jì)廷。”
    紀(jì)廷點了一下頭，站了起來。
    門外，葉默聽見了隱約的尖叫聲，他貼著門，一直到聲音消失了才放下心來。
    他站起身，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圍，樓道里很狹窄，很暗，也沒有燈。
    有點冷，葉默往角落里挪了一下，躲開了從樓道里穿過來的風(fēng)。
    過了一會兒，門又被打開了，卡提亞從里面走了出來，他戴上了衛(wèi)衣的帽子，遮住了白金色的頭發(fā)。
    他關(guān)門的時候掃了一眼角落里的葉默，隨后從兜里掏出來一只營養(yǎng)劑，扔給了站在角落里的葉默。“待夠了就離開。”
    葉默下意識接住了。
    卡提亞轉(zhuǎn)身，右腳都下了一階樓梯，又停了下來，側(cè)了一下頭，“西邊是紅燈區(qū)，不想死的太慘的話就別去。”
    隨后就沿著樓梯走了。
    葉默低頭去看那個小瓶子，猶豫了一下，攥在了手里，沒有動。
    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幾個人下樓或者上樓，他們從葉默身邊經(jīng)過，無一不是小心警惕地繞開了他，大部分是未成年人，或者帶著孩子的父親或者母親，其中還有個穿著夾克的成年男人，他看到了葉默手里的營養(yǎng)劑，在樓梯口停頓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葉默身邊滿是斑駁的門才可惜地離開了。
    直到最后一個母親牽著一個小女孩經(jīng)過，小女孩還沒學(xué)會如何掩飾自己，她看著葉默，被自己的母親拉到了身后，她母親太過緊張了，小女孩手里握著的一個小玻璃球掉了下來，滾落到了葉默腳邊。
    小女孩啊了一聲，下意識就要往葉默這邊走過來。
    葉默彎了一下腰，剛想要撿起來還給她，就看到那位母親拉住了小女孩，她用的力道不輕，幾乎是拖著小女孩往樓上去，她低聲哄著小女孩，“聽話，我們不要了……”
    葉默彎腰的動作頓了一下，最后又站了起來，他低下頭，跟她們拉開了距離，幾乎是貼著墻壁沿著狹窄的樓道下了樓。
    即將拐下去的時候，葉默用余光看見那個小女孩正彎腰撿起她的玻璃球。
    樓下還下著小雨，也很安靜。
    葉默回頭，在無數(shù)亮著的窗戶里，準(zhǔn)確的找到了“媽媽”家的那扇窗戶。
    他還記得之前“媽媽”的手摸上他臉側(cè)的感覺，有點粗糙但是很溫?zé)帷?br/>     葉默總覺得，似乎也有人曾這樣摩挲過他的臉頰，從臉側(cè)一直到后頸，然后再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個淺淺的吻。
    雨還在下，葉默走過那條長長的通道，來到了外面街道上。
    外面很熱鬧，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路邊還開著很多店，招牌大多都掉了色，亮著刺眼又花哨的燈光，門店也破破爛爛的。
    在密集的高樓間，有成群結(jié)隊的青少年踩著飛行滑板呼嘯而過。
    葉默站在路邊，看著這個陌生又奇異的世界。
    人群突然停了下來，他們都靠兩邊，自動讓出了中間的道路。
    十幾個穿著制服的人拿著槍，押著中間的一群人從這里朝繁華的城區(qū)前進(jìn)。
    半空中還有人騎著飛行摩托，也都全副武裝著。
    “他們又來了，征兵名額還沒有填夠嗎？之前的蟲潮可沒有這樣過。”
    “聽說這次蟲潮前線好像出了什么差錯，好像是王蟲數(shù)量不夠還是什么，蟲族一直出現(xiàn)在后方，區(qū)長一直很頭疼。”
    “格蘭斯在前線，怎么會出差錯，我看又是借著名頭拉去做苦力，我隔壁理發(fā)店老板的兒子精神力有b級都被拉去了，多好的孩子，去年星網(wǎng)的模擬戰(zhàn)場的聯(lián)賽里排名不低，差一點就可以移民了，結(jié)果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
    押解隊伍走近了，談話聲都逐漸消失了。
    人群安靜下來。
    葉默站在人群后面，茫然地看著他們，低聲重復(fù)了一遍，“格蘭斯。”
    等這些人走過去之后，人群重新流動了起來。
    葉默很快就沒有時間瞎想了，有人跟著他，葉默瞥了一眼身后，融入了人群里，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后面跟著的幾個人在葉默最后出沒的地方轉(zhuǎn)了好幾圈，最后領(lǐng)頭的罵了一聲，帶上其他人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道，“你們也看到了，找其他人一塊找找，模樣絕對不錯，運氣好的話，沒準(zhǔn)可以上拍賣會。”
    隨著夜越來越深，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花花綠綠的燈也熄滅了不少，葉默在街上游蕩的身影才在街上顯眼起來。
    他不知道去哪，轉(zhuǎn)了一圈，最后還是回到了“媽媽”家附近，葉默隔著那些建筑遙遙地看了那棟樓一眼，最后挑了一條小巷，靠著垃圾桶旁邊坐了下來，這里沒有風(fēng)。
    一只貓從巷子深處跑出口，飛快地掠過，葉默把腳縮了回來。
    等到白天的時候，葉默就在附近游蕩，他又一次看見了“媽媽”。
    她站在那條通道前，手上還拿著食物跟毯子，四處張望著。
    女人見到他很高興，她跑過來，將自己手里的東西都塞給了葉默，又去摸他的頭臉，葉默低下頭，方便她檢查自己。
    “媽媽好擔(dān)心你，你哥哥腦子壞掉了，非要說什么胡話，說你死掉了，媽媽的小清明明就在這里。”
    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是你哥哥心腸壞，不讓小清回家，小清怎么樣了？沒有凍到吧。”
    她的力道太重了，手上又有厚厚的繭子，有點疼，但葉默沒有躲閃，他磕磕絆絆地組織起語言，“沒有、凍到。”
    他頓了一下，又低聲加了一句，“媽媽。”
    女人抱著葉默，絮絮叨叨了一陣子，又拉著葉默到一邊反復(fù)說著一些不成邏輯很跳躍的話，葉默剛開始還很生澀，慢慢地就可以開始簡單說一些詞句。
    一直到了晚上，她依舊拉著葉默。
    葉默從遠(yuǎn)處看見了昨天看見的一個男人，他跟對方正好對上了視線，葉默很快又主動避開了，他有點緊張，想解釋說自己要離開了，但是女人依舊緊緊拉著葉默。
    但所幸，男人并沒有驅(qū)趕葉默，他只是很溫和地對葉默笑了一下，然后就低頭去跟女人講話，“紀(jì)姨，我們該回家了。”
    女人拉著葉默，扭頭去跟葉默講話，“小清，我們回家了，克里斯，我們帶小清回家。”
    克里斯搖了搖頭，他低聲哄著紀(jì)姨，“小清還想在外面玩一會兒。”
    紀(jì)姨去看葉默，等到葉默點頭之后，才不情愿地放開了手。
    葉默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走向通道，通道口不知道什么時候，站著昨天紀(jì)廷還有其他幾個人。
    一個少年攙住了紀(jì)姨，帶著紀(jì)姨先離開了。
    紀(jì)廷朝著葉默那邊看了一眼，葉默還站在角落里，在往這邊看，見紀(jì)廷看過去，他就低下了頭，轉(zhuǎn)身融入人群離開了，紀(jì)廷心里莫名有點不舒服。
    他跟在了克里斯身后，克里斯看了他一眼，“讓他待一段時間吧，那孩子應(yīng)該是剛來不久，這里總比其他地方要安全些。”
    葉默自己可能不知道，這里是他們的地盤，平常就那些人，來一個外人就格外顯眼，他在周圍徘徊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
    紀(jì)廷煩躁地抓了一下頭發(fā)，內(nèi)心也松了一口氣，順著克里斯的話說了下去，“那就暫時讓他待著吧。”
    克里斯笑了一聲。
    紀(jì)廷就嘟囔著為自己辯解，“看著他那副樣子，就算有壞心，大概也做不成什么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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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hù)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jìn)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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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jìn)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