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今日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蕭疏辭都要進宮給王皇后請安。她起身用過早膳,準備進宮。
三月初春,天氣還有些微寒,蕭疏辭換了一身得體的宮裝,披上披風,捧著綠瑤遞來的手爐,坐上馬車,往宮里去。
作為京中唯一的公主,今上雖談不上寵愛,下面的人倒也不敢疏忽了,王皇后待她,也算客氣。蕭疏辭到的不早,等內命婦請完安,自己才緩緩而入。
殿內燒著碳,很是溫暖。蕭疏辭進殿便有宦者為其褪下披風,接過其手爐,拿到一旁添碳。
殿中
不滿兩歲的三皇子蕭景剛學會走路,閑不住,由乳母帶著溜,王皇后高坐主位,一臉慈愛的瞧著。
蕭疏辭進去,沒走兩步,便被搖搖晃晃的三皇子抱住了腿,蕭疏辭伸手把其抱起,逗弄起來。
“許久不見,可還記得阿姐?”雖與王皇后不親近,蕭疏辭對著這個年齡尚小的弟弟倒有幾分憐愛之心。
“三郎與你,倒是有緣。”王皇后嘴角帶笑,招呼著蕭疏辭過去坐。
乳母從蕭疏辭手中抱過三皇子,退出殿,留兩人說話?!拔覀兦搴右彩堑搅嗽摷奕⒌哪昙o了?!蓖趸屎蟠搜裕磥斫諅餮圆患?。
“可有中意之人?!?br/>
“一切聽憑母后做主?!笔捠柁o低頭含笑應答,乖巧溫順的模樣令王皇后十分滿意。
“辭娘最是乖順,本宮定為你尋一門好親事?!蓖趸屎笳f完,拍了拍蕭疏辭的手。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蕭疏辭便起身告退了。
走出殿門
“本宮自去轉轉,你便不必跟著了?!笔捠柁o出了殿門,蕭疏辭揮退了王皇后身邊的女官碧靈。攜綠瑤一起往鹿苑去。
鹿苑在皇宮北角,單辟了一隅,雖在宮中,卻也時常有貴族子弟前往。飼養(yǎng)了些不常見的動物,不僅有鹿,還有幾只仙鶴,有駝,遣專人喂養(yǎng),以供賞玩。
蕭疏辭去并不為賞鹿。笄禮后公主都要出宮建府,為了以后出了宮仍能時刻留意宮中動向,她前兩年選了身邊一得力內宦,面上尋一錯處發(fā)配鹿苑。
實則,也是留在宮里的一雙眼睛。
鹿苑看似地處皇宮一角,不能時時接觸到各宮主子。但今上喜好玩樂,常詔各宗室,勛貴子弟作陪。在此處,有心人自是能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這宮中,各伯爵侯府中的紛紛擾擾,甚至是朝臣家事,也心知肚明。
蕭疏辭為避人耳目,不常來。只偶爾進宮請安后,來此處坐。次數尚不及后妃,更不必提今上,從未引起懷疑。今日她前來,還是為了和親之事。
走進鹿苑,卻見今日此地熱鬧的很。幾位世家子弟,身邊擁著一大群仆役,正在游覽,中間一人,白衣勝雪,個子高挑,站在一群勛貴子弟中,一股清貴之氣,脫穎而出,有如鶴立雞群,成為眾人簇擁的對象。
倒是眼生,按道理說,這京中權貴子弟,蕭疏辭均是有所了解,這一位位居其中,想必身份不低,怎得從未見過。
心下略有疑惑,忠勤侯世子已經瞧見了她,連忙帶著一群人向這邊走來,欲上前請安。
本朝民風開放,尤其是公主,從不拘束。
前朝曾有皇帝親送其姐正陽長公主面首數位,增公主封地萬頃,位同親王。
是以,蕭疏辭雖是安分守己,但也與京中幾位重要的世家及其子弟,有過幾面之緣,不少人都認得她。
“見過清河公主?!彼季w一轉,忠勤侯世子已經帶人走過來了,彎腰行禮。
“不知幾位郎君在此,清河打擾了。”蕭疏辭略一輻身,算是回禮,她向來以平輩之禮待忠勤侯世子,畢竟忠勤侯林家算是她名義上的舅家,她母妃瑈夫人是林家所認義女。
而忠勤侯世子,林冕,算是她表哥,逢年節(jié)也會走動。
“近日春光正好,恰逢謝兄近日剛從書院歸家,京中久聞其名,未見其人,蒙官家準許,特邀他來此游賞。”林冕心情正好,又見清河似有疑惑,便開口解釋。
兩人自幼相識,謝衍少有神童之名,七歲能詩,十歲而賦,一時在京中聲名鵲起。
然其不過十二,便離家與林冕一道前往青城書院讀書,林冕時有歸家,而謝衍甚少回來。自此之后,謝衍幾乎很少出現在外人眼里,直至最近。
林冕邊說著,邊向清河介紹到“這位便是謝兄,謝衍,小字清晏,謝太傅的長孫?!庇纸榻B清河“這位是清河公主。”謝衍與蕭疏辭互相見過禮。
旁邊一位錦衣郎君見狀不由開口笑到:“謝兄與清河公主站在一處,都美得像畫兒上的人似的,倒顯得我們多余了?!睅孜焕删孕Φ馈J捠柁o與謝衍亦是含笑,只這笑意不及眼底,二人皆非為一句夸耀而自得之人。
當然,此時的謝衍內心并不如面上平靜。
清河公主的聲音與那日在樹林中所遇之人十分相似,只不過那時稍顯冷厲,此時又只余公主的尊貴與疏離。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女子雖一身黑袍,但行路之間不見珠翠之聲,儀態(tài)甚好,想來身份定是不同尋常。
至于清河公主,謝衍雖未見過,但聽林冕說過,京中傳聞,說這位公主生的貌美,性情乖順,很是位得體的殿下。
現在想來,貌美是真,乖順倒是有待考量,可見傳言不能盡信。
清河一聽是謝氏子弟,便知今日自己不白走這一趟。在和親一事上,謝氏與自己雖無交情,但卻是最有力的幫手。
“瞻彼其奧,綠竹猗猗,謝家郎君天質自然,清河不及?!笔捠柁o聞言一笑,張口到。雖是為夸人,但用于謝衍,此言倒也非虛。
“哪里,公主天姿絕色,不遜于謝兄。”幾位郎君見美人自謙,自是按捺不住,開口夸到。
“郎君過譽?!毕氲絹泶诉€有正事要辦,不便深談,蕭疏辭便先行離開?!皫孜焕删员?,清河先行一步。”
蕭疏辭走后,林冕將謝衍拉到一邊,說:“怎樣,清河公主可正如我所說?!泵嫔媳M是得意之色。
“以往未見你多看誰家小娘子,今日你倒是多看了兩眼。清河還未婚配,謝兄可是有意求娶?”一邊還要打趣謝衍,書院里誰不知道,這家伙是個不動凡心的主。
書院先生的胞妹幾次示好,他都視而不見,也虧得先生知禮,及時勸阻,免了一場麻煩。
“我若有意,你當如何?”謝衍此話一出,林冕一驚,兩只小眼睛倏地瞪大,表情滑稽。
“你,你,你說真的。”林冕還沉浸于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哦不,驚嚇。講話都開始結巴了,他可從未見其對女子感興趣過。話音剛落,謝衍并未回復,只略一笑,繞過林冕繼續(xù)向前走去。
身后,林冕站在原地愣了兩秒,才連忙趕上來。此處為皇宮內院,話不可亂說,若是在自己院子里,此時怕是饒不過謝衍,定要問個清清楚楚才行。
另一邊,蕭疏辭來到鹿苑飼仙鶴處,隨行一位內宦來福,正是她之前安排的那位,此時已改頭換面,做了司馬監(jiān)宦者李全祿的徒弟,專司這仙鶴喂養(yǎng)之事。此時,四下無人,來福略講了講近來宮中大小事務,盡是些嬪妃爭寵的小事。
“謝家最近如何?”蕭疏辭緊接著問。神情嚴肅,不似剛才與諸位世家子弟言語時,嘴角帶笑的溫和從容。
“官家前幾日派御醫(yī)前往謝府為謝太傅看診,對外稱偶染風寒,實則已是強弩之末,應是就這幾月,前幾天還急招了常年在外讀書的長孫謝衍回去,消息還未傳開?!眮砀5吐暦A明。
“這謝衍近幾年倒未聽誰提過,你可知內中詳情?”蕭疏辭知道謝家有一長子,卻從不曾見過,只是聽聞其少時美名。剛才一見,這般風華不該是無名之輩,其中必是有隱情。
“謝衍出自謝家正宗,其父乃謝太傅嫡長子謝崇,軍功赫赫,封建寧侯,后于江陵一戰(zhàn)身隕,夫人崔氏聞此噩耗,不久也撒手人寰,爵位不知怎得落在了二房手里,即如今的建寧侯謝岑。留下一子謝衍,由謝儒年親自教養(yǎng)長大,十二歲后,又與林家郎君一道前往青城書院就讀至今,近日剛回”來福將查得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講給蕭疏辭。
這些本也不是秘密,只不過,當時蕭疏辭尚年幼,后來謝衍離家,消息更少,所以未曾聽聞。
“本宮知道了,去忙吧?!笔捠柁o,轉頭喚綠瑤準備車馬,離宮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