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宗先生。”
薄夫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肖南回猛地回過神來。xしēωēй.coΜ
宗先生?
能讓王府家眷尊稱一聲先生的人,除了帝師便是宗族祭司。
只是她從未聽聞過都城中有姓宗的帝師,更未曾聽聞過哪位祭司出席皇室賜福儀式,會穿這如破布一般的褐色斗篷。
還有,何時江湖中出了一位宗姓武學大家,她卻聞所未聞?
“夫人不必多禮?!?br/>
那褐色斗篷下佝僂的人影再次開口,聲音卻恢復了低沉蒼老,與尋常老者沒有半點不同。
顯然,方才他是瞧見了伯勞出手,是以故意運功傳聲、令聲音隔空入耳,以示警告。
雖然不知對方身份,但肖南回直覺此人不能得罪,正要上前,冷不丁卻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她轉過頭去,正對上伯勞那張有些灰敗的臉。
這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伯勞因驚懼而發抖。
她同伯勞算不上從小一起長大,也算得上半路作伴、經歷過許多事情了。伯勞人如其名,本性單純,但確實剛烈難馴、甚少服人,更不甘居人之下。若遇強敵,她不會退縮,反而會越戰越勇。
從先前的蛛絲馬跡肖南回已能知曉那老漢身手不凡,但能令伯勞如今日這般不戰而退、甚至萌生怯意,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
那便是伯勞同此人先前便交過手。
他們是認識的。
“別過去......”伯勞的聲音低低的,眼睛卻死死盯著不遠處那褐衣老者,“他是安道院的人?!?br/>
安道院中人除去院長謝黎外,出師者皆有侍主,而未出師者不得踏出院門半步。此人孤身而來,年紀近乎與謝黎相仿,怎會是安道院的人?
而且,安道院中人為捍衛正道而生,即便同門之間多有摩擦,也不至于變得這么可怕吧?
肖南回內心的疑慮更重,但伯勞顯然沒有時機再說更多。
那廂薄夫人正低聲同那老者說了些什么,下一瞬,那人的目光便直直向她投來。
“原來是青懷候府上的人?!?br/>
肖南回被點名,再無法站在原地不動,只得輕輕拍了拍伯勞的手背以示安心,隨后便向那人走去。
“見過宗先生。”
她已經離對方很近,卻依然聽不到任何呼吸吐納的聲音,足以見得此人功力深不可測,不知是否會在肖準之上。
許久,那道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你認識我?”
肖南回抬眼,只看到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歲月在這具身體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卻不能抹去其主人內在的某種氣息。
那雙眼仿佛能隔空將人穿透一般,那是常年習武之人才有的凌厲殺氣。
肖南回呼吸一窒,隨即垂下眼去。
“不認識,只是聽夫人這樣稱呼,便自作主張了。若有不妥之處,還請先生莫怪?!?br/>
那人的目光似乎就盤旋在她頭頂,許久才移開了視線。
“今日到訪賓客都要在懿園接受賜福,切莫忘記了。”
這話不知是同她說的,還是同那薄夫人說的。
而后者顯然對這宗先生態度恭敬非常,已然飛快接過話頭。
“請宗先生放心,肖姑娘同我等一起,定然不會缺席。”
老者對此沒有回應,卻徑直走向方才射覆用的花臺。
花臺之上還殘留一地綾羅綢緞、銀盞鮮果,有幾枚杏子被踩扁濺出幾滴嫩黃的汁水來,在地上暈出一片水漬。
老者就盯著那塊臺子看了一會,突然揮袖拂出,那一地琳瑯精巧便似被狂風吹拂一般,頃刻間滾落花臺、落入一池湖水之中。
一直立在旁邊的女眷們不禁驚呼出聲、神色惶恐,無人再敢私聲細語,整個偏院轉瞬間寂靜無聲,只聞那些杯盞玉器沉湖時發出的氣泡聲。
老者緩緩收回衣袖藏于斗篷之下,彎著腰重重咳了兩聲,有些蹣跚地走到驚疑不定的薄夫人面前。
“自古射覆與藏鉤令人生離,夫人還是應當克己守禮,少些游戲之舉,也能令王府后院多生安寧喜樂?!?br/>
薄夫人聞言臉上一白,竟少見的沒有多言,只原地立了片刻,便轉身低聲呵斥花臺上的幾名侍女,讓她們帶著各家小姐匆匆撤了下去。那綰綰顯然還有些不甘,臨走前狠狠瞪了一眼伯勞,提著裙角、氣哼哼地離開了。
目睹一切的肖南回不知為何竟心生幾分幸災樂禍,對那老者的身份卻更加好奇。
即便身為皇室祭司,也不可能膽敢在王府地界如此放肆行事。而如果僅僅只是一名祭司,是不需要這么好的身手和功力的。
她帶著幾分好奇想要再探究一二,可一轉身,那人已經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薄夫人仍站在花臺前,背影依舊端莊挺直,看不出絲毫破綻。肖南回心知自己今日的這場“刑罰”算是到了頭,輕聲告退后,便拉著伯勞離開了偏院。
方才還鶯聲燕語、喧囂吵鬧的花園一時只剩滿園鮮花依舊光鮮繁華。
薄夫人環視四周,面上突然顯出幾分難以掩飾的嫌惡。
她不喜歡這些花草,她喜歡的是玉器金飾。這些花草每年花去她近一半的用度,最終也還是會化作一捧污泥,什么也留不下。
可她又需要這些花草。她知道王爺喜歡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玩意,當中最喜歡的便是那株據說價值連城的梅樹。而她不用多想也知道這其中緣由。
她時常靜靜地盯著那株樹瞧,內心已將它伐倒了千百回,又將伐倒的樹干當做柴燒了萬千回。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做。所以她需要最鮮艷的花、最烈的香氣。她要用盡一切辦法去掩蓋那株梅樹的存在。
“小姐?!?br/>
薄夫人略微回神,抬眼便見自己的貼身嬤嬤正疾步走來。
王府的女主人又恢復了溫軟端莊的姿態,緊抿著唇盯著腳下一枚被碾碎成一灘爛泥的杏子。
“怎么樣了?”
嬤嬤待離得很近后,才低聲開口道。
“宮里來的那幾位都還在宗祠呢?!?br/>
“怎地耽擱了這么久?”
“老爺他......”
嬤嬤的臉上顯出幾分猶疑的神色,薄夫人嘴角勾起冷笑。
“說?!?br/>
“老爺似乎是想在宗祠為那梅氏設立牌位......”
嬤嬤的聲音微弱下去直至無聲,偏院里再次安靜下來,又突然響起女子有些走了調的聲音。
“自古便沒有女子可以入皇室宗祠,她梅若骨還能翻了天去不成?!”
她說這話時已是恨極,待到話音落地才覺察早已失態。深吸一口氣,薄夫人有些扭曲的面皮再次恢復了平整光滑。
“不提這事了。你方才來的時候,可瞧見那肖家的養女了?”
嬤嬤連忙點頭:“瞧見了。同先前見著的一般跋扈,瞧著是把綰綰妮子氣得一時緩不過勁來,怕是要念叨上幾日了?!?br/>
薄夫人輕嗤一聲。
“她是當過幾天官的,綰綰不是她的對手。不知一個舞槍弄棒的粗魯下賤種究竟能有什么迷魂藥,竟教夙平川那小子念念不忘?!?br/>
嬤嬤飛快瞥了一眼自己那今日有些不順心的主子,心一橫、低聲道。
“依奴婢所見,再剛烈好戰,到底也是女子,若要摧毀其心智,便要從她的身子下手?!?br/>
薄夫人仍是一動不動,眼珠卻轉向身旁的人。
“你這刁奴,又想了些什么下賤招數?”
那嬤嬤聞言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又急聲道。
“奴婢該死,奴婢只是心系小姐,不忍心眼睜睜瞧著這院子又要有個跋扈嬌艷的主母住進來,到時候小姐的日子又要不好過了?!?br/>
薄夫人默了片刻,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飄忽不定,聲音卻又恢復了那種又細又軟的腔調。
“你這法子雖說下賤,倒也確實是當下最有效的法子。不過今日人多眼雜......”
一聽主子話有轉機,先前還有些委頓的老奴瞬間便來了精神,就連嘴巴子也不覺得痛了。
“主子放心,這件事由奴婢去做,絕不會有人察覺。”
薄夫人滿意頷首,又伸出細白的手指打量起自己那方才修整浸染過的指甲來。
“綰綰今年是否已年過二八?也到了該許配人家的年紀了?!?br/>
“正是。小姐的意思是......?”
“川兒年紀尚輕,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有些事啊就是身不由己發生的??稍蹅兪谴髴羧思遥荒茏瞿浅愿赡▋粲植怀姓J的勾當,若趕上對家也是不錯的門第,就更欺辱不得,只能將這丑事化作美事,也算成就一段露水姻緣了。你說是也不是啊?”
嬤嬤臉上顯出幾分喜色,連聲道好。
“綰綰同小姐上下一條心,日后必能成為這府中助力。還是小姐想的周到,奴婢這便去辦?!?br/>
“至于那肖家的養女......”薄夫人意味深長地停頓了片刻,才輕聲繼續道,“即便有侯府撐腰,她的出身也是斷斷攀不得這王府的高枝的。她對此似乎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只是川兒卻不會輕易放手,咱們這些做長輩的便要多費些心、教他們早日看清現實,免得他日釀下苦果、追悔不及。”
嬤嬤心領神會,立刻獻上良策。
“奴婢記得,那北地氐人給的赤血烏還剩下一些,今日或許正好用得上?!?br/>
“嗯,這倒是剛剛好,也算得上不傷及她性命的兩全之法?!?br/>
“小姐心善,奴婢這便去辦?!?br/>
嬤嬤躬身退下,薄夫人望著滿園春色發出一聲喟嘆。
“川兒啊川兒,我這個做姨娘的比不得你那生母神通廣大,只能送你這一個禮物,你就不必推辭,好好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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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園這個名字對肖南回來說是陌生的。
可到了地方才發現,她很久以前便來過這里。因為許多年前,夙平川的生辰宴便是在這里辦的。
彼時她還比那園子里的石桌高不了多少,如今卻已抬頭便能觸碰到累滿花苞的枝條。
彼時她敢當庭痛打王府小王爺,如今卻連何去何從都身不由己、時時疲于察言觀色。
她究竟是長進了、還是退步了呢?
肖南回陷入一種難以名狀的迷茫之中,她曾經耗盡全身力氣想要融入的這個世界,如今正向她敞開大門,而她卻開始猶豫。或許她并不了解門那邊的風景,她曾以為那個可以給她一個“家”的世界,其實自始至終只存在于她的幻想之中。
“禮成,賜酒!”
禮官的吟唱聲終于告一段落,賓眾一字排成兩列、立于懿園正中的香爐鼎兩側,待鐘聲鳴響一十四聲后齊齊躬身行禮,恭迎祭祀賜酒。
原來這便是夙平川所說的“受禮”。
那新誕的小王爺被奶娘抱在襁褓之中位列第一,肖南回則立在隊尾。伯勞跟在她身后,安靜地好似一只鵪鶉,從方才遇見了那褐衣老者開始便一直如此。
周圍有無數道難以察覺的目光在肖家人身上徘徊,肖南回一時找不到可以單獨詢問伯勞的機會,只得暫時學著眾人的樣子行禮、藏在人群中,眼睛卻不自覺地瞥向那褐衣老者。
對方的動作滯緩,甚至連沾酒的手指都有些上了年紀的顫抖,他的身后跟著兩人,一人便是隨行斟酒的薄夫人;另一名是個約莫四五十歲、禮官裝扮的中年男子,手中執一柄犀角如意,面上帶著幾分沒什么感情的微笑。
那是一名堪輿師。
賜福儀式實則依照的是古代祭祀之法,祭祀要同堪輿師一同前來,明面上是為新誕血脈賜福,實際上則是勘察府中王氣是否有阻、風水是否安寧,若有邪祟相加,則要借賜福儀式驅殺一二,有時甚至還會見血。
自古窮人與奴隸的命算不得人命,有時只消一句“災煞附會,有礙家主”,便可輕易奪去一名小廝或丫鬟的性命。
那柄如意,是否就是為了敲碎人頭骨而準備的呢?
肖南回壓下內心深處的不適感,強迫自己融入到四周吉祥喜慶的氛圍中去。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片褐色終于來到了她面前。
褐衣老者低聲念著不知是何種語言的祝詞,隨后將手指深入角獸兕觥之中沾上酒液,輕輕灑向她的頭頂。
微涼的酒液落了幾滴在她的額角,隨著緩慢的流淌而帶來一絲癢意。
她想抬手去擦,卻因為禮未成而不能動,只能煎熬地聽著那大段大段的祝詞。
等到終于可以禮畢起身,一只青銅長尾爵已遞到了她的面前。
肖南回沒有用爵喝過酒,那是貴族才可以使用的酒器,先前她連見都沒見過。
順著那只托著酒器的細白手腕望去,她的目光同薄夫人不期而遇。
對方仍舊是那副端莊賢秀的臉,只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目光中有些什么狡黠的光一閃而過。
賜酒的過程需得流暢緊湊,任何猶疑都會被看作是不敬之意。就只短短一瞬間的猶疑,那名堪輿師的目光已落在她身上。
肖南回暗暗嘆口氣,正要抬手接過,不料斜里卻伸出一只手,將她那杯酒奪了過去。
肖南回抬眼,便見那杯酒被夙平川捏在手里。
啪,青銅爵被原地放回了托盤之上,始作俑者黑亮的眼睛死死盯著年輕繼母的臉,眼底全是譏諷與冷笑。
薄夫人的臉色有些難以掩飾的難看,只聲音還能維系著原本的柔膩。
“川兒這是做什么?宗先生還在這里,不要失了規矩......”
“你倒的酒,她不能喝。”
夙平川的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堅定,不少賓客聽到動靜都看了過來。
那薄夫人顯然也注意到了,語氣中開始流露出一種忍氣吞聲的委屈來。
“川兒這是不信任我?”
這帽子扣得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按理說,夙平川好歹也是王府如今唯一的嫡出,同偏房的繼母頂撞幾句最多只能算是烜遠王府的“家事”??山袢涨榫巢煌?,又逢禮典祭祀,這般舉動便有不服禮制、逆反頑劣之嫌,是可以依天成例律治罪的。
那褐衣老者還并未開口說話,但肖南回不能再等,她一把奪過那已經灑了半杯的酒爵一飲而盡。
賜福的酒是祭祀用的屠蘇酒,當中摻了防風、花椒與烏頭,喝起來辛辣無比、直沖鼻腔,但她也顧不上許多,一口氣入了嗓子眼。
“左將軍方才只是玩笑話,夫人切莫當真、傷了和氣?!?br/>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始終盯著薄夫人的臉。
事到如今,她與烜遠王府女眷的梁子是結下了。她并不懼怕對方,卻隱隱擔憂自己的存在會害了夙平川。自從知道了他是梅若骨的兒子,她便對他有些難以克制的憐惜與偏心。
薄夫人的目光也直直迎向她,檀口輕啟,竟還能擠出幾聲笑來。
“肖姑娘如此得體大方,平日定是少不了世家公子的青睞,想來日后也是個有福氣的主呢?!?br/>
這調侃的話已顯得有些輕浮,但對方已然撕破了臉,便是誠心如此說話來惡心人的。
“你......”夙平川的怒氣一瞬間便涌上了臉,卻礙于周遭情形無處宣泄。
他要顧及父親顏面,更要顧及王府顏面。他不能當眾給這女人難堪。
“平川?!?br/>
一道聲音在園中響起,肖南回轉頭,便見烜遠王夙徹立在不遠處的檐廊下,面容隱在陰影之中、瞧不清神色。
“先前交代你的事情辦妥了嗎?還愣在那里做什么?”
夙平川的不甘寫在臉上,卻不得不退下。
臨走前,他深深望了肖南回一眼,似乎有什么千言萬語藏在其中。
但那到底也只是一個眼神罷了,肖南回終究還是沒有看懂其中的意味。
“肖姑娘,凡塵已凈,禮成了。”
褐衣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回過神來,突然感覺頭頂有什么東西一揮而過。
她向上看去,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點逝去的影子。
那是一把白色的旌幡,細弱的旌骨上纏繞著無數白色細長旌旗,素麻質地、新舊不一。
而就在不久前,她見過一根質地樣式都與之十分相似的帶子。
彼時,她以為那只是一根系衣服用的帶子。
她瞪大了眼,幾乎無法掩飾此刻臉上的表情。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經幡已經拂過她的頭頂,隨后又回到那巨大的褐色斗篷之下,不見蹤影。
肖南回無法回神,險些以為自己方才所見是一場幻覺。
最后一杯酒已經斟出,賜福儀式告一段落,無數侍女從園側涌入園中,將儀式所用禮器一一撤出。無數攢動的人影中,肖南回只得眼睜睜望著那個褐色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懿園之外的檐廊盡頭。
好不容易脫出身來,她急著去追人,卻被人從身后一把拽住。
“你做什么?”伯勞的眼睛瞪得有銅鈴一般大小,晃一晃仿佛都能發出聲響。
“我就跟過去瞧瞧。”肖南回心思不在這大頭娃娃身上,一心只想求證自己方才一瞥之下見到的東西。
“你瘋了?!”伯勞的聲音少見的尖細起來,“我都同你說了,那是個很可怕的人,你為何還要去?”
肖南回啞然,她不知該如何用短短幾句話解釋清楚這其中緣由。
眼見那身影已經快要無跡可尋,她已顧不上許多,抽出身來飛快拍了拍那顆大頭。
“這樣罷,我們分頭行動。你現在趕回府上,一個時辰之后我若還未回府,記得帶人來撈我。”
“什么分頭行動?我帶誰來撈你?!”伯勞的頭看起來比往日還要大上一圈,“喂,肖南回!你給我回來!我還沒有答應你,我可不會管你!你......你個瘋婆子!”
矮墩墩的身影在原地氣急敗壞地跺腳,然而不遠處的女子已經一溜煙地不見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