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英妃現(xiàn)身的剎那,一股無可形容的強烈恐懼涌上雷剎與慕長生的心頭。
極道強者的威勢,光是被其眼神注視著,就叫人生出陣陣頭皮發(fā)麻之感。
不可能擋得住,這是宛若兔子與獅子的差距!
雷剎怒喝一聲,揮動長矛,引動萬雷轟鳴,迎面劈去,就見電蛇鋪滿長空,充斥天地,宛若蛛網(wǎng)般密集,不留絲毫縫隙,刺目的光芒閃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慕長生舉起天眼神弓,弓身上所有鑲嵌的靈瞳都爆發(fā)邪光,種種瞳術(shù)異能一股腦的匯聚到箭矢上,五行顛倒、心靈恐懼、虛空塌陷、時流遲滯、靈能湮滅……
數(shù)不清的瞳術(shù)爆發(fā),甚至還有一種能窺出目標(biāo)身上“終結(jié)之點”的瞳術(shù),傳聞只要能夠射中這一點,就能令目標(biāo)肉身徹底崩潰,無視修為境界的差距。
只是,唐英妃身懷九轉(zhuǎn)截炁功,所有直接降臨在她身上的瞳術(shù),都被吞噬掉了。
終結(jié)之點尚未顯現(xiàn),這一瞳術(shù)就被轉(zhuǎn)化為炁,直接被截取走,另外如心靈恐懼、因果逆轉(zhuǎn)等術(shù),亦未能例外。
唐英妃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無邊的大黑洞,任何事物稍一接近,就會被吞噬得一干二凈,滴點不存。
對此,慕長生已來不及細(xì)究,豁盡全力射出這一箭后,他與雷剎一起,轉(zhuǎn)身就逃。
他倆壓根就沒有同唐英妃戰(zhàn)斗的想法,單純是想出招阻上一阻,為自己的逃跑創(chuàng)造機會,基于這一點,兩者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逃跑而去。
想從一名極道強者手中同時逃得性命,無論慕長生還是雷剎都不會抱有這般天真的想法,若是兩者往一個方向逃跑,最后的結(jié)局必然是兩者都沒能逃脫。
與其如此,倒不如分別選擇不同的方向,將存活的希望交給命運,若對方朝著其中一人追殺而去,那么選擇另外方向的人就有很大概率逃出生天。
紛亂狂舞的電蛇幕天席地的卷來,聲勢浩浩蕩蕩,攜帶諸般瞳術(shù)的箭矢藏匿在虛空的縫隙間,悄無聲息的穿梭而去。
但兩者尚未近身,就聞唐英妃一聲冷哼,由極道真元凝聚起來的勁環(huán)擴散而出,霎時萬雷止聲,暗箭不存!
彼此懸殊的差距,如同泰山壓卵,極道和非極道,是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縱使雷剎和慕長生全力施展的極招,也抵不過隨手施為的極道勁力。
“得罪了本宮,還想逃?”
唐英妃伸出手掌,那是一只晶瑩如玉,五指蔥白的手,宛若一件藝術(shù)品,然而當(dāng)它向前方探出,輕輕合攏之時,那一方天地都被囊入掌心。
雷剎和慕長生拼命加速逃跑,前者化作雷光,急速迅疾,后者隱于陰暗,若有若無。
然而,兩者突然止步,被迫從遁術(shù)中現(xiàn)出真身,面色驟變。
只因出現(xiàn)在兩者面前的,是一根宛若擎天柱一般的潔白手指,其高聳入云,看不到頭。
下一刻,唐英妃合攏手掌,五指向內(nèi)一握。
落在雷剎和慕長生的眼中,便是擎天柱般的手指推山倒柱地迎面壓來,巨大的陰影覆蓋住所有騰挪的空間,而且連虛空也開始向內(nèi)塌陷,禁錮靈力,無論他們的速度有多快,都無法掙脫這一掌之握。
雷剎豁盡全身功力,化作一條雷電光獸,帶著能撕裂天地,洞穿星空的氣勢,沖向迎面倒塌的手指,欲強行殺出一條生路。
然而,他孤注一擲的反抗,換來的是掌拍蒼蠅的碾壓,雷霆破滅,長矛斷折。
“吧唧”一聲,雷剎就被砸成了肉醬,身形俱滅。
另外一處,慕長生可不敢正面反抗,望著迎面塌下來的巨大的陰影,他的目光閃爍不停,眉心倏然再度浮現(xiàn)一只眼睛,射出灰色邪光,裹住身體一旋,化作逆向回旋的白色混洞。
以空間對空間!
虛空塌陷之力碰上逆向回旋的混洞之力,兩兩抵消,竟而令唐英妃手掌中的空間封鎖出現(xiàn)一絲疏漏。
轟隆一聲,五指合攏,復(fù)又張開。
唐英妃看著手掌中的兩灘血跡,其中一灘明顯比另外一灘小得多。
她哼了一聲,卻沒有加速去追,因為修士與魔軍尚在激戰(zhàn)中,那處戰(zhàn)場相比之下無疑重要得多,而只有當(dāng)她加入后,才能讓修士一方擁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快速結(jié)束戰(zhàn)斗。
“只有殺光所有的天魔,才能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你以為自己能逃多久?且讓你多活一陣吧。”
不再猶豫,唐英妃轉(zhuǎn)身離去,身形憑空消失。
……
慕長生捂著斷臂傷口,倉惶而逃,他用一只手臂為代價,終于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戰(zhàn)爭尚未結(jié)束,月湖天君還要分心另一處戰(zhàn)場,她與我沒有深仇大恨,不可能為了追殺我而不顧大局,只要逃過了這一劫,就暫時沒有危險。”
雖然心中這般思忖著,但慕長生的眉頭依舊緊鎖,并未舒展開,臉上也是一片凝重之色。
“未能拖住月湖天君,笑藏魔君的任務(wù)顯然失敗了,而月湖天君一旦加入,兵對兵、將對將這處戰(zhàn)場,勝算無疑會全面倒向修士,我方?jīng)]有能與極道強者相抗衡的戰(zhàn)力,僅此一點,修士已立于不敗之地。
想要逆轉(zhuǎn)戰(zhàn)局,除非尊天神皇在王對王的這一局中勝出,但是我與雷魔王竟然同時莫名其妙的忘了擊殺的對象,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么做到的,可顯然這是對我方不利的因素,神皇十有八九也會受到影響,無法利用這一情報來動搖對手的意志……他的處境,怕也相當(dāng)兇險。”
其實算起來,哪怕沒了這一變數(shù),對尊天神皇來說,也不過是少了一張底牌,他自身還留有許多后手,比如那位了寂禪師,便是他準(zhǔn)備已久的暗棋,一旦臨陣反戈,對參戰(zhàn)的修士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論影響力,了寂禪師這一步棋遠比慕長生想要制造的變數(shù)更大,而且尊天神皇最大的倚仗,并非是陰謀布局,而是他自身的實力。
可就算慕長生清楚這些道理,他心中仍是感到煩躁不已,在這場戰(zhàn)爭中,他已賭上所有的籌碼,實在是輸不起。
下意識地對尊天神皇的命運進行了占算,不出意料,得到的結(jié)果一片模糊,這在慕長生的預(yù)料之中,有誅仙劍陣混淆天機,哪怕他是虛空強者,也休想推算出陣中之人的命運。
誅仙劍陣可是能連“大衍之?dāng)?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中的一線生機,都能徹底斷絕的第一殺陣,豈是他能推算出來的。
慕長生正焦躁間,突然轉(zhuǎn)念一想,不再強求尊天神皇,轉(zhuǎn)而去占算了寂禪師的命運,這一回結(jié)果倒是清楚反饋過來,因為正如他所猜測的那般,了寂禪師并沒有進入誅仙劍陣,與他戰(zhàn)斗的人境界也不算高,尚不足以混淆天機。
只是得到的結(jié)果,卻令慕長生心頭一沉。
“居然身亡了!連他也死了,尊天神皇的處境怕是危險了……”哪怕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必須考慮最壞的情況,“若尊天神皇真的敗亡,魔族的命運可以說就此落幕了,依照先前幾處界域的勝敗定律,只有將所有的魔族殺光,才算是占領(lǐng)這一界,以此推算,要在真正意義上贏得這場戰(zhàn)場,恐怕也要將所有的魔族全部消滅才行……現(xiàn)在的我,究竟算是人,還是魔呢?”
慕長生看了看手臂上的魔紋,一時間難下定論。
如果他被判定為魔,那么不管怎樣,他都不可能有生機,人族非要殺他不可,如果他被判定為人,倒是還有一線希望能茍且偷生。
“就算活下來,又能怎么樣呢?輸光了一切,我又該以何種面目去見族人?我若活著,只怕還要給族人帶來滅頂之災(zāi),我若死在這里,說不定還能為族人保留一線生機。”
慕長生只覺心中無限凄涼,自己竟是淪落得生不如死的地步。
若他是那種沽名釣譽之輩,倒是可以拋下族人,一走了之,抹消掉痕跡,找一處不知名的大千世界藏起來,只要不被玉洲修士找到,就更名改姓的茍活下來。
然而,他并非將靈瞳族當(dāng)做實現(xiàn)自己野心的借口,而是真正將其視作責(zé)任,中途或許陷入身不由己的處境,但出發(fā)點的確是為了靈瞳族。
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必須為了靈瞳族而去死。
他活著,反而對靈瞳族有害無益。
“哈,哈哈,哈哈哈,究竟是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慕長生啊慕長生,你名為長生,卻要自己逼自己短命,當(dāng)真諷刺得緊。”
無處話凄涼,慕長生失魂落魄的走著,也不知過了多久。
遠方,數(shù)道人影瞧見了他,連忙疾馳而來。
慕長生早已注定到這批人,他并沒有戒備,因為那并非是人族一方的修士,而是投降魔族的修士,這批人在魔族的處境,比當(dāng)初的他更尷尬,兩邊都不得信任。
“糟了!糟了!這下真正糟糕了!慕長生你聽說了沒有,尊天神皇陣亡了!”
“他這一死,其他魔族不過是烏合之眾,被掃蕩干凈只是早晚的事,恐怕很快就會輪到我們頭上。”
“憑什么!我們又沒做錯什么,當(dāng)初的情況,我們?nèi)舨煌督担褪撬缆芬粭l,萬不得已才降了魔族,可那也是身在魔營心在人啊!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殺過誰,手上沒沾過一條人命,每次戰(zhàn)斗我都在一旁劃水,出工不出力。”
“我也是啊,我寧可讓那些該死的魔族痛罵,也不敢對自己人出手。說到底,當(dāng)初是逼不得已才降了魔族,可不是真心歸降,萬萬不敢真去做魔族的走狗,若是對自己人出手,豈非豬狗不如?”
“嘿,你怎么能這么說,我雖然出過手,可那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攻擊,出工不出力,心中依然當(dāng)自己是人族的一員,萬萬沒想過投降魔族。”
“話雖然這么講,可他們真要清算起來,未必會聽我們的解釋,無法理解我們的苦衷,宗門若是追究起來,怕是難逃輪回轉(zhuǎn)世之苦。”
“能讓你轉(zhuǎn)世你就偷著樂吧,怕只怕他們連轉(zhuǎn)世的機會都不給你,直接打得你身死道消,魂飛魄散。慕長生,你足智多謀,是我們當(dāng)中最聰明的一個,快給我們想想辦法吧。”
眾人吵吵嚷嚷,圍著慕長生,催促的讓他出主意。
可慕長生自己泥菩薩過江,滿腹凄涼,哪還有閑情去幫別人出主意,更別說他跟這群人壓根不熟平時都不曾說過半句話,現(xiàn)在遇上了危險,倒是想起他了。
對于神皇的噩耗,慕長生早有心理準(zhǔn)備,倒是不覺得震驚,只是心情變得愈加煩躁,忍不住想要叫那些人閉嘴。
倏然,一股危機感降臨!
圍上來請求出主意的修士們突顯惡相,竟是不約而同的出手,或是武學(xué),或是法寶,紛紛偷襲慕長生。
慕長生的境界遠高過這群人,立即反應(yīng)過來,催動一面防御型法寶的鏡子,但他的護體罡氣已被唐英妃的截天之掌摧毀,加上身負(fù)重傷,心情郁結(jié),猝不及防下,竟是沒能擋住全部偷襲。
伴隨著琉璃破碎聲,鏡子被眾人合力攻破,隨即一拳乘隙而入,正中慕長生胸口,拳勁滲透入臟腑,爆濺開來,同時又有一根蝎尾般的法寶從背后襲來,直接將他捅了個對穿!
“你們!”
慕長生怒吼一聲,沛然真元激蕩而出,將這群人全部震退出去。
可是,驟然動用功體,反倒?fàn)縿觽麆荩由蟿《救塍w,更令傷勢變得嚴(yán)重,慕長生蒼白的臉上突然涌現(xiàn)一抹酡紅,張嘴便吐出一口腥臭的毒血。
他運功壓住傷勢,抬頭環(huán)顧四周,面露冷笑:“你們想做什么,莫非是覺得只要殺了我,三教六宗就會放你們一條生路?如果你們真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只能送你們一句天真!其他的事情可以容你們叛敵,唯獨這場人魔戰(zhàn)爭不行,大義所在,投降便是失節(jié),無論是什么理由,為了給死去的修士交代,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嘿嘿,慕長生,莫非你真以為只有自己是聰明人,其他人都是笨蛋?這種事情我們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反正不勞你操心,你只要乖乖的去死就行了。”
“魔族是死定了,一個也別想跑,但我們可不打算給他們陪葬,慕長生,這可怪不得我們,只有你死了,我們才有活下來的希望。”
眾人面露殺意,各自占據(jù)方位,封堵逃生的路線,不給慕長生機會。
生物的求生本能令慕長生從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迅速運轉(zhuǎn)思維,推斷這群人的動機。
“原來如此,你們是想盡快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趁三教六宗的人還沒來得及清算,先行一步逃跑。此戰(zhàn)結(jié)束后,必然有眾多的麻煩事需要收拾,他們未必會顧得上你們這些疥癬之疾,可若是有魔族幸存,戰(zhàn)爭便不算結(jié)束,他們極可能會在消滅殘存魔族的時候,順手收拾掉你們。因此,為了盡快結(jié)束戰(zhàn)爭,你們打算提前殺死我這個‘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