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真有時候真的不知道皇室在想什么,在他看來,皇室迄今為止做出的所有決策,都有股異樣的僵硬和怪誕感……就像有透明的絲線綁縛住他們的四肢,于舉手投足間,將他們變成了不自知的傀儡。
要開始了嗎?裁決十二席要通過操縱傀儡的方式,和他進行一對一的競賽了嗎?
這一刻的皇室,帝國與星系的最高統治集團,在易真眼中已與他人的口舌和手足沒什么區別。他看著大王子,像是在看裁決十二席的化身。
皇帝也很詫異,不過他最終還是選擇尊重易真的意見:“易先生,您怎么想?”
易真的大腦也在飛快思考這個問題。
他如果答應,那這就是連環套了,從初賽到現在,這樣一環扣一環的計策始終纏繞著他,叫他不得掙脫。易真知道,做一個守護者是困難的,比純然的破壞者更加艱難百倍。
他如果不答應呢?繞開這一次,還有下一次、下下次……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他寧肯直面危險和敵人,也不愿在未知中等待另一只靴子落下地板。
易真忽然說:“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應該答應嗎?”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不曉得他在和說話。
很快,容鴻雪的低語在他耳畔響起:“答應也沒什么關系,我會看著的?!?br/>
易真沉吟片刻,看著奧斯汀,以及他身后眼神怨毒的愛凡,隨意問:“你想怎么比?”
奧斯汀笑著說:“好!易先生真是有英雄氣魄。既然是比賽,總要有一方進攻,另一方防守……”
他從身上摘下一枚藍寶石的鳶尾花胸針,枝葉都以璀璨的白鉆石環繞,“這是祖父生前嘉獎給宮廷詩人、藝術家和歌唱家加西亞·白蘭的功勛章,作為他‘阿佐特之光’的身份象征,在祖父故去之后,加西亞大師又重新將它歸還皇室,作為他和祖父之間的情誼象征?,F在,我用它作為標桿,哪一方取得它,哪一方就獲勝,如何?”
“那么,”皇帝也來了興致,“就以抽簽來決定誰攻誰守吧!”
銀色的簽筒被呈上來,里面放著兩支金簽,易真隨手一抽,將簽子撂回托盤。
“防守。”
愛凡取出剩下的簽子,面上露出笑容:“進攻?!?br/>
萊雅皇后遲疑道:“這么一個小東西,不會動,也不會跑,怎么能分出進攻和防守的兩方?”
選手堆里,有人插話:“還是要人戴上吧,場地太大,光放一個胸針,沒法比啊?!?br/>
易真正想說那就大王子戴上跟我們一塊下場唄,就見奧斯汀轉過身,將胸針別在五十嵐櫻雪的胸前,并且在這個公開到不能再公開的場合,揚聲宣布道:“櫻雪是我的戀人,既然是表演性質的競賽,那我就不允許有人為此受到傷害!愛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帝后臉上都顯出措手不及的驚愕,克洛娃差點失手打翻酒杯,愛凡志得意滿的笑容隱沒下去,他古怪地瞪著兄長,過了好一會,才甕聲甕氣地回復:“……我明白?!?br/>
奧斯汀低聲對五十嵐櫻雪道:“櫻雪,藍色鳶尾的花語是……我的贊賞,以及暗中戀慕。賽場上不能下去第二個王子,但你是愛凡日后的家人,應該可以抑制他的行動……”
五十嵐櫻雪抬頭看著他,她臉上的表情很奇怪,說不上喜悅,也不算是悲傷,她望著奧斯汀,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以賽道為邊界,誰被打出賽道,就算退場。易真這邊的三個人下場,因為要和冠軍團隊作戰,愛凡又是小王子,被特地允許,可以多挑選兩名隊員作為參賽者。
場館的占地面積堪稱遼闊,就算將競賽范圍縮小到賽道之內,場地對于普通人來說,也是大到沒邊。作為防守方,五十嵐櫻雪被世界隊的三個人護在身后,胸前的鳶尾胸針燦燦生光。
李有燈掃了一眼對面,對易真耳語:“看起來都是些雜魚,不知道實際作戰水平如何。”
“不能輕敵?!币渍婊貜?。
從表面上看,愛凡挑選的隊員全都是效忠皇室一脈的貴族子嗣,平日沒有什么名氣,也沒聽過有何等值得注意的戰績。當愛凡得意洋洋地公布隊員名單,滿場都是低低的噓聲,認為這幫少爺是上趕著給冠軍隊送菜的。
“舍心,你保護五十嵐小姐?!币渍嬲J真叮囑,“這是你正兒八經的任務,我倆你就先不用管了?!?br/>
舍心點頭:“我明白。”
今天他的家人也在場,以德斯納星系的代表身份前來觀禮,只要腦子不出問題,就不至于打他的注意。
兩方對峙,愛凡皮笑肉不笑地道:“希望您能手下留情啊,我們的冠軍?!?br/>
“你放心,”易真側身,腰腹微弓,“我肯定不會手下留情的。”
愛凡額間青筋一跳,皇帝于高處下令:“開賽!”
一瞬的時間,易真猶如暴起的雪亮尖刀,不考慮后路,也不在意結果,尖刀的職責唯有突刺,他的職責,唯有前進!
他的身形快到不可思議,如果說連斬四名武學宗師之后的易真,只能算堪堪邁入宗師境,那么擊殺了雷音鬼龍之后的易真,就是貨真價實的獨步宗師,與天地聯結,與自然貫通。此刻他拋棄所有技法和手段,只留下快,單純的快。
他掠過露珠,露珠也不會為他破碎;他吹過花苞,花苞也不會為他開合一片紅瓣;他穿過月光,穿過漂泊著乳白霧氣的寂寂河畔,那月光、那白霧也不會為他攪散分毫;只有正對著他的愛凡,感到了一刀傾國的蓋世殺機,上天入地,無所遁逃。
他的瞳孔驟縮——易真也僅僅留給他瞳孔縮緊的時間!
“殿下小心!”身邊的隊員下意識用肩膀撞開了愛凡,將他撞得向旁邊踉蹌了一下。
這一下救了愛凡,足以割開頭皮的勁風從他的卷發間錯過,他聽見了胸骨碎裂的聲音。
撞開愛凡的隊員不過是出于潛意識的本能,卻不知道直面易真究竟能有多危險。男人就像一片被狂風擊中的落葉,他的四肢騰空,復又因為向后彎折的胸腹而碰撞在一起,易真這一掌,將他直接拍出數十米的距離,縱然距離邊界賽道還有一段距離,他還是重重砸落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了。
他還沒有出局,但是易真只用伸手的功夫,就廢了攻方五分之一的戰斗力。
哀彌夜拍案而起:“下手也太重……!”
風起云涌,容鴻雪的精神力在空中凝出山脈般的漆黑巨掌,一掌將他壓下,笑得露出了森森白牙,虎豹一樣駭人。
“沒死,沒出局,也沒犯規,有什么問題?我認為沒有任何問題?!?br/>
哀彌夜不敵,被重新壓回座位上,不由對容鴻雪怒目而視:“你!”
底下,易真出手就是非死即傷,但他面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如拂落一瓣肩頭的殘花,變掌就朝愛凡拍去。
愛凡驚恐地尖叫,他的隊友看起來倒是異常靠譜,不放過任何一絲翻盤的機會,召出覆蓋全身的中型機甲,拖著愛凡就跑。
這時,場上的局面已經完全扭轉了,作為進攻一方的愛凡隊稱得上是倉皇逃竄,而本該是防守方的易真追著機甲滿場打,觀眾席上一半噓聲連連,一半歡呼連連。
按照易真慣常的做法,他是想擒賊先擒王,率先解決掉愛凡,但是追逐了一陣,他隱隱察覺到不對,愛凡看起來胸有成竹,奧斯汀更是有所謀算的樣子,這就是這支小隊的真實水平?
李有燈手持長杖,同時一杖將一臺試圖近身牽制她的小型機甲打得支離破碎,線路和殘片亂飛。里面的駕馭者踹開駕駛艙,連滾帶爬地逃出來,只可惜李有燈沒有那種窮寇莫追的心態,身為羅剎星人的后代,她同樣沿襲了祖輩趕盡殺絕的作派,立刻攔腰橫掃,將對方像打棒球一樣生生砸出了賽道,當場出局。ωωω.ΧしεωēN.CoM
哀彌夜想起自己方才欲對易真挑刺,卻被容鴻雪一掌壓得起不來身的情形,這會也知道先不能提易真。他看著李有燈,眉頭微皺,不自覺地就帶上了點不滿,不過,李有燈好歹是女孩兒,因此他只是不冷不熱地說了四個字:“心狠手辣?!?br/>
塔卡梅耶原先目不轉睛地望著場上,此刻微微一轉,清澈的灰色瞳仁仿佛冷冽的刀鋒,直沖著哀彌夜而去。S級的感知遠超常人,雖然他倆的座位相隔十萬八千里,哀彌夜又怎么會察覺不到他的視線?因此抬眼回視,天空中即刻火花四濺。
塔卡梅耶沉聲道:“不干你事?!?br/>
哀彌夜委實莫名其妙,那我評價她心狠手辣,就和你有關系了?
易真轉身大喊道:“舍心!”
舍心一點頭,散開的長發猶如牢籠,罩住了五十嵐櫻雪的身體,與此同時,剩下帶著愛凡,被易真追逐至四下逃竄的三名對手,已經分散于寬闊賽場的極點,呈一個三角形,將世界隊的三個人包圍在了其中。
不對勁……不對勁!
易真思緒飛轉,一個又一個針對后續的防守方案被提出,繼而又被舍棄,他只能將速度提到最快,先淘汰眼前這個再說。
地面轟然翻轉、開裂,場館中鋪著平整的仿真草地,茵綠如毯,底下則是一層半米厚的橡膠質緩沖,再下方是堅不可摧的合金地基,蜂巢導彈來了都不一定能將它炸開。然而現在,深不見底的裂縫瞬間蔓延開百米之遠,支撐地基的鋼筋鐵骨扭曲著綻放,從地底轟然冒出了碩大的樹木枝干,冷硬似巖石,又蜿蜒如群蛇。
它們有如大自然的骨骼,頃刻間禁錮了世界隊的動作,將他們陷于囹圄之中。
魔法側……或者異能側,那三個被愛凡挑選出來的選手,全都是高階穿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