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花樣‘自殺’
夕陽半遮半露,比起朝陽,其醉人光華也半點不讓,伴著萬丈霞光把天空渲染成一片火紅,也給這一片綠竹罩上一層緋色紗衣。
直讓人嘆一聲:夕陽無限好,奈何近黃昏。
就是有那不解風情之人對這美景無絲毫欣賞之意,猶如木頭人,永遠掛著沒甚表情的臉,真是虧了他那上神親手捏造的完美俊顏。
“叮,尋找到完美宿主!”空間波動一剎那,一聲歡喜輕快的驚呼,乍然在空曠的客廳內響起。
奈何唯一的木頭人屋主,他絲毫沒有好奇心,偏著英俊好看到不行的側臉,一雙如玉的手拉著鞋帶輕挽。
“呀,不好了,宿主你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去找閻王大人下棋了,快快和我契約……”
嗡的一聲,空氣輕輕震蕩的聲音響在耳邊,隨即,拇指姑娘似的精靈小王子輕輕踏在青年的肩上,青年系鞋帶的動作一頓,接著就像什么也沒聽到什么也沒看到一樣,打了一個完美的結塞在攀好的鞋帶下,然后身姿拉長,儼然就是一個長身如玉的俊美青年。
“跟我契約吧,我可以帶你飛過高山海洋,我還可以帶你穿過星辰大海……”
沒有感應到危險,青年顯然并不想理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房中的東西,他還有事要做,不知道什么原因,寧可言,是的,他并不想喚他父親,哪怕那人給了他生命,那人也只是寧可言,寧可言竟然讓他今晚一定到家里吃飯。
家?真是好笑,從他回轉,已經十三年,十三年沒有一次交集,沒通過一次電話,十三年前就不是他的家十三年后會是嗎?
青年抬手撫了撫胸口,從早上就心悸不已,他有預感,他與這個世間的牽絆就快要斷了,去看看也好,算是斷了生身之恩。
不過聽這不知哪里來的小東西之言,他只有兩個小時的生命,算算路程,豈不是說他會在寧家出事嗎?
“宿主是不相信嗎?還是宿主不在乎生死?”小精靈咻的快速扇動翅膀飄在青年眼前,奈何這小精靈滿眼看到的就是他口中完美宿主七情不動的完美俊顏。
哈的小精靈就要流口水了,流口水也不行,再不契約完美宿主就要去和孟婆聊天去了,他又會被同伴們嘲笑是上趕著也沒人契約的廢物點心了。
他決定讓這個他心目中的完美宿主嘗嘗死亡的滋味。
一陣大風從屋內急劇刮過,‘嘭’的一聲,只見青年吭都沒吭一聲就滿頭血的倒下了,悄無聲息的。
原來,因著小精靈飄在眼皮底下,青年一手攥著門把手沒好走開,大風起的急,刮得猛,什么都來不及,就這樣被死亡了。
小精靈嘖嘖兩聲,青年頭上的傷肉眼可見的好了,就連血腥味都沒落一絲痕跡。
青年摸摸后腦勺,閉上眼沉默兩秒,一把拂開又湊到他眼前的小精靈,邁步朝外走去……
咔啦~嘭!
這次是一樓到地面的幾層竹樓梯被踩塌了,小腿陷在竹板內,然后身體慣性,前額接連撞在扶手與樓梯上,又壯烈了。
小精靈都不忍看,偏偏他又是罪魁禍首,像個調皮的孩子,扇動翅膀優雅的飛到青年頭上踩了踩,捂著臉,一詠三嘆的對宿主的悲劇表示默哀。
雖然死亡過后蘇醒過來身上沒傷,但是那種被死亡過程身體各種應激反應還是能清晰的反應給靈魂的。
哼,讓你無視我,讓你漠視死亡,你再端著?
實際上,青年還真不是端著,他只是無所謂,無所謂生,無所謂死。
他從睜眼打量這個這個塵世開始,更確切的說,從他還是胚胎起,就沒找到生的意義,也就不知道死的恐懼。
生而知之,是大恐怖。這句話對一切需要自由生長的生靈來說皆適合。
比如他,今年28歲,單身,明明是生而知之的天才,卻活得像個自閉的殘障,感情缺失的患者,沒有朋友,沒有戀人,和家人也不親,一個人住在郊外少有人跡的小別墅里。
…………
他叫玄寂,又名道先,可他既不姓玄,父母兩方也不以道為姓,至于為何,其中之復雜,千言萬語也難以言盡,簡而言之,他是個沒有姓的人。
父母健在卻沒有姓,擱在哪里無論什么情況,實實在在是道不盡的酸楚,可是在玄寂來說,卻是說不出的解脫。
這其中是有很大一段緣由的。
玄寂生理意義上的父親姓寧名可言,母親名喚花自芳,億萬夫妻中最最普通的一對,懷孕九年,偏偏長子遲遲不來,花自芳從十八歲等到二十七歲,別人家的孩子已經懂事可以幫忙做飯干活了,她的肚子一如既往的扁平,為了掩飾異常,不得不忍著娘家婆家的怨念嘮叨,還戰戰兢兢就怕被別人當做怪物。
一朝分娩還未等喘過氣來,哪知除了落地時那一聲啼哭,自家小兒表情淡漠就沒如正常人家孩子一樣過。
廟也沒少拜,神也沒少請,最后還是一名不請自來的老道說了一通,言辭之間盡是此子貴不可言不屬此間,分則兩宜合則兩敗,寧家夫妻二人匆匆給自家出生沒過百日的小兒取了玄機為名,就抱給了那老道。
玄機?這名老道可不敢胡亂喚,他也不知怎么求神問佛的,就給了他道先這個名字,平時恭恭敬敬喚他圣者,把他捧著,半點不敢怠慢。
十五年后,幼兒已成翩翩少年,卻淡漠猶如九天神座上的神皇,而時移世易,當年那一對堪稱恩愛的夫妻也早已勞燕分飛,各自成家。
歸家的少年面對的就是一個重組的對他沒有任何親情的家,還有一個比他大八歲早已成婚同父異母的哥哥寧軒靖。
也許當年老道說的對,分則兩宜,這不他剛離開,寧家就發達了,從城郊小攤販變成了商界大佬,而花自芳也從一個小市民成功變身為美籍貴婦。
可是,現在他回來了。
他沒有家,他不以寧為姓,父親給的名字……
玄機,倒是應他出家人的身份,可他不想要,相比而言,他覺得,玄寂這個稱呼倒更合他之心性。
淡漠心性孤寂一身。
再好不過。
…………
他在城郊圈了地培植了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座兩層的精致小別墅,就是他的安身之所,十三年間他從未曾在一個地方停留過多時間,繁華的京都、貧瘠的山村、秀麗的江南、疏闊的東北、富饒的海邊城鎮、堂皇的明珠、寂寞的深林、悲涼的沙漠……走走停停,足跡少有不至之處。
…………
在哪里活著不是活著,死了又有什么關系?
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東西的說詞,他雖然不屑,但也不喜歡有人曲解,說來他還真不是漠視生死,不過無聊罷了。
都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其實對他來說,最恐怖莫過于生而知之。而他悟性太高,心似琉璃,看盡人生百態,世間事就想得太過通透,眼里揉不進半粒沙子,又做不動無動于衷,只能游離人群之外,琉璃似個人更顯無情,不似世間之人。
玄寂隨手拍了拍腿,淡漠的掃了小精靈一眼,繼續往前走。
即使小精靈外觀是小精靈,說他拇指姑娘似的,他還真不是此間生命體,但即使他不是生命體,他還是感覺到了什么是死亡射線。
僵了有沒有?
他忍不住就要歡呼,他終于感受到了同伴們所說的何為仙魔之體,王霸之氣,死亡射線有沒有?
咦,前面有一條狗,不知道被狗追趕咬死算不算奇葩的能引起宿主憤怒的死法?
咦咦咦……他竟然不能驅動一條小小的凡狗,什么,那條狗竟然跑~跑了?
夾著尾巴跑了!
怎么回事?!
小精靈震驚臉看著前方安靜走著路的青年,安靜的周圍都靜了下來,只有輕輕的腳步落地的聲音。
這很不對勁,即使他沒帶過宿主,他也知道這絕對不對勁。
他很膽怯,作為一個宿主都沒帶過的系統,第一次就找上這么大不一般到要逆天的宿主,還要其他系統怎么活!
想想就很興奮有沒有?
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讓宿主多死幾次,生死之間有大恐怖,說不定宿主就悟了。
于是,我們就很愉快的看到……
要過馬路時,突然一輛車失控闖了紅燈,宿主被撞死了……
扶老人過馬路時,人流突然擁擠了起來,宿主被擠死了……
千難萬難終于走到寧家,一跤跌倒,竟然跌死了……
好不容易進屋被寧家長孫撞了一下,剛好太陽穴壓在門把手上……
原來寧可言喚他來是為了行使為人父的權利,把寧軒靖老婆的表妹介紹給他當媳婦,一言不合之下被勒死……
寧軒靖老婆哭哭啼啼,所謂家人冷漠相待,寧可言一個沒忍住,一拐杖敲上來,就那么巧被所謂后媽撞了一下,都是使了全力,前力加后勁,剛好又敲在額頭上,于是……
好不容易人都走了,玄寂也想走,卻被所謂的自稱后媽的給硬留了下來,說是父子沒有隔夜仇,讓兩父子好好談談心,就給兩人各上了一杯茶,就離開了。
玄寂嗅了嗅茶香,眼睛里閃過淡漠的嘲諷,他們還真是敷衍,連下藥都舍不得那些無色無味的好藥,卻連一句話都不想和這個所謂的生身之父說,捧了茶就要喝……
小精靈看戲看的樂呵,雖然宿主的死亡更像是幻象,不會給宿主身體上留下任何傷痕,但是死亡的疼痛卻是真真的烙印在靈魂中的,他就是要給宿主一個深深的印象,讓他不珍惜生命,哼!
不想看戲看的太興奮了,竟然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宿主的死亡結點。
“啊啊啊……”回過神來的一瞬間,小精靈尖叫出聲,忽高忽低的亂竄,‘pia’的一聲僵落在地板上,顧不上在宿主面前維護自身的尊嚴就手忙腳亂的施法,定住了這一小片空間里時間的流動。
世間九為極數,生命亦然,在輪回司里,九更是一個輪回,死了就會到閻王那清算!
宿主真是太不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