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水中月

　　都說一個人的感情真不真，細節之處辨分明，說漂亮話沒用，用心沒用心，別人又不是傻子，豈會不知道？
　　默默的扒著飯，碗里冒尖都是月家父母仔細挑出來月無莘愛吃的菜，月無莘很挑嘴，肉類里只吃豬肉和魚肉，蔬菜類更是各種不吃，蔥姜蒜那是有一點味道都吐，而他碗里的葷菜素菜皆是他愛吃且沒有丁點不喜的味道，可見月家父母確實用心了，玄寂一時心里有些不是味道。
　　他作為別人歷經三世，骨子里就有些宅。
　　宋國棟不說，他很少和宋家父母直接接觸，更多的是窩在屋里，更奇妙的是，他們家根本不講究什么規矩，孩子更多是放養，資源就在那里，他們不會干涉，就連吃飯都是用搶的。
　　把他放在其中比較，數據會不合理。
　　單就寧玉萍與月無莘相對比：
　　兩人宅屬性明顯，晨昏顛倒，除了認可的人，骨子里都是涼薄。
　　可兩邊的家人……
　　寧玉萍的家人根本不管什么是靈感，一天三頓早六點半，中十二點、晚七點定點燒鍋、飯后看孩子，能擠出的剩余時間，基本靈感跑沒影了。
　　父母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紅臉，媽媽負責罵過后爸爸就會三言兩語安撫一番，說媽媽多么多么不容易，家里就供她一個人上大學了，上出來大學還不找工作，誰家能有她這樣的，還不結婚。
　　如果她還嘴，兩人角色立即顛倒，媽媽生氣，爸爸一邊安撫媽媽，一邊罵罵咧咧指桑罵槐。
　　這還是在不涉及兒子孫子的情況下，但凡說兒媳一句不好惹來兒子一家不和，或者說孫子一句不好，兩人都恨不能直接把她趕出家門。
　　二三十年來，她是多余的一個，對感情越渴望就會越痛苦。
　　月無莘呢？
　　他的家人真是把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珍而重之的放在心尖尖上疼寵。
　　他們從來不主動打擾月無莘，更不會隨便進他的房間，除非他主動出來，任何要求立即滿足。
　　晨昏顛倒？沒問題，天大地大睡覺最大，如果餓醒了，可口的飯菜立馬送到嘴邊。
　　宅？無所謂，現在是全息網絡時代，不出門而知天下事，擔心社交障礙？開心就好。
　　涼薄？更沒問題了，感情淡薄代表不會受傷，他們的兒子他們自己疼，他只要自己高興就好。

　　沒有對比，就發現不了問題。
　　寧玉萍與月無莘家中地位差距甚大，難道真的是因為性別女？

　　“阿莘難得早起，又遇難成祥歸來，你怎么還無精打采的？”周正英正仔細照顧月奇書，月奇書吵著要吃糖拌黃瓜，可菜在月無莘那邊，讓月無藥給他拿過來，月無藥非但毫無反應，還整個人蔫搭搭的仿佛沒睡醒般，肘撐著餐桌漫不經心扒拉著稀飯中的紅豆。
　　“嗯。”純粹是反射應答，月無藥口中的擬聲詞絕對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周正英的那句話還是把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月無藥身上。
　　玄寂頓時感覺身上卸掉了一層重擔，暗舒了一口氣，他沒想到原來人的視線真的有分量。
　　“阿藥是沒睡好，還是擔心班上的熊孩子？”月媽媽很是不喜大兒子的職業，他那一班學生，整天惡作劇整蠱老師，還沒個是非輕重。
　　還記得剛接班的頭一個月，阿藥可沒一天輕松，不是被潑了一身水，就是被電了個爆炸頭，還有更難以接受的，就是他們竟然把老師和學生脫光關在一起，然后惡意誣陷老師猥褻學生，男女兩個學生！
　　那次可把月母惡心的不行，她本打算拍攝兒子一天的工作自己樂呵一下，結果去的時候心情有多愉悅，看到兒子被那學校老師學生指指點點就有多糟心，當下沉著臉拉著兒子回到家再也不讓他回到那個糟心的學校，更是讓孩子爸爸做主，把兒子調進他的研究所。
　　可惜月無藥堅持，換工作最終不了了之。不過從那以后，月家人再也沒有提過那學校一言半語，讓他們安心的是，阿藥再也沒有被整的慘兮兮的回來過。
　　“這憂心忡忡的，定然不是為了工作。”月爸爸顯然有不同的猜測，說得很是肯定，“是阿莘有了麻煩？”
　　“咦？”月媽媽不滿的說那群熊孩子時，月無藥就回過了神，沒想到就聽見爸爸樂呵呵的推測，他很疑惑爸爸是怎么知道和阿莘有關的？
　　說實話，月無藥真是被驚得不行，暈暈乎乎的也不經心，出了空間還不知道空間里都是什么，就覺得眼前一片白茫。
　　他就想阿莘口中說過的穿越重生什么的，或許是真的？
　　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
　　如果圍繞在阿莘身邊的人都是別有用心的知情者，那阿莘是不是很危險？
　　他現在是完全相信月無莘的說法了。
　　包括周正英也居心不良，覬覦阿莘手中的異寶。
　　就連他都動搖了那么一瞬，作為學者，他還有另一個身份，研究所的一員，與爸爸專門研究機械不同，他專攻能量那一塊，最近就有人提議攝取時間、空間。
　　異空間？多好的研究方向啊。
　　現成的材料，他都想搶過來，更別說本來就是別有用心的無關知情者了。
　　他現在無比后悔只是個學者了。
　　一旦那些知情者散布出去，他根本保不了阿莘。
　　“阿藥不用擔心，你忘了爸爸曾經是做什么的了？”月爸爸握拳，很有自信的展示力量，“就算阿莘惹到天大的麻煩，爸爸給他配幾個頂級超人保鏢，任何人休想動他一根毫毛。”
　　“可你不是退休了嗎？”月無藥懷疑。
　　周正英嫉妒的咬牙切齒，恨不能掰彎了手中的湯匙，她往常要月爸爸給七七做一個多功能機械躺椅，月爸爸連應都不應一聲，結果還不知月無莘惹了什么麻煩，他就主動提出要給月無莘做幾個機器人保鏢，實在是不把她們母子放在眼里！
　　“混小子，你當初要是接我的班如今不也不用擔心了？而且，誰說退休了就不能私下做東西了，再說了我只是退休又不是把知識技能退返回給了書本講師。”要不是中間隔了兩個人，他真想給大兒子幾個響栗。
　　月無藥舉手投降，“好吧好吧，那爸爸先做幾個機器人出來。”
　　他就是不想被抓勞力，才給自己弄了那么一個表面身份好吧。

　　“機器人機器人，爺爺我也要機器人。”一聽爸爸他們口中談論機器人，月奇書推開了遞到口邊的湯匙，就嚷著要機器人。
　　然而還不等其他人搭話，周正英立即就甩了月奇書一個巴掌，“你個混世魔王，你爺爺是為了保證惹了災禍的小叔叔安全，你跟著嚷嚷什么，還是說你也給家里惹了麻煩？”
　　月爸爸將出口的話頓時噎住，他用不認識的眸光重新打量這個讓他們一家都特別滿意的大兒媳，這才短短一個星期，再想想阿莘躺在醫院時這個女人的表現，頓時發覺這個女人仿若換了一個人，是本性如此，還是遮掩太好？
　　月無藥不得不承認，他或許看錯了妻子，昨晚上他雖然不甘心相信了阿莘的話，但也只相信了半成，他根本不打算找妻子對質，對他來說空間是阿莘的，不就相當于一家人的，根本不用做無意義的爭搶。
　　或許……周正英不是這么想。

　　玄寂吃過早飯后就回了自己的臥室，躺著悠哉的登錄了終端個人電腦，瀏覽了月無莘所有的空間檔案。
　　他翻到了一個檔案，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亂碼。
　　從頭看到尾，他才發現月無莘似乎正在嘗試改編新的全息網游登錄方式，月無莘似乎給這種方式起了一個名字，數據化全息。
　　奇才怪才，可惜一時之間，他還真弄不懂現在的全息技術哪里還需要改進。
　　如果月無莘此時就在眼前，他真想掰開他腦子看看，到底是怎樣一個構造，才能在科技達到頂端，所有人都以為進無可進并都很敬畏這種頂端時，想出更高一籌的升級方式？

　　下午時，月家來了一個很意外的客人——水中月。
　　玄寂引他到了書房，不動聲色的打量水中月，他很確信，在月無莘的前世記憶中，并沒有這個人。
　　“我以為來的會是周謙，沒想到是你？”周謙這個人也很可疑，前世月無莘殺了所有圍繞在他身邊別有企圖的人，可唯獨找不到周謙這個人，后來他游歷時在一處罕無人跡的大山深處發現了一座墳并一本筆記，那是周謙這個人所有的人生軌跡記錄本，他從來就不認識一個叫月無莘的人。
　　現在回想周謙的一言一行，似乎處處有心，很是可疑。
　　“你是誰？”水中月很是不客氣，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殺機凜然。
　　如果周謙等人在這里，一定大呼詭異，大變活人啊。
　　此時的水中月哪里還有半點我見猶憐，真是傲骨錚錚殺氣凜然啊。
　　“嗯？”有意思，月家一家人都沒有發現月無莘內里換了一個人，這個平時與月無莘很少接觸，一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姿態，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并非月無莘，真是有意思。
　　“你根本就不是月無莘，我可以感覺得到？”水中月雙眼湛湛逼視著玄寂，他本是保持隨時攻擊的戒備，可惜有人不配合，不配合不說，還全身放松仰躺著，這個人這是有什么依仗，所以有恃無恐嗎？
　　“哦？”玄寂手中旋著鋼筆，漫不經心的半靠著，對于水中月的質問完全不當一回事。
　　“你到底是誰，是惡意奪舍還是怎的，占著他的身體有何企圖，他去了哪里？”即使空中咄咄逼人，但凜然的仙人之姿倒不讓人反感，可惜他口中雖咄咄逼人，身體卻反常的不敢靠近，即使戒備也自然的低姿態恭敬著。
　　“他？”只敢用代稱，看來二十五歲前的月無莘也不是天真的一無用處嘛。
　　“……”水中月抿抿嘴角，固執的繃著臉不予回應。
　　“或許我該問，你是誰？”玄寂半坐直了身，抬起下頜，眼帶戲謔好奇的看著水中月，“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可不考慮告訴你月無莘那個卑鄙小人去了哪里。”
　　“他是神！”水中月強調，不滿的瞪視玄寂，可惜根本沒有什么威懾力，隨即只好不甘不愿的開口，“我是他造出來的……器靈？”
　　“器靈？”這個詞真是新奇。
　　“你既然有他的記憶，就該知道他在做什么，”水中月耷拉著嘴角怨念的看著地面碎碎念，“他花了五年的時間驗證，最后借用超級智腦復制體成功研制出了利用全息技術把人體數據化，傳送進游戲中的兼娛樂與鍛煉一體的全息網游。”
　　“繼續。”
　　“我就是控制整個全息網游的核心，新一代的超腦。”水中月不甘心，他本是來問這個占據月無莘身體的鬼是誰的，沒想到倒是自己被露了底，真是不甘心，奈何形勢比人強。
　　“聽過女媧造人，沒想到現實中，月無莘倒真的造出來一個活生生的人，你說他是神倒還真不為過。”
　　“那是自然，主人是最厲害的，”水中月一改懨懨，抬頭挺胸，得意洋洋的道，“就連那些神仙都被主人手中的全息技術所迷，要封主人一個仙位玩玩的。”
　　神仙？這個世界還真有神仙？不過……
　　“你叫他主人？”真是稀奇，不是叫爸爸嗎？
　　“主人當然是主人！”他在網絡世界中看了很多神話故事，那里面神物化靈不都是稱呼打造他們的人為主人嗎？他歪著頭，一副可愛到不行的模樣問，“還有別的叫法？”
　　“咳……”玄寂幾乎想問水中月一聲，你幾歲，怎么一點大人的自覺都沒有？奇異的是他做起小孩子的動作竟然沒有一點違和感，“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主人帶著我一起欲登仙位，半途不知出了什么事，空間忽然扭曲，出現很多裂縫，然后主人就被卷入裂縫中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還占了主人的身體，說，是不是你暗害了主人？”
　　最后一句逼問出口，水中月立即想起此人身份，頓時瑟縮了一下，慫著肩膀不敢說話了。
　　這……器靈，甚是有趣啊，啊哈哈……
　　玄寂頓時僵直著身體，他捂著嘴，四周可疑的看了看，不解發生了什么事，似乎自他在這個世界醒來起，他的情緒波動就很大。
　　是受月無莘的影響嗎？
　　“嗯？”水中月受玄寂動作的影響，也四周看了看，并沒有什么呀？
　　“你倒是說呀，我主人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玄寂不自然的正了正身體，輕咳一聲慢慢道，“他出了車禍，要是不能及時醒過來，他的家人以及他自己的身體就會遭遇大的危機，我是被你主人硬拉過來頂替的，至于他在哪？哦，他就在身體里沉睡著呢。”
　　大概聽出了玄寂話里的不滿，加上知道主人好生生的在身體里，放心了的水中月頓時退縮了，這個可是大魔王，千萬別遷怒他。
　　“既然你來自月無莘成功的那一世，定然知道該怎么做吧？”玄寂眼利如刀，威脅的看著水中月，如果他敢說不，就要有被拆了的覺悟。
　　玄寂實在很想體驗體驗身體數據化是什么樣的感覺。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