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坦蕩
    為什么你不可以。
    因為牽手這種行為是一種曖昧。
    會引發外人的猜疑、好奇、探究。
    無數雙窺探的眼睛圍繞著,  蠻橫無理地探到最深處，不扒到自己滿意的東西決不罷休。
    如果彼此間坦坦蕩蕩，牽手就沒有了這層曖昧的含義,  無關風月,  不沾情色。
    但是現在牽手的對象是你。
    我無法坦蕩。
    ……
    做了一個夢。
    周圍一片漆黑，冰冷地像是深淵一樣。
    唯一的光亮是一個由白光組成的圓圈。
    他安安心心地坐在圓圈中央，平靜地注視著外面的漆黑。
    不知道過了多久,  漆黑突然開始翻騰。
    露出粗糙的白，猙獰的紅,  最中央漆黑的地方泛著某種無機質的光芒。
    那是一個眼睛。
    莫凡剛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像是被熱爐烘烤了一樣，連骨頭里都是酥的。
    他啞聲開口:“里希特……”
    “嗯？”
    “能……別玩我的手嗎？”
    這人仗著他睡著，一會兒捏,  一會兒揉,  像是玩白面團子一樣。
    “抱歉,  弄疼你了？”
    里希特有些失落地暗下眼神，剛想松開,  手又被人重新抓住。
    手指慢慢沿著指縫鉆進去,  十指相扣，還攥得很緊了。
    “沒。”
    別玩。
    但沒說不能牽著。
    他在縱容。
    意識到這一點的里希特愣了愣，低頭看著他睡得泛紅的側臉:“莫莫……你睡了好久。”
    久到……像是要一直睡下去，再也無法醒來一樣。
    睡著的時候,  不知道夢見了什么，眉頭緊皺著，身體輕輕抖動,  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好像很怕冷的樣子。
    直到里希特把他整個人抱在懷里,  他身上的顫抖才慢慢停了下來。
    是很久……
    莫凡看著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這里是哪兒。”
    “沁心坊休息間。”
    “你剛剛在做什么。”
    “抱著你……”里希特頓了頓:“取暖。”
    “我之前說過什么。”
    “不能在外面動手動腳……但是現在不會有人來這。”
    行吧。
    那就繼續抱著吧。
    雖然知道在外面這樣不太好，但是莫凡覺得自己現在剛醒來有點犯懶，不太想動彈，于是他干脆直接靠在了里希特身上，閉上了眼睛。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夢？”
    “嗯。”
    “夢見什么了。”
    “以前的事。”
    環在腰上的手緊了緊。
    “什么……事。”
    莫凡睜開一只眼看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上午不是問我你為什么不可以在外面牽我的手嗎。”
    他當時沒回答，或者說，回答到一半的時候，頓住了。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他對這個人所有的拒絕都是因為——別人。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了。
    在乎別人的看法，在乎別人的探究，因為這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但是這對滿心滿眼都是你，希望得到你回應的人來說，這是一種不公平，是一種高高在上和滿不在乎。
    “你說……因為我跟他是不一樣的。”
    “嗯。”
    莫凡:“那你覺得哪里不一樣。”
    里希特沉默著沒說話。
    “他是我的朋友，但是目前為止，你也只是我的朋友。”莫凡指了指他的胸口。
    “朋友之間可以牽手，可以擁抱，甚至可以親吻。”
    莫凡看著他，眼神平靜:“但是如果感情變了質，有些事情就不這么理所應當了。”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我沒辦法像對朋友一樣坦然面對你，甚至你的有些行為對現在的我來說……是一種負擔。”
    里希特低頭看著他，像是受到了巨大打擊一樣，漂亮的眼睛里滿是失落。
    莫凡覺得他看上去傻乎乎的，于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迎著他有些驚訝的眼神，眼睛彎了彎。
    “如果換個人來跟我表白，我只會拒絕他，而不會像現在這樣。”
    他晃了晃他們十指相扣的那只手。
    “在遇到你之前，我連跟人發展親密關系的想法都沒有。”
    里希特低下頭，蹭了蹭他的臉:“莫莫，你現在喜歡我了嗎？”
    莫凡摸了摸他的頭發。
    “抱歉……我大概還不能這么快接受你，在這方面，我有點心理陰影。”
    “雖然我之前跟你說這是我第一次談戀愛，但是很早以前有一次……原本我跟他是朋友，結果有一天他突然跑過來向我表白，我沒有跟他正式在一起，但是最后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這件事情我記到現在。”
    “你……喜歡他嗎？”
    “嗯，我喜歡他。”
    里希特動作頓了頓，頭埋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既然是心理陰影，就不能忘了他嗎？”
    莫凡輕聲道:“你能幫我忘了他嗎？”
    他沉默著沒說話，莫凡有些無奈，心里默默說了一句——
    膽小鬼。
    “我記得你說過你從很早的時候就注意到我了，現在能告訴我是什么時候，是因為什么嗎？”
    “很多年前。”
    里希特安靜了好久，終于開口了。
    “忘了是因為什么，具體也想不起來是哪個瞬間。”
    “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好喜歡你。”
    ……
    楚淮看到電話號碼的時候，非常無奈。
    想也知道這個人現在打給他是因為什么。
    他真的不想給人做戀愛咨詢了。
    “喂。”他按了按眉心:“什么事。”
    “他說他曾經喜歡過一個人。”
    楚淮面無表情:“那個人不是你嗎？”
    “不是。”
    對面聲音悶悶的:“當年他拒絕我了，他說他不喜歡我。”
    楚淮:“那他現在還喜歡那個人嗎？”
    “不知道，但是他還記得。”對面:“他說那是他的心理陰影。”
    留下這么深的印象……
    楚淮想了想:“你當初不是把他從小到大所有的資料都查了一遍嗎。”
    從小學開始到大學，所有走得近的同學、老師、朋友……全部查了一遍，還搜集了他的所有照片。
    知道對方這樣類似于跟蹤狂的變態行為后，楚淮內心還搖擺了一會兒，僅有的良心隱隱作痛，最后看在對方幫過自己的份上，他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自己沒看見。
    “你沒發現那個人的存在？”
    “我是查了。”對面頓了頓:“但是記錄里中間有一年是空白的。”
    那一年他沒有去上學，也沒有什么入院治療的記錄，貌似一整年都賦閑在家，而且第二年就轉學了。
    楚淮:“所以你懷疑是那一年他遇上了什么人，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所以現在他沒辦法接受你？”
    對面沉默了。
    過了大約有五秒，楚淮聽到對面傳來一陣「滋啦咔啦」的劇烈聲響，好像有什么東西破碎了一樣。
    楚淮:“……”
    對面:“你幫我再查一遍。”
    楚淮不覺得自己在這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式的搜查后，自己還能查出什么新的。
    他有些無奈道:“既然已經是過去式的事情，就不用管，專注現在……”
    “可是他沒忘。”
    對面打斷他，聲音帶上了一點喑啞:“他心里還有人，到底是誰……”
    楚淮皺眉:“你既然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那把他從過去痛苦的回憶里拉出來就是你的責任。”
    “對方是誰，他們曾經發生過什么，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他的隱私。”
    “你如果想知道，最好的途徑就是讓他對你放下戒心，然后主動告訴你。”
    話音剛落，對面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默，好半晌沒說話。
    楚淮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
    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他現在能把這段話完完整整地聽完沒有中途打斷已經很出乎他意料了。
    楚淮揉了揉眉心，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太糾結，打算換一個話題:“你最近有關注你那邊的事嗎。”
    “那幾個老頑固？”
    “不是。”
    楚淮報了幾個家族和人的名字。
    “我稍微查了一下，自從你走之后，這些人好像又在暗地里謀劃著什么。”
    對面輕嘖了聲:“好，我知道了。”
    “嗯。”楚淮聲音平靜:“你心里有數就好。”
    電話掛斷后，里希特放下手機，松開手，看著手里的碎片和殘骸慢慢散落下來，臉上面無表情，深棕色的眼睛里泛著點點紅芒。
    他想起來早上那個姓白的人跟他說的話。
    ——“你是不是喜歡他。”
    ——“是。”
    ——“但是他說過自己應該很難喜歡上什么人。”
    ——“為什么。”
    ——“不清楚，應該是因為過去的一些事。”
    ——“你們也不知道。”
    ——“大約知道一點，但是詳細的他沒跟任何人說。”
    ——“你知道的是什么。”
    ——“別問我，如果他自己不想告訴你，我是不會跟你說的。”
    ——“……”
    ——“不過我個人覺得你們應該有戲。”
    ——“為什么。”
    ——“因為他現在因為你有點變了。”
    ——“變了？”
    ——“嗯。我們勸了他這么久，都沒能讓他做出改變，但是你一出現他就變了。”
    ——“是因為我？”
    ——“我覺得是。”
    ——“好，我知道了，謝謝。”
    ——“不用謝。”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妖兒:小白！莫大大他最近不對勁！他早起了！在一個沒有早八的上午！說是去陪人！
    小白:這不挺好的嗎。
    妖兒:他還特地把我拎起來問我穿哪套衣服比較好看！
    小白:嗯嗯嗯。
    妖兒:他還問我如果雙方體力差距過大，在床上是不是乖乖躺平會更輕松一點！
    小白:？？
    ——感謝在2022-06-16  23:41:41-2022-06-17  23:22: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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