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沒事的
聽完這番話, 蘇欒眨了眨眼,有些怔愣地看著容婉兮。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這是一份好意。
但是蘇欒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不應該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份好意。
“其實吧, 關(guān)于你跟我兒子陸澤川的事——”
聽到這個名字, 蘇欒心重重一跳。
容女士優(yōu)雅地放下手中的奶茶,再睜開眼時,整個人都滄桑了。
“說實話, 我打從心底希望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容婉兮看著蘇欒有些緊張的神色,連忙擺了擺手:“啊……不要誤會, 我不是說你不好, 我是覺得我那個笨蛋兒子不配。”
她喟嘆一聲:“他十六歲時跟我們出柜說自己是雙性戀,我那時候還想著未來讓他領(lǐng)個老婆回來給我生個孫子孫女玩,現(xiàn)在想來, 呵, 還是我太天真。”
蘇欒:“……”
容女士不愧是影后,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是戲,這個「深宮怨婦婆婆」的形象拿捏得十分到位。
“他十八歲的時候, 跟同學打架, 回來之后悶不吭聲把自己關(guān)進房間里一整天,出來的時候滿手都是血,之后我?guī)メt(yī)院檢查,醫(yī)生說是躁郁癥傾向。”
蘇欒愣了愣。
“躁郁癥……傾向?”
“嗯, 傾向。”容婉兮嘆了一聲:“萬幸還沒有到疾病的程度。”
“我問他為什么會跟同學打架,他說有一個同學覺得他搶了他女朋友,下課后叫上一幫朋友堵他, 他本來不想理的, 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把人打趴下了。”
“之后我又問他為什么手上都是血, 他說自己那時候頭很痛,這樣會讓他好受很多。”
容婉兮閉了閉眼。
其實當時陸澤川是這么跟她說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么了,腦子里也清楚這應該是不對的,但是玻璃扎進肉里的那一下,很舒服。”
“我問過醫(yī)生,他這樣的狀況是有可能治愈的。”
容婉兮攪了攪奶茶:“只是如果想要徹底擺脫藥物的依賴,回歸正常人的行列,還是需要找到合理發(fā)泄壓力的途徑,維持大腦的多巴胺水平,讓情緒穩(wěn)定下來。”
“糖、運動、睡眠、戀愛……煙,我一直想讓他戒,酒的話,只要他不酗酒把自己喝進醫(yī)院里我也不會管他。”
容婉兮思緒飄遠:“他上大學了之后我就想讓他好好談場戀愛,最好早點把人定下來,只要人家知道他這個情況還不嫌棄的話。”
“我不想讓他在感情問題上面太折騰,萬一那天遇上什么事要死要活的,他一個想不開做出什么事我也經(jīng)受不住。”
蘇欒聽容婉兮現(xiàn)在說得輕描淡寫,心情有些沉重。
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任何一個家庭中都是一種莫大的痛苦,旁人根本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但是——”
突然,容婉兮眼神一凜,憤憤拍了拍桌。
蘇欒還沉浸在傷感中,被這一下嚇得一激靈。
“我是讓他談戀愛,不是讓他造孽!”
“怎么說呢,他在學校里還是挺受歡迎的,嗯……也是,畢竟這張帥臉是老娘遺傳給他的。”容婉兮撩了把頭發(fā)。
蘇欒:“……”
盯——
他想著不愧是一大家子,這種近乎囂張的自信也是一模一樣。
“我大概知道他談過幾段戀愛,不過基本上沒過多久就分了。”
“有個女孩我還認識,她家跟陸家有交情,有段時間她就跑到我這里哭啊,哭得梨花帶雨的,說她不想分手,想讓我?guī)退憹纱ㄕf說情。”
“你們小年輕談戀愛我管什么呢,分分合合都是你們自己的事。”容婉兮捧著臉,嘆氣:“不過面上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而且啊,每次都是只談幾個月就分手,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陸澤川那小子就一定沒問題,所以我就去找他談了談。”
這一談差點沒把容婉兮氣出心肌梗塞。
“我不喜歡她,跟她沒什么感情,所以分了。”
剛上大學的陸澤川臉還有些青澀,眉宇間透著一股子桀驁不馴,但是那雙眼睛卻一直冷漠平淡,像是以一個第三人的視角平靜地注視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容婉兮瞪大了眼:“不喜歡你當初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因為跟別人比起來,她比較符合我的審美,當初也是因為這樣的好感才答應跟她在一起的。”
容婉兮意識到了什么,蹙著眉:“那你之前談的那些……你有一個喜歡的嗎?”
“沒有,都只是好感。”
容婉兮:“……”
“不喜歡就別招惹,平白耽誤了人家一片真心……”容女士苦口婆心。
“不是你讓我早點談戀愛的嗎?”陸澤川抬頭看了她一眼。
容婉兮:“……”
“媽,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過我跟他們都是你情我愿的,從一開始就說好要好聚好散。”
陸澤川語氣平靜:“而且說到底,談戀愛這種事跟交易沒有什么區(qū)別,各取所需,他們利用我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我也需要借性行為穩(wěn)定病情,這是雙贏的……”
“不是的!你怎么會這么想呢!”
容婉兮打斷他,難以置信道:“談戀愛是需要感情的!沒有感情怎么能叫談戀愛呢!談戀愛談戀愛!要有愛啊!”
“那照你的說法,我現(xiàn)在就是沒有談過戀愛。”
容婉兮震驚看著她兒子理直氣壯的樣子,心里實在想不通這種沒臉沒皮的基因是從哪里來的。
“如果你要談?wù)摳星榈膯栴},那我早點提分手也是為他們好。”
陸澤川漫不經(jīng)心道:“感情這種東西是一種負擔,有些人會覺得甜蜜,但也有一部分人只會覺得喘不過氣。”
“把感情寄托在一個跟你原本毫不相干的人身上,這本來就是一種風險。”
“自顧自地讓一個人的分量在心里變得很重,這本來就是一種自以為是,因為付出了感情,所以理所應當想從對方那里獲得更多,想讓自己也在對方的心里占有同樣的分量。”
陸澤川聳聳肩:“如果知道自己不能回以相同的重量,那還是盡早斷了好。”
容婉兮眼睛圓瞪。
她并不想承認有一瞬間自己竟然被說服了。
“而且說實話,我不太信他們嘴里的「愛」。”
陸澤川滿不在乎地轉(zhuǎn)著手中的筆:“太膚淺了,不過是從表現(xiàn)方式還是內(nèi)核,如果這樣都算真心的話,那滿大街都是。”
容婉兮:“……”
從那之后,陸澤川甚至都不說自己是在談戀愛了,簡單明了的床伴關(guān)系。
容女士也從一開始的耳提面命語重心長,到后來的萬念俱灰放棄治療。
一想起自己當初還怕陸澤川因為感情糾葛要死要活,早點找一個交心知底的人定下來,她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然后又過了兩年,他跟我說自己大概率要孤老終生了,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容婉兮冷笑一聲:“呵,兒子果然是生來討債的。”
蘇欒垂首吸完最后一口奶茶,若有所思。
“我覺得在陸導心里,「喜歡」和「愛」這種東西是純粹的,甚至非常崇高,所以他不會輕易說出口。”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
“其實我也不太信那些別人嘴里說出來的「愛」。”
“太輕飄了,一點都配不上這個詞應有的厚重感。”
要說出這個詞,那起碼應該有「失去對方自己就沒有獨活的勇氣」這樣的覺悟才行。
蘇欒剛想繼續(xù)說,一抬頭就看到對面容婉兮一臉驚異地看著他。
“你這話……真像是從我那個兒子嘴里說出來的。”
“呃……”蘇欒掩飾一樣地拿起奶茶,拿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喝光了。
“因為這話是拍戲的時候陸導說過的,我剛剛突然想起來了而已。”
容婉兮笑瞇瞇地捧著臉,也沒有戳穿什么,伸出手摸了摸蘇欒的頭發(fā)。
“走吧,咱們?nèi)ハ乱粋€地方。”
她想了想:“如果你不想做spa的話,那咱們就去做足浴吧!剛好逛街逛得腳都酸了——”
蘇欒:“……”
這兩個有什么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嗎?
……
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了。
蘇欒坐在容婉兮的車上,感慨自己這幾天過得真是奢侈又糜爛。
這就是被富婆包養(yǎng)的快樂嗎?
容婉兮坐在他旁邊:“我讓司機直接送你到寢室樓下吧。”
“嗯嗯。”蘇欒微笑:“謝謝容姨。”
“不用這么客氣——”
逛了一天,蘇欒也覺得有些累,偏頭靠在車窗邊,看著外面的夜景,心里后知后覺地涌上一種負罪感。
感覺自己這幾天好像一直在借著被容女士拉出去玩的理由心安理得地逃避問題啊……
不管是陸澤川那邊,還是柳旻那邊。
回去還是好好整理一下思緒吧,這樣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
蘇欒泄氣一般仰躺在座位上,嘆了聲氣。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嘀嘀」了聲,是短信的提示音。
蘇欒動作一僵。
柳旻沒有他的微信,只會用電話和短信聯(lián)系自己,拜他所賜,這幾天一聽到這個聲音,蘇欒就有點神經(jīng)過敏。
他打開手機,屏幕上只有四個字。
——“我賭贏了。”
那一剎那蘇欒感覺自己大腦一片空白,手都在抖。
鬼使神差的,手指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開那個熟悉的號碼撥了出去。
但是打出去那一瞬他就后悔了。
可對方?jīng)]有給他反悔的余地,鈴聲響起第一下就接了起來。
“喂。”對面的聲音有些低。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蘇欒張了張嘴,好半天沒說出話來,明明只是幾天沒見,現(xiàn)在卻覺得對面那個人陌生地讓他有點害怕。
他咬了咬唇,想讓自己清醒一點,聲音滯澀。
“你……給他錢了?”
這句話說得有些沒頭沒尾,蘇欒也不知道陸澤川能不能聽懂。
但是現(xiàn)在他的大腦里除了這個問題,什么都想不出來。
對方陷入了一陣沉默。
“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知道你過去經(jīng)歷過什么,我沒問。”
“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
蘇欒覺得自己大腦嗡嗡地響,下意識道:“什么問題。”
“你還想見到這個人嗎。”
還想再見到這個人嗎?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都不想讓這個人在他的生命里出現(xiàn)過。
蘇欒啞聲開口:“不想。”
“好。”
說完,對方就掛了。
蘇欒愣了愣,看著漆黑的屏幕,足足發(fā)了好幾分鐘的呆。
好?好你個頭啊!
你到底想干嘛啊!
他重新?lián)芰撕脦讉€電話回去,但是對方一直都沒有接,只發(fā)了一條消息給他。
——不用擔心,很快就沒事的。
……
“皇朝那邊已經(jīng)處理好了,下次股東大會,他們就會把變更董事長的提案交上去,我們幾家聯(lián)手股份有50以上,順利通過不是問題。”
楚淮放下酒杯,面帶微笑。
“好。”
陸澤川看著表格上的數(shù)據(jù)。
皇朝這些年在季家父子的經(jīng)營下幾乎是每況愈下,上一次在那場風波中,他們?yōu)榱藦浹a窟窿,不得已拋售了好多股票出來,他跟楚淮趁機進行收購。
再加上皇朝內(nèi)部早已對季家父子不滿的股東,就算一時間不能把整個公司吞并,但是改朝換代還是做得到的。
電影拍攝的企劃還是要繼續(xù),畢竟按照他跟楚淮的合作協(xié)議,為了之后的利益,整個公司還是要繼續(xù)經(jīng)營,但是陸澤川也不想這么便宜了顏雅寧。
她敢算計蘇欒不過就是有季家父子做靠山。
現(xiàn)在靠山倒了,只要她還留在皇朝,陸澤川就可以一直封殺她。
而她要是想出走另尋他家,這個華夏也沒有幾家有皇朝這樣的規(guī)模,而那幾家的主事人都跟陸澤川有著不錯的交情。
沒有了資本幫忙洗地,就顏雅寧之前做過的那些爛事,一旦曝光出來,陸澤川可以壓得她永遠翻不了身。
楚淮抿了口酒。
他跟陸澤川的交情比較久了,從小兩家就互有往來。
他剛上大學的時候,為了積累資金,還跟陸澤川合資開了幾家酒吧,做了一些小生意。
楚淮:“最近是怎么了嗎,你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樣子。”
陸澤川移了移視線:“嗯,是有些事。”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愿多說了,楚淮也不會自討沒趣繼續(xù)追問下去。
雖然他大致能猜到應該是跟蘇欒相關(guān)。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陸澤川看了眼號碼,直接掛斷,但是對方又鍥而不舍地打了過來。
最后沒辦法,還是接了起來。
陸澤川揉了揉眉心,離開位子走到窗邊:“媽,我現(xiàn)在有事,你……”
對面的容女士冷笑一聲:“那你就繼續(xù)有事去吧,等心上人跟別人跑了,可不要到我這里哭!”
陸澤川皺了皺眉:“什么意思?”
容女士語氣悠然:“字面意思。”
“我跟你說,那人比你靠譜多了!長得好看還是高材生,成熟穩(wěn)重,一看就不是會搞那些花花腸子的人!”
“更重要的是,蘇蘇他自己喜歡啊!”
“反正你之后自求多福吧,先說好,雖然你是我兒子,但是這種事我可不會幫你——”
陸澤川還想說什么,但是對面容女士已經(jīng)掛了。
不過一會兒,微信上還收到了一張照片。
蘇欒背對著畫面,死死抓著另一個人的胳膊。
那個人戴著副鈦合銀邊眼鏡,身材修長,面容清俊,正伸手摸著蘇欒的頭發(fā),嘴角噙著淺淺的微笑,看上去很寵溺的樣子。
咔——
楚淮偏過頭看著窗邊粗喘著氣在暴怒邊緣的某人,再看了眼玻璃窗上的像是蛛網(wǎng)一樣的裂縫,面不改色。
“怎么了?”
作者有話說:
怎么了?你倆老婆要手牽手跑了-嘻嘻;
大家端午節(jié)安康!
大概還有個兩三章的樣子,渣男海王組就結(jié)束了,然后開啟天降竹馬組,莫大大的故事——
看有小天使問魔王勇者篇的emmmm我現(xiàn)在感覺這個故事后面越來越正經(jīng)起來了,不知道會有多長,所以想在本文結(jié)束后另開一本當做免費番外——
小劇場——
容女士伸出手,笑靨如花:你好呀,我叫容婉兮,你跟蘇蘇是朋友嗎?
宋par回握:你好,容女士,我叫宋引墨,是蘇欒的室友。
容女士語氣意味深長:室友啊……我看你們關(guān)系挺好的樣子。
宋par微笑:可能是因為我們寢室蘇欒年齡最小,所以我們?nèi)齻€都很照顧他。
容女士眨了眨眼:我能見見你們寢室另外兩個人嗎?
后來容女士去了寢室見到了小白和莫大大,忍不住一個一個上手捏臉。
容女士:哇哦-你們寢室的人都長得好好看啊!
妖兒認真地想了想:嗯……大概是我們寢室風水好吧。
——作者:我愿將其這場史詩級會面稱為「親家見面」。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