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
從律所出來的時候, 已經七點多,天已經暗了。
宋引墨吃了點簡餐,看看時間, 打算直接回學校休息。
暑假剛開始的時候, a大法學院一位姓方的教授在帶他們做學科競賽,競賽結束后,教授私底下問宋引墨接下來要不要來他的律所實習。
方教授已經將近五十歲, 主攻公司破產和經濟犯罪領域,一邊做著本職工作, 一邊堅持在教學的第一線, 為人和善,德高望重,深受學生們愛戴, 宋引墨對他也很敬重。
宋引墨回去想了想, 第二天向律所鄭重遞交了簡歷, 第三天面試,第四天正式開始實習。
雖然律所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 但是執業律師的工作時間比較自由, 有時候甚至晝夜顛倒,并且三天兩頭就要出差。
方教授也是真心想培養宋引墨,幾次出差都把宋引墨帶在身邊,讓他親身經歷實務現場。
確實, 理論和實務之間永遠有著一條不可逾矩的鴻溝,這次實習讓宋引墨漲了不少見識。
總體來說整個實習過程還算順利。
偶爾有幾個實習律師在背后說他「走后門」,并且因為有宋泠泠的光環在, 有些人看他還是戴著有色眼鏡。
后來人事的行政主任在閑聊中不經意地透露出「是通過正式的面試渠道進來的」, 幫他澄清, 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
雖然現在已經七點多了,但是比起之前連著一個星期十點下班的經歷,宋引墨由衷覺得現在還早,打算一個人慢慢散著步回去。
走到中途,他突然想起來附近的公園里有一整片的蓮花池塘。
小時候外公經常牽著他的手帶他來這里賞蓮,跟他講那篇流傳后世的《愛蓮說》。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大多數蓮花因為感夜運動已經閉合,廊亭邊上除了他之外沒有人。
他沿著曲折蜿蜒的蓮花廊亭一路往里走。
“蓮,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br/>
他外公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總會嘆息一聲:“君子難為,猶勝于避世也。孤芳自賞和同流合污,都不可取,都不可取?!?br/>
宋引墨閉了閉眼。
他在池塘邊靜靜地站了一段時間,往回走。
就他經過一個庭柱時,身后一扇暗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握住他細瘦的手腕,把他拉進了一旁的內室中。
手被握住的那一瞬間,宋引墨眼神一凜,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掙脫,想要反擰對方的手腕,另一手臂屈肘朝對方胸部撞去,但都被對方一一化解。
兩個人都沒出聲,在這個陰暗狹小的房間里有來有往地斗了幾回合。
手腕被反剪住抵在頭上的時候,宋引墨想的是——
“完了,這人瘋了。”
被拉進房間后,宋引墨就認出對方是誰了。
畢竟其他綁架犯在獵物反抗的時候不會仔細到注意自己的力道,小心不傷著他。
這個吻一點都不溫柔,甚至是粗暴的,帶著點懲罰性質,占有欲十足,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揉碎了生吞下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舌頭已經麻了,宋引墨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再這樣下去要出事。
“?!?br/>
他只來得及說了一個字,嘴又被堵住了。
與此同時,有一只手從他的襯衫下擺探了進去。
帶著薄繭的溫熱手指和細膩溫涼的皮膚,脊椎骨一節節利落美麗。
已經是末夏,夜晚空氣微涼,卻也抵不住燥熱的風。
池塘里,蓮花緊緊閉合著,隨著風搖曳,花瓣嬌嫩,花的脈絡清晰可見。
萬籟俱靜,悄無聲息,人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沒有人知道這偏僻陰暗的小室里正在發生什么。
偶爾會傳來幾個模模糊糊的聲音。
“我記得這公園里好像有蓮花,進去看看嗎?”
“咱們明天早上再來吧,蓮花清晨盛開的時刻才最好看?!?br/>
……
空氣漸漸升溫,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一陣發軟。
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向后仰,上面青色的血管一根根突起,繃成好看的弧度。
宋引墨手指攥成拳,指甲嵌進肉里,逼著自己清醒。
他其實很討厭這種自己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
放縱到甚至連思想也開始慢慢墮落,不自覺沉淪其中……
大腦開始叫囂,偶爾浮現出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卻總也連不成一句話。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歡愉、掙扎、理智漸漸喪失……
每一次的失控,都是眼前這個人帶給他的。
只有他。
楚淮到了之后,看到宋引墨站在蓮花池塘邊,腰背挺直身形修長,高瘦的背影凜然不可侵犯,腦子里全都是那句「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慌,好像只有現在狠狠地占有這個人,才能證明這個人屬于他,心里的恐慌感才能稍稍減退幾分。
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成了這幅樣子。
但這樣無異于飲鴆止渴。
這個人想要保持各自的私人空間,但自己只想把他綁在身邊。
這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永遠的悖論。
“嘶——”
最終還是咬出血了。
宋引墨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唇角,讓他清醒。
“放開我。”聲音冰冷冷的,帶著些許的啞意。
楚淮看著他那雙清凌凌的眼睛,里頭沒有半點情欲,只有警告。
他舔了舔唇邊的血,眼里逐漸漫上紅血絲。
這個人拒絕了他。
兩個人默默凝視著彼此,耳邊都是粗重的呼吸聲。
僵持了好一會兒,楚淮才松開手,后退一步。
他捂著眼睛,低下頭,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有時候越是想要靠近對方,就越是要把對方推得越來越遠,就像是握在手里的那把散沙一樣,終有一天會完全流失。
“抱歉……”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人堵住了。
這個人輕輕捏了捏他的后脖頸,咬傷的地方用唇舌輕輕安撫著,血腥味漸漸消失。
一只帶著涼意的手有樣學樣,就像剛剛他對他做的那樣,挑開他的衣服,探進去不斷煽風點火。
宋引墨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口他的喉結,感覺到手下的肌肉頓時緊繃起來。
“忍著?!?br/>
楚淮知道他在報復。
報復剛剛他對他做的事。
“不可以在外面?!?br/>
宋引墨抬眸,看著對方:“這里是公共場所?!?br/>
楚淮低低喘了聲,看著他,雙目赤紅。
“只要是在私人區域就行了嗎?!?br/>
宋引墨挑挑眉,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下一秒,楚淮彎下腰雙手橫抱起他,大踏步走出去,直接扔到門外的車里。
車內的空間很大,靠背放下,按下按鈕,前后車窗的擋光板漸漸上移,從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發生了什么。
楚淮抬手扯開自己的領帶,眸色暗沉。
“現在可以了嗎?!?br/>
宋引墨看著他,伸出手環住他的脖頸,主動吻了上去。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已經深夜了。
宋引墨全身都在顫,粗粗喘了一聲,伸出腳踹了踹他的肩。
“明天,你自己洗這個車?!?br/>
讓別人洗簡直是在耍流氓。
楚淮喑啞地「嗯」了聲,親了親他的額頭:“我洗。”
“你前段時間是不是在躲著我?!彼t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宋引墨還在系紐扣,抬眸瞥了他一眼。
“不是躲,我只是覺得適當保持一點距離對彼此都好?!?br/>
楚淮瞇了瞇眼:“為什么?!?br/>
“我需要一點時間適應這個關系的轉變?!彼我粗?br/>
當了這么久的塑料朋友,突然變成了情侶不太習慣。
有的時候宋引墨還是覺得在日常交流中,朋友一樣的相處模式對他們來說更自然一點,不會太別扭。
不過楚淮好像不是這么想的。
他不想太黏著楚淮,可楚淮倒是恨不得天天都跟在他身邊。
“還有,之前我爸找我談了一晚上?!?br/>
楚淮心頭重重一跳:“伯父……說了什么?!?br/>
“說了很多,我記不太清了,大概意思是說我年紀還太小,讓我好好考慮清楚?!彼我?。
“不過有一句話他說的挺有道理的?!?br/>
楚淮:“什么話?!?br/>
宋引墨移開目光:“他說,我現在對自己都還負不了責,沒有資格對別人負責?!?br/>
一般來說,一個人十八歲成年了就可以對自己負責,但其實不是,只有擁有自己的獨立資產才算是在民法上有了獨立人格,你才能對你所做的事情負責。
楚淮已經有自己的事業可以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但是他還不行。
“我想了很久,覺得比起跟你談戀愛,現階段我的重心應該在學習和工作上?!弊罱K他下了這么一個結論。
“呃……”楚淮沉默了一會兒,輕笑一聲:“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對我負責嗎?”
宋引墨偏過頭,沒回答,也沒看他。
楚淮深深凝望著他的側顏,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雪白的側頸上青青紫紫的痕跡,都是剛剛他留下來的。
——你可以不用這么累,我養得起你。
但是這種話他一旦說出口,按宋引墨這樣強勢的性格,一定會翻臉。
他不會甘當他的金絲雀,也不會追趕他的步伐。
他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堅定,凜然。
楚淮湊過去,臉埋在他的脖頸處,輕輕嗅著對方身上的味道。
這是他的人。
這樣好的人,是他的。
“我會等你?!?br/>
他悶聲道:“但是別讓我等太久,好嗎。”
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點哀求。
別把他忘在一邊……
這樣會讓他有種自己被拋下的錯覺。
宋引墨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他的頭發,像是在安慰什么犬科動物一樣,抬手環住他的肩。
“剛剛忘了說了,我的實習到今天為止已經結束了?!?br/>
他加班加點了這么久,終于提早把教授交給他的任務做完了。
教授接受到文檔的時候,還很驚訝:“我不是還給你留了幾天時間嗎?”
宋引墨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抱歉,教授,接下來一個星期我就不來了,再這樣下去,有一個人要跟我鬧脾氣了?!?br/>
教授了然,調笑道:“是女朋友吧?!?br/>
宋引墨微笑不語。
教授非常體諒地拍了拍他的肩:“也好,這一個多月你也辛苦了,還剩幾天好好休息吧,多陪陪你的女朋友?!?br/>
宋引墨微笑:“嗯,謝謝教授?!?br/>
……
楚淮聽完,怔怔地看著他。
“我本來想著我這邊實習結束,你那邊應該也差不多了。”
“現在距離開學還有九天,這九天里我什么事都沒有?!?br/>
宋引墨想了想,看向他:“你上次是不是有跟我說過要去看電影,現在還有一點時間,要去看嗎?!?br/>
應該能趕得上午夜場。
楚淮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我們先回別墅?!?br/>
宋引墨:“?”
作者有話說:
注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蓮,花之君子者也?!薄缚蛇h觀而不可褻玩」——《愛蓮說》
“君子難為,猶勝于避世也?!薄W頁
——
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竟然覺得我能一章寫兩對……
祈禱這章別鎖!
下一章是純情組的場合?。?br/>
——
小劇場之魔王勇者篇「19」——
當天夜晚,圣女接見了那位名為luca的男人。
妖兒展開裙擺,微微欠了欠身,禮節完美。
他抿嘴輕笑:今天路先生穿得很隆重呢。
之前穿得是亞麻布質的衣服,今天一身黑藍相間的復古禮服。
男人理了理手腕上的袖扣,動作優雅:嗯,因為今天要見殿下,可不能失禮。
妖兒微笑:前幾次來聽我的演出就不是來見我嗎?
男人笑了笑,緩步靠近:殿下之前都有看到我嗎,我以為殿下不會注意到我的。
妖兒微蹙著眉,這個男人身上有他最討厭的壓迫感。
他后退一步,看著對方的眼睛:身為圣女,我會看到每一個人的。
男人看著他,輕聲喃喃道:圣女平等地愛著所有人……是嗎?
他伸出手,勾起妖兒胸前的一縷發絲,彎下腰,輕輕在上面落下一吻,紳士至極。
妖兒看著他的動作,抓著裙擺的手逐漸收緊。
男人慢慢湊近,在妖兒耳邊輕聲道:那他們知道,他們愛戴的圣女其實是一只魅魔嗎?
妖兒瞇起了眼睛,他看到男人的眼睛倏地從黑色變成了紫色。
——紫色的眼睛,那是魅魔的象征。
【關于魅魔族長和混血小魅魔那些不得不說的事】
——感謝在2022-04-28 22:16:15-2022-04-29 21:31: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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