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昨夜被晏海拿到手上, 讀的時候他故意漏了一個“獨”字。
慕容極雖然正在盛怒之中, 但他剛剛看過這信, 立刻就聽出了不對。
他初時不太明白, 但轉(zhuǎn)念一想,若是晏海想按照信上要求只身赴會, 估計這個總是與他形影不離的西蠻高手絕不會答應(yīng)。
所以如今這般情形, 倒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武功那么好, 你的藥能管用多久?”慕容極拍了拍自己的腳背。
“足夠他睡到明日清晨?!标毯U酒饋恚瑢χ饺輼O說:“郡王, 搭把手?!?br/>
慕容極不怎么情愿的幫他把云寂扶了起來,放到了里間的床榻上。
“這到底是……”
慕容極轉(zhuǎn)頭把信的事情和殷玉堂說了。
晏海幫云寂把鞋子脫了,給他蓋上了被子。
慕容極動作粗魯, 云寂的頭發(fā)都散亂了,晏海用手指為他梳理了一下。
“好了沒有?”慕容極在外間走來走去,顯得很不耐煩:“碧波湖距離遙遠,我們得早點出發(fā)?!?br/>
晏海走到門邊, 最后看了一眼。
因為放下了一半的床幃,從這里只能瞧見云寂搭在床沿的手背。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碧波湖在上京城外西郊, 出了城門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碧波觀月是上京名景, 指的就是在碧波湖上夜間泛舟賞月, 湖岸邊有一座以碧波為名的小鎮(zhèn), 上京的諸侯富商們在這個地方基本建有別苑以供休憩。
車窗外天色暗沉, 一路上無人言語, 慕容極擦拭著他的長|槍,晏海則在閉目養(yǎng)神。
駕車的是冒疆和黑狼,他們一個功夫好,一個擅追蹤,至于暗地里有多少人已經(jīng)埋伏在碧波湖周圍,慕容極當然是不會告訴他的。
但是在他看來,想要制住月留衣,這些尋常手段是派不上用處的。
“郡王,前面就是碧波鎮(zhèn)了?!瘪R車放慢,冒疆的聲音從外面?zhèn)髁诉M來。
“往前走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慕容極看向晏海。
晏海張開眼睛,推開了車窗。
馬車慢慢行走,從車窗往外看去,只見一片茫茫水面,在月色下根本望不到盡頭。
“碧波湖湖面寬廣,有數(shù)十處水道外通?!蹦饺輼O看著他說:“我已經(jīng)封了各處水道,將湖上游船都換了人,只要她一進碧波湖,量她插翅也難飛走。”
“我定會詢問郡主之事,郡王還請放心?!?br/>
“你問不問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自己會問的?!蹦饺輼O瞥了他一眼。
晏海笑了一笑。
“你覺得我做不到?”
“不?!标毯u頭:“我只是覺得郡王可能低估了月留衣。”
慕容極也回了他一個冷笑,顯然并不相信。
“郡王,不太對!”冒疆突然停下了馬車。
“怎么了?”慕容極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碧波鎮(zhèn)上我們安排了不少人手,按理說應(yīng)該有人,可是現(xiàn)在你看。”
晏海從車窗往外看去,只間前方不遠有一片屋宇,顯然就是碧波鎮(zhèn)。
這座鎮(zhèn)子不小,屋子里街面上都點著燈,乍一看好不熱鬧。
不過很奇怪的是,雖然處處燈火通明,但是半點聲響也沒有。
在這寂靜夜里,這一切顯得十分詭異。
“黑狼,你先去看看,別靠的太近?!标毯B犚娒敖畤诟篮诶牵骸坝惺裁床粚Φ?,就立刻回來。”
黑狼跑得極快,很快就不見了蹤影,馬車則停在原地等候。
之后足有一頓飯的功夫,黑狼并未返回。
慕容極和冒疆商量了幾句,又回到車上,馬車繼續(xù)朝前行走。
“既然你說我低估了她,那么你覺得我應(yīng)該把她放到何種位置?”
晏??戳丝此?br/>
“郡王,請恕我直言,若說天下間有誰能夠仗著武力,不懼月留衣種種手段的,恐怕只有朝暮閣主一人而已?!彼徛卣f:“她定有萬全準備,縱然今夜布下千軍萬馬,也未必能留得下她?!?br/>
馬車很快的駛進了碧波鎮(zhèn)。
“郡王!”冒疆勒停了馬車。
慕容極跳下了馬車,晏海也跟著下了車來。
他們?nèi)苏驹陬H為寬闊的青石路上,街道兩旁燈火通明,店鋪都開著門。
右手邊是一座酒樓,站在外頭就能聞到酒菜的香氣,往里一看賓客滿座,有人舉杯有人下箸,一副熱鬧景象。
但只是“景象”。
那些舉杯下箸的酒客們,都是保持動作一動不動,似乎在同一個瞬間被點了穴道。再往街上看,行走的人,擺攤的人,目之所及處所有人皆是如此。
“去看看!”
冒疆領(lǐng)命進酒樓看了一圈。
“郡王,并非被封了穴?!彼貋矸A告:“這些人氣血通暢,毫無異狀,卻不言不動,不知是何緣故造成。”
“有我們的人?”
“不錯。”他看到了好幾個混在人群之中的下屬。
慕容極看向晏海。
晏海突然舉步往前走去。
“你做什么?”慕容極攔住了他。
“郡王不用擔心?!标毯8嬖V他:“若是她想震懾于我,這里早已經(jīng)尸橫遍野,如今只是這副摸樣,說明她只想示好,不會妄動干戈?!?br/>
他話音剛落,突然傳來了一陣女子的笑聲。
三人順著笑聲來處望去。
在長街的那一頭,緩緩走來了一個月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個容貌十分美麗的女子,宮衣綬帶,綠鬢紅唇,梳著高高的追云髻,帶著繁復的金步搖,行走之時環(huán)佩叮當作響,懷中還抱著一只全身烏黑四爪雪白的小貓,看著笑意繾綣,萬般溫柔,若是被常人看到,定會當做眼前是一位誤入凡間的天上仙子。
“哥哥?!彼_了口,聲音也是妙曼動人:“十多年沒見,可想煞我了。”
“她不是你師妹嗎?”慕容極側(cè)頭質(zhì)問。
“誰是你的哥哥。”晏海笑了起來:“月留衣,你這癔癥怎么非但沒好,還愈發(fā)重了?”
“我們都是母親的孩子,你怎么就不是我的哥哥了?”月留衣一臉難過:“哥哥如此無情,叫我好生傷心?。 ?br/>
“我娘只有我一個孩子,我沒有什么妹妹?!标毯4瓜卵酆?。“你若再說這種胡話,我就把你殺了,讓你去問問我娘,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妹妹?!?br/>
月留衣姣好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她懷中的小貓發(fā)出凄厲的叫聲。
“養(yǎng)不熟的畜生!”她拎起前一刻還溫柔撫摸的小貓,往一旁的地上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