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放棄追擊,轉身往西方奔騰而去,留下蒙古人落在后面的少數兵馬的殘體,還有大軍奔騰掀起的沖天煙塵。
禿鷲在高空中盤旋,間或出歡快的鳴叫聲,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可口美味,這是它們難得一見的盛宴,只是可惡的人類讓它們難以得償所愿。
蒙哥望著秦軍軍隊遠去的背影,憂心忡忡。他們現有兵力不過兩萬余人,這還包括那些非蒙古人的兵力,拔都等人本就沒有準備在召開忽鄰勒臺大會就舉軍南下,因而各自在封地的軍隊并未悉數帶來。可怕的對手——秦軍仿佛就是看準了這一點,讓他們得不到喘息和片刻的安寧。
蒙哥暗忖了一番,悄悄將忽必烈拉到了無人的地方,擔心地說道:
“忽必烈,敵軍舍棄我們,而是往西邊奔去,這估計是直奔我們的阿勒壇山的營地,我們的母親就要面臨危險,我擔
“哥哥不用擔心!”忽必烈拍著胸脯,見并無人往這邊看,悄聲說道,“臨出時,我就讓旭烈兀和阿里不哥悄悄帶著母親躲進山里去了。你一直忙著,我也就沒告訴你,況且這事只能悄悄地做,不能讓人知道,我害怕動搖了軍心,又怕引人猜忌。”
“你……”蒙哥驚訝地盯著自己的弟弟看,過了好半晌才熱烈地擁抱著弟弟雙肩道,“我弟弟已經是一位真正的男子漢,有擔當、有智謀!只可惜咱們那英勇的父親早死,否則……”
蒙哥說著說著,便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忽必烈道:“如今我們家全靠哥哥你支撐著,弟弟我早就是做了父親的人,怎會坐視你一個人操持整個家族?”
“好!如今誰都瞧不起我們,人人都以為我們可欺,以為我們永遠是飛不起來的雛鷹,但我們不能自己自暴自棄。只要我們兄弟齊心。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重振家族的榮耀!”蒙哥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是!”忽必烈與蒙哥二人擊掌,出誓言。只是這誓言不知是沖誰的。
拔都等人暫時聚在一起商議下一步的行軍計劃。
起初他們領著秦軍在大草原上兜著圈子,企圖拖跨秦軍。但效果喜憂參半,喜的是他們反應還算迅,讓有備而來的秦軍空襲地效果大打折扣,沒有讓秦軍有包圍的機會,憂的是秦軍地韌性極強,極善于長途行軍,追擊起來疾而不亂。零敲碎打地也令蒙古國損失了不下五千人馬,因為長途奔馳總會有人掉隊或者迷路。
現在秦軍又改變了戰術,返身往西方奔去,這讓他們擔心了起來。
“秦軍往西邊進軍,我們為何不往南方去,奔襲黑水城!”拜答兒口中嘟噥道。
“你莫是腦子有問題?”眾人投來羞辱的笑意,“你不如干脆讓大家直搗中興府!就像你父親曾經那樣做!”
拜答兒也覺得自己是被氣暈了才說這一番話的,他父親當年兵力可謂是雄厚,而且是在秦軍主力盡離的情況下。最終卻落個兵敗被擒的下場,造成現在這樣萎靡不振的局面。拜答和索性盯著靴子,任憑別人如何評說。
“我認為秦軍舍棄我軍,大舉西進,目標直指我們設在阿勒壇山下的營地。”忽必烈道,“敵軍用心險惡,想劫了我們留在大營的輜重。”
“那里有綽兒馬渾萬戶守衛,并不會令敵軍容易攻破。”貴由道。
“敵軍若是越過阿勒壇山,西進呢?”忽必烈反問道。
“這個嘛……”貴由地目光瞄了一眼拔都。因為過了阿勒壇山,那里是拔都的領地。
“這怕什么?敵軍西進,我軍正好尾隨痛擊,最后與綽兒馬渾前后夾擊,敵軍必敗!”拔都顯得很積極。
“若是敵軍設伏。吸引我軍鉆入埋伏圈呢?”拜答兒忽然插話道。
“哼。那你說怎么辦?我們就在這里等著,等著敵軍退回秦國?我看你們已經被敵人嚇破了膽吧?”拔都不屑地說道。“嘿嘿!”拜答兒皮笑肉不笑。“你拔都兵強馬壯,當然不怕了!人人都說拔都英勇善戰。依我看這次就讓拔都擔當先鋒,我軍必勝!”
“拔都出馬,一個頂百!”貴由附和道,這兩人難得地達成一致意見。
“是啊、是啊!”眾人也紛紛表示贊成。
拔都心中有鬼,見他們都這么說,只好拍著胸脯道:“那好,我拔都領軍先行一步,你們在后面慢騰騰地趕來吧!”
當下,拔都率七千人馬為先鋒拔營西進。他很有行軍經驗,也很小心,心知此次對手強大,他一面率著大部人馬西進,一面在兩翼廣布斥侯,呈扇形散出兩百里開外,一有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拔都在一處坡地停了下來,遠遠地他甚至能看到秦軍跟在最后的游騎,正在朝這邊觀望,早有部下前去圍剿,那秦軍游騎頭也不回地往西方狂奔,再奔出二十里停下觀望。
冰雪已經融化殆盡,牧草在悄悄地生長,遠遠望去一片嫩綠。最急不可耐的野花迎著微風挺著飽滿的花蕾,卻不幸被戰馬踩得粉身碎骨。
一名信使從身后急追而來,拿著蒙哥的令牌道:“可汗命你們先鋒軍加快進軍步伐,否則要問罪!”
拔都撇了撇嘴,用不帶任何感**彩的腔調回道:“告訴蒙哥可汗,我知道了!”
待蒙哥的信使走了,拔都沖著那信使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呸!還真當自己是真可汗了!”
“拔都,我們該怎么辦?”他地兄弟昔班問道。
“你都看到了吧?拜答兒與貴由兩人可沒安好心!”拔都道,“蒙哥定是他們二人拾掇著催我行軍。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我拔都提議,他蒙哥那么點人馬,能當上可汗嗎?”
“就是!”昔班低聲說道,“蒙哥一家要是不想被人欺負,那就得聯合我們長系的。他們的父親是怎么死的?他們的領地是怎么丟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嗯,真不知道莫日根將我交待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拔都臉上露出一絲憂慮。他心中暗想。要是此時對面的秦軍將領知道自己地計劃,那就再好不過了。
昔班下意識地回往南方眺望,道:“眼前地才是最要緊的。要是秦軍真是越過阿勒壇山,竄進我們地領地里作亂,家中無人主持,那就是件大禍事。”
“這個倒不太可能!”拔都斬釘截鐵地說道,“孤軍深入,無異于自尋死路。忽必烈這么說只是要我們賣力罷了。”
“敵軍行軍雖然極快,但卻進退有序,我軍要是追得太近了。恐怕中伏。”昔班道,“眼下這個局面,即便是我軍與敵軍死戰,也不見貴由等人會及時來助戰。”
拔都說道:“別管太多,我們繼續就這樣追下去。”
拔都的軍隊繼續追蹤,與秦軍的后隊人馬保持著百里之遙,只有斥侯才緊追不舍。
蕭不離拎著長刀,來到鐵穆地跟前,雙眼因為熬神而帶著血絲。他跳下戰馬。讓麻痹地雙腿得以放松。他這次帶來二萬兵力配合鐵穆軍作戰,余部他索**給葉三郎繼續在東方草原三河源處巡防。
“聽兒郎們說,蕭兄弟受傷了?”鐵穆拉著蕭不離,圍著他轉了兩圈。
“不礙事,一支流箭罷了!”蕭不離一**坐到地上,他抬起左臂,鐵穆這才現原來他的左肋正在滲著血。
鐵穆從靴子上拔出一把匕,小心將戎衣割去一大塊,露出里面地傷口。傷口上已經黑。
“這箭頭上有毒!”鐵穆驚道。
“這沒啥大不了的。”蕭不離滿不在乎地說道,“這種箭傷我不止一次遇上,割去一塊就成,沒什么毒不毒地!”
然而一停下來,他就覺察著這傷雖不嚴重。但還是挺疼的。他口中說要割去一塊。并非真的要割去一塊。
“現在還是包扎一下,要是中毒太深。那就壞了。”鐵穆將蕭不離按在草地,將嘴湊上去**著傷口。蕭不離老老實實地坐在地上。心中十分感動。
“鐵王,我的血是不是挺好喝的?”蕭不離笑著道。
“確實好喝!”鐵穆吐了一口污血,笑罵道。左右眾將會心地笑了起來,這個插曲似乎將他們的疲憊一掃而空。
早有幾位隨軍醫官一溜小跑地過來,用一截長條棉布包上金瘡藥,將蕭不離的的傷口包得嚴嚴實實。
“少裹幾層,裹成個大粽子,我如何用兵器呢?”蕭不離口中著牢騷。
處理完傷口,蕭不離活動活動胳膊,并無大礙,說道:
“鐵王,敵軍太過謹慎,不肯上當啊!。”
“這并沒什么,換在你我,也不會輕易冒進。這樣,你們安西軍快馬加鞭,徑直往阿勒壇山方向的目標急馳,我在此邊走邊停!”鐵穆想了想道,“他們既然不肯來攻,那我就以逸待勞!”
“鐵王,不如我留下來吧!”蕭不離道,鐵穆這是將最重地任務自己挑。
“不,我兒鐵義領在一部分人馬早我數日與敵交戰,到現在已經與敵交手不下十余次,他的人馬傷亡較大,恐不會持久太過時日。你與他會合后,一舉拿下阿勒壇山的敵軍大營,聽說那里也有敵軍守衛,這個任務其實并不輕松。我這有兩萬人馬,雖然不能將身后的敵軍主力一口吃下,但是可保自身安全。”鐵穆道,“你們戰決,然后回來助我,誰不定等你們回來,我已經擒住了蒙古可汗!”
蕭不離還想爭辯,鐵穆擺了擺手,不想聽蕭不離爭辯,蕭不離只好領命。
鐵穆領兵停了下來,大無畏地看著拔都軍隊的到來。拔都也停了下來,兩邊隔著三十里對峙。相互之間并不攻擊。既然秦軍不主動攻擊,正中拔都下懷。
太陽就要落山,蒙哥領著主力趕到。
“敵軍停駐于此。看上去有恃無恐,必有陰謀!”拔都道。他這話聽上去極有道理。
“難道只能這么僵持著?”蒙哥皺了皺眉頭,看著眾位名義上的部下,“誰愿去攻打敵軍營盤?”
沒有人回答。
“敵軍這是以逸待勞,拔都坐視敵軍停駐于此,已經喪失戰機,而我軍剛歷經長途才至此處,人馬困頓。此時再攻。已經晚了。”忽必烈扼腕嘆息,低聲說道。
“忽必烈,你這是要我們七千人馬去攻對方二萬人馬?”昔班不滿地說道。
“就是嘛!”拔都的部下紛紛表示不滿。
貴由與拜答兒既不幫腔,也不反對,像是局外人。拔都卻不自辯,他自顧自地喝酒,蒙哥卻拿他沒有辦法。
“今夜各位嚴守營地,派出斥侯布防,防止敵軍趁夜來攻!”蒙哥只好布置夜宿的命令。
這個夜晚看似太平無事。然而在天就要亮的時候,蒙哥被一個不好地消息驚住了。
“拔都跑了!”貴由憤怒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眾人。
“這個該殺的!”蒙哥怒目而視。而拜答兒則在那里指著老天叫罵。
不要說蒙古人自己,就是三十里外的鐵穆也感覺到不可思議。覺蒙古軍的異動,鐵穆
連忙命副帥丁全領兵出擊并監視這支人馬,不料那支軍隊一路往北方逃竄,看上去并無交戰地意思,丁全只好回來復命。
“這是為何?”鐵穆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蒙古人自己鬧亂子了?”丁全詫異地說道。
“不管如何,這于我軍有利!此時不攻,何時再攻?天助我也!”鐵穆當即命令道。“傳我軍令,全軍出擊!”
“遵令!”眾將齊呼道。
拔都地出走地消息早就在蒙古軍中擴散開來,人人面面相覷,面露怯意,軍心如大山崩塌。勢不可擋。
地平線上。初升旭日冉冉升起。陽光映襯下,秦軍怒馬狂奔呼嘯而來。刀鋒與槍尖閃耀著嗜血地光芒。
貴由與拜答兒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逃散,蒙哥看著他們不告而辭地背影。滿面悲憤,只得對自己的兄弟們說:
“保住我們地性命,并記住今天所生的事情,不可相忘!”
蒙哥選擇往南方奔逃,因為他的人馬不足三千人,秦軍只派了少量軍隊追擊,大部是銜著往北逃竄的貴由與拜答兒的軍隊追擊。
不敗似敗,兵敗如山倒。蒙古人地軍隊越跑越散,越跑越亂,留下的旗幟與輜重,隨意地丟棄在地上,秦軍如秋風掃落葉,一口氣從日初時分,追到日落時分,斬無法統計。
貴由與拜答兒拼命地向北逃竄,他們此時在想,這次又是因何而敗?
又是一個黎明的到來,蒙哥和他的兄弟們停留在某處他們也不太熟悉的地方。
數匹輕騎飛馳而來,渾身帶著血跡。這數騎的到來,打破了清晨時分的寧靜,也讓蒙哥等人心往下沉。
“報……”信使未等馬停下來,就從馬上躍下,“阿勒壇……大營……大營……”
“大營如何?”蒙哥臉色瞬間白。
“昨夜有強敵來襲!”信使穩住了心神,“我等奉命奔來報信,眼下后果難料!”“有多少人?”忽必烈抓住信使的衣領,急道。
“黑夜中看不清,我們拼命抵抗,但是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死傷慘重!”信使道,“我等殺出重圍,只是茫無頭緒,找不到可汗或者自己人,只好分頭尋找。”
“哎呀!敵軍果然如此!”蒙哥跌坐在地上。眾人都心中驚恐萬狀,他們的家室都在阿勒壇山下,憂心如焚,紛紛欲回大營。
等蒙哥回到大營時,只見到處都是燃燒地帳蓬,遍地都是倒在地上的死尸,就連死尸身上的皮革也全被扒光。蒙哥等人眼中充血,欲哭無淚。
6續有散兵游勇逃回此處,個個驚魂未定,疑神疑鬼。
“走吧,離開這里,到大山的另一邊休養生息,等到兵強馬壯之時,我們再來復仇!”蒙哥一腳踢翻了地上殘留的火堆,惹得灰燼飛揚。
“到西方去,何處才是個盡頭呢?”忽必烈抬頭望了望遠方的一抹黑色的影子,阿勒壇白色的山峰清晰可見,心中悲哀地想道。
此前一天,蕭不離與鐵義二人突然神兵天降,聯手圍攻,綽兒馬渾寡不敵眾,當場戰死,余部潰逃,蕭不離從老弱百姓之中將曲律單獨提了出來。
鐵穆與蕭不離、鐵義等人勝利會師,終于又回到了阿勒壇山下,此時將士的心中只有勝利之后地自豪,更有興奮的軍士將戰旗插上了阿勒壇山的雪峰之上,宣示這里已經是大秦國的囊中之物。
面色蒼白的曲律被人帶了過來,那一截空蕩蕩地衣袖在風中飄蕩。
“我認識你!”鐵穆問道,“我想你也應該認識我。”
“我到然見過你。”曲律點頭承認道,“而且在我見過你之前,就聽說過你地英名!”
“再過些時日,我們會回去,你愿隨我們一起走嗎?”鐵穆問道,“吾王有旨意,絕不強求!”
“這里是我家鄉,我哪里也不去!”曲律低頭說道。
他的腦海里只有殺戮與流血地恐怖景象,心中不得安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