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上,羅陽還是有些暈乎乎的,不過被不時吹來的寒風一激,卻是比之前要好多了,就這么在迷迷糊糊之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聽得劉辟在耳邊輕聲喊了一句,羅陽才知道到了目的地。</br> 這是一間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民宅,大門緊閉。這一點都不出奇,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大街上兩邊的宅院哪個不是大門關得緊緊的。劉辟在喚醒羅陽之后,示意那名軍士上前扶羅陽下馬,而自己則是一個縱身下馬,跑到大門口,輕輕敲門。劉辟的敲門手法很特別,似乎蘊含著某種特殊的意味,過了片刻,就聽得大門內側傳來了一聲低喝:“什么人?”</br> 劉辟也是壓低了聲音,貼著大門回答道:“山上來的人!來找四哥!”</br> 劉辟的話音剛落,就聽得大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當即便是從里面蹦出了四五個人,掩護著劉辟和羅陽三人進了門,甚至連三人剛剛乘坐的坐騎也都是牽進了大門。</br> 進了大門之后,羅陽用力甩了甩腦袋,示意扶著自己的那名軍士松手,身形有點晃蕩地往前走,朝著在前面守候的幾名黑衣人問道:“帶路吧!”</br> 當即,那幾名黑衣人便是對著羅陽和劉辟一拜,轉身便在前面帶路,羅陽和劉辟則是緊隨其后。別看這民宅從外面看好像不怎么大,可這里面卻是別有洞天,這還是當初羅陽還在王睿手下為將時就已經看準了的地方,早就偷偷買下,就連黃忠也不知道。</br> 很快,幾人便是來到了一間小屋門口,那幾名黑衣人走到小屋門口,側身讓出了房門。其中一名黑衣人對著羅陽抱拳說道:“主公!自從小的護送她到了襄陽之后,她就不肯進食,說是一定要見主公一面。小的也不敢用強,所以只能是通知主公了!”</br> 羅陽擺了擺手,說道:“行了!你們做得很對!好了!都下去吧!呃,劉辟,你也下去吧!這里有我就夠了!”</br> 見到羅陽好像清醒了不少,劉辟也就放心了,對著羅陽抱拳應了一聲,便是帶著那些黑衣人退了下去。而羅陽則是直接上前伸手一推,將房門推開,徑直走進了小屋。</br> 小屋內倒不是一片漆黑,一盞油燈總算是為小屋提供了一絲光亮。羅陽站在門檻內往房內一看,這倒是一間很普通的小屋,里面除了擺在窗口的一張桌子以外,就沒有其他的家具了。而在房間最里面的角落里,何太后無神地看著闖進來的羅陽,似乎沒有什么反應。</br> 和當初在樊城時一樣,何太后的雙手雙腳都被困了一個扎實,不過可能是因為天涼的緣故,看管她的軍士還是為她在地上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免得她受凍。而在棉被旁邊,擺放著一份飯菜,不過卻是沒有動過的跡象。</br> 羅陽看了一眼何太后,隨手將房門關上,上前對著何太后抱拳說道:“末將見過娘娘!”</br> 何太后只是轉頭看了一眼羅陽,和以前不同的是,這次何太后的眼中既沒有憤恨,也沒有恐慌,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空洞的情感。似乎已經確定何太后不會大喊大叫,所以軍士們并沒有用東西堵住她的嘴,不過就算是如此,何太后卻是沒有說話的意思,又把頭轉回去了。</br> 羅陽的眉頭不由得一皺,繼續說道:“娘娘!為了您的身體著想,還請娘娘進食!”</br> 聽得羅陽的話,何太后又是慢慢轉過頭來,用那空洞的雙眼盯著羅陽看了半晌,終于是開口說道:“你們到最后不也就是想要我的命嗎?我把命給你們就是了!用得著假惺惺地裝蒜嗎?”</br> 雖然何太后這番話的語氣很平淡,可是這話語間卻是透著絲絲的寒意,讓羅陽有些暈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緊皺著眉頭看著何太后的表情,似乎不像是作假,看來這何太后當真是心萌死意了。對于羅陽來說,這何太后是死是活他倒是不在意,可是既然想過要把何太后交給劉協來處置,羅陽就不希望何太后現在就死了。當即,羅陽便是對何太后說道:“娘娘萬萬不可這么想!難道娘娘不想再回到皇宮?”</br> “皇宮?”聽得這個名詞,何太后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亮光,似乎對于這個名字還是有些反應,臉上也從一開始的面無表情,開始浮現出了一種輕微的、很復雜的神情。</br> 見到何太后的神情變化,羅陽就知道自己找準了方向,當即便是趁熱打鐵,上前一步,對何太后說道:“沒錯!娘娘畢竟是國母!現在末將這么對娘娘,也實在是情非得已,只要等到娘娘回到了皇宮之內,就可以繼續享受著娘娘以前的生活了!當然,前提是要娘娘能夠活到那個時候!”</br> 羅陽的一番話似乎是給何太后描繪了一個希望,最后一句話更是看著何太后面前那動都沒有動過的飯菜說的,自然是話有所指。聽完羅陽的話,何太后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了一種向往,看來在皇宮的這十多年的榮華富貴已經深深滲進了何太后的身心。臉上浮現了一些掙扎之后,何太后最終還是露出了無奈和放棄的神態,對著羅陽舉起了被捆綁的雙手,咬緊牙關說道:“給,給我松開吧!我要吃飯!”</br> 羅陽笑了,這何太后畢竟還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對于榮華富貴的向往就足以克制她那點求死之心。當即,羅陽便是道了一聲罪,上前為何太后解開了手上的繩索,甚至是連她雙腳的繩索也給解開了。既然何太后的心結已經沒了,也不用太過擔心,反正這里已經被重重把守,量她一個羸弱女子也逃不出去。</br> 被解開了繩索之后,何太后先是用手輕輕揉了揉手腕和腳踝,每天都被長時間綁住,她一個女子自然是有些受不了。抬頭看了看羅陽,羅陽連忙是對何太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是讓何太后自己用食,羅陽還沒有下賤到要給一個原本就沒有什么好感的女人喂飯的地步,就算是這個女人曾經是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br> 似乎是明白了羅陽的那份自傲,何太后苦笑了一下,便是很自覺地伸手去端起了碗筷,低頭看了看碗中的白米飯,又抬頭看了看羅陽,苦笑著提起筷子就準備吃了。看著何太后的這副樣子,羅陽也是松了口氣,看來這件事算是輕松解決了,如果這何太后當真是態度堅決的話,對羅陽來說,還真是件麻煩事,說不得到最后也只能是用強把食物給塞進去了。</br> 羅陽這一走神,卻是沒有看到,就在何太后低頭準備吃飯的那一瞬間,何太后的眼中閃過了一道異樣的神色。趁著羅陽沒有注意,何太后猛地將手中的飯碗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就聽得哐啷一聲,陶碗直接就被摔成了碎片,那白米飯也是撒了一地!</br> 何太后這突然的舉動,也是嚇了羅陽一跳,低頭看著何太后,卻是不知道為何她又突然發起脾氣來。而就在這時,何太后猛地一縱身,卻是撲到了地上,抓起一塊陶碗的碎片,直接就是往自己那白凈凈的脖子上割了過去!</br> “糟!”羅陽見了,眼睛的瞳孔不由得一縮,立馬就明白何太后這是要自盡,慌忙伸手就將何太后的手給抓住,那陶碗的碎片距離何太后的脖子,已經是不到一指的距離了。也虧得剛剛羅陽往前跨了一步,要不然,還真讓何太后給成功了!</br> “放開我!放開我!”被攔住了的何太后開始拼命地掙扎起來,可她的那點力氣又怎么掙得開羅陽那像鐵鉗般的手。掙脫不了,何太后又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羅陽的手臂,試圖要讓羅陽放手。</br> 只可惜,何太后這點力氣,對于羅陽來說,也就是撓撓癢的感覺。當即羅陽便是伸手將緊緊握在何太后手中的碎片給硬扳了下來,然后一把就將何太后給拽了起來,喝道:“娘娘!請自重!”</br> “放開我!”何太后被羅陽這么一拽,卻是吃痛地嬌呼了一聲,可卻沒有放棄掙扎,這下可是連腳也用上了,一邊踢一邊喊道:“放開我!我的皇兒已經死了!我活下去還有什么希望!讓我死了算了!放開我!讓我死!”</br> 聽得何太后的話,羅陽總算是明白何太后為什么會鬧出這么一出了,想想也是合乎情理。何太后就算再怎么樣,她也畢竟還是一個女人,作為一個女人,自己的丈夫先是移情別戀,最后甚至連到死都沒有和她和解,這對她的打擊已經是夠大的了。而作為她之后的唯一寄托的兒子,現在也是不在這個世上了,何太后萌生死意,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br> 想到這里,羅陽就是不由得一陣頭疼,這何太后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現在還要死要活的,羅陽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應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