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失血太多了,止都止不住,幾乎全身的血液都換了一遍。
    找來的另外一個具有AB型RH陰性血的人最多只愿意抽1000CC,多1cc,哪怕給再多的錢,他也不愿意了。
    但為了救江年,周亦白愿意呀,哪怕身上的血被抽光,他也愿意呀。
    所以,他身上的血被抽走了一袋又一袋,在被抽了1200cc的時候,醫生說,江年的血壓還是上不去,不行,還得繼續輸血。
    "醫生,抽我的,繼續抽我的!"奄奄一息的,周亦白拉住要往外沖的醫生,近乎懇求地道。
    "你確定你能受得了?"看著周亦白,醫生擔憂地問道。
    "她是我老婆,是為了救我才躺在手術臺上的,不管抽多少,我必須讓她活下來!"毫不遲疑的,周亦白又將自己的胳膊,遞到了醫生的面前。
    醫生看著周亦白,遲疑一下,爾后點頭,立刻又讓人過來抽他的血。
    一袋不夠,又繼續抽,在血液繼續一點點從他的身體里流失時,那種巨大的,感覺整個身體徹底被掏空,整個人都漂浮在冰窟里的感覺,讓周亦白的每一顆牙齒都在不斷打顫,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意識都在喪失,淪陷。
    原來,當初江年為了救他被抽走了2000CC的血,是這樣的感覺,是一種比死還要痛苦的煎熬,就像身體里的血和肉,被生生地分離,想抓卻什么都抓不住,那種痛苦,無法形容。
    江年,對不起呀,真的對不起,原來,最痛苦的事情,你都為我做過了,替我承受了,可是,我給你的,卻只有累累傷痕.......
    對不起啊,對不起!
    你一定要原諒我呀,一定要原諒我.......
    ..............
    經過全市最好的醫生專家團隊超過八小時的奮戰,終于將江年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當江年被從手術室推出來,推進重癥監護室的時候,沈聽南看著渾身被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的江年,淚水瞬間滿面。
    他好想撲過去,抱一抱江年,哪怕是握一握她的手,或者摸一摸她也好。
    可是,他不敢,他真的不敢!
    江年躺在病床上。那么脆弱,連呼吸都只能靠呼吸機來維持,他怕現在他一碰她,以后就會再也碰不到她了。
    "情況怎么樣?"周柏生和沈聽南一起,一直守在手術室外,看到幾個主刀專家出來,立刻過去問道。
    為首的專家摘下口罩,看著周柏生滿身疲憊地深吁了口氣道,"周董事長,人暫時是搶救過來了,至于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病人能不能熬過接下來的48小時。"
    "那是什么意思?"聽著醫生的話,沈聽南瞳仁驟然緊縮一下,立刻追問。
    醫生看向沈聽南,面色有些沉重地道,"如果病人熬不過接下來的48小時,那就......."
    "噗通!"
    就在醫生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的時候,沈聽南雙膝一彎,應聲便跪在了醫生的面前,仰頭看著醫院,雙眼紅腫,哀求道,"醫生,求求你,求求你們,只要能救活阿年,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我都愿意。"
    醫生看著沈聽南,不由地被嚇了一跳,趕緊便伸手去扶他,"沈總,你放心,我們一定竭盡所能。"
    周柏生站在一旁,看著為了江年,竟然給醫生下跪的沈聽南,不由沉了沉臉,冷聲道,"沈總,江年是我們周家的兒媳婦,還用不著你在這兒來求人!"
    說著,他又看向醫生道,"各位,拜托了,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救活我的兒媳婦。"
    ..............
    周亦白被抽了2000cc的血,徹底暈了過去,但其實,沒有一刻,他是不掙扎著想要醒過來的。
    在如冰窖般的一片黑暗中,他不停地掙扎,不停地告訴自己,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可是,因為過量的失血,哪怕他用盡渾身的力氣,都無法沖破黑暗,撐起自己那如泰山般沉重的眼皮。
    因為情況太嚴峻,江年隨時都還可能要輸血,而且周亦白也因為過量抽血倒下了,所以周柏生動用關系,花高價錢從別的地方空運了2000ccAB型RH血來東寧,800CC輛入了周亦白的體內,剩下的1200cc,留著給江年備用。
    800cc輸入了周亦白體內后。不到兩個小時,他便慢慢撐開了眼皮,醒了過來。
    "兒子,兒子,你醒啦!"翌日,清晨五天多,天還沒亮,黑幕沉沉的,守了差不多一夜的陸靜姝看到睜開雙眼醒了過來的周亦白,立刻便撲了過去,無比激動地道。
    "江年呢?"什么也顧不得,周亦白撐起身子要坐起來,"江年呢,她在哪?"
    "兒子。"馬上,陸靜姝伸手去扶他。
    "我問你,江年呢?"周亦白怒吼,甩開陸靜姝的手。
    "江年她沒死,搶救過來了,現在在重癥監護室里。"看著周亦白,滿臉郁悶的,陸靜姝回答道。
    得到答案,周亦白馬上便掀開被子下床,連鞋子也沒有穿,立刻便要大步往外沖。
    "兒子,你去哪?"只不過,他的腿還沒有邁開,陸靜姝便抓住了他。
    "放開我。"又是一聲怒吼,周亦白再次甩開陸靜姝的手,然后踉踉蹌蹌地往外跑去。
    "兒子,你別亂跑呀,兒子!"
    打著赤腳,沖出病房。周亦白立刻便抓住一個護士,問重癥監護室在哪。
    護士被他嚇了一跳,趕緊便支支吾吾的將重癥監護室的位置告訴了他,就在這一棟的8樓。
    放開護士,周亦白馬上就朝電梯口沖去,后面,陸靜姝和兩個保鏢也都趕緊跟上。
    "兒子,江年沒事了,她真的沒事了,你跟媽回去,回去好好休息好不好?"追到電梯口,陸靜姝去拉周亦白,哀求道。
    看到自己居然就在7樓,而江年在8樓,電梯又還沒到,周亦白甩開陸靜姝的手便沖向電梯榜的安全門,急步往樓上沖去。
    "兒子!"陸靜姝都快哭了,趕緊又和兩個保鏢追了上去。
    或許是夠年輕,平常又鍛煉多,底子好,即使是被抽了那么多的血,周亦白還是一口氣爬上了8樓,然后,一路找著沖向重癥監護室。
    重癥監護室外,除了兩個保鏢守在那兒外,沈聽南也一直守在那兒,從來沒有離開過,哪怕一分一秒。
    他怕,真的好怕,怕的心驚膽戰,怕自己一離開,就再也見不到江年了。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抬頭,看了過去,當看到醒了過來,連鞋子都沒有穿,滿眼滿臉都是惶恐不安地跑了過來的周亦白,他已經變得異常平靜,平靜的在看到他的時候,臉上都沒有一絲絲情緒的變化。
    因為他在心中一遍遍不斷地祈禱,祈禱只要江年能活下來,醒過來,他什么都可以放下,甚至是什么都可以不要。
    所以,他不再恨周亦白,更加不想再揍他。
    只要江年能醒過來,他一點都不再恨周亦白。
    周亦白沖過來,也完全不去看就坐在監護室外的沈聽南,只是撲過去,透過那明凈的玻璃穿,去看里面的江年。
    看著躺在里面,一動不動,頭上纏滿紗布,渾身都插滿了各種管子的江年,他的雙眼,抑制不住的,迅速變得猩紅,但下一秒,他又立刻朝門口沖去。
    "對不起,這是重癥監護室,家屬不能隨便進來。"只是,門才一推開,守在重癥監護室里的護士便提醒周亦白。
    "她是我太太,我必須進去。"強硬的,周亦白道。
    "如果你非要進來,那就去換上無菌服吧。"
    ..............
    周亦白換上了無菌服,進了重癥監護室。
    看著躺在病床上,頭上,手上都裹著紗布,身上到處都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呼吸都只能暫時靠呼吸機來維持的江年,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般,霎那洶涌而出。
    "啪!""啪!""啪!".......
    就當著重癥監護室里醫生護士的面,周亦白狠狠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抽在自己的臉上。
    他就是個畜牲,是個人渣,豬狗不如。
    他為什么要讓江年在萬豐集團的大廳里等他,為什么?
    如果,他按時回公司,或者哪怕是早那么五分鐘十分鐘回公司,江年也就不會出去,也就不會被原本要撞他的摩托車給撞上。
    都是他!
    全都是他!
    全都是他的錯!
    "周總,周總!"一旁,醫生和護士看到,趕緊過去,拉住了周亦白不斷扇在自己臉上的手,無比動容地勸道,"周總,您太太一定會挺過來的,她一定會挺過來的。"
    淚流滿面,周亦白看著床上沒有一絲生氣的江年,整個人漸漸軟了下去,軟在身后的椅子里,抱著頭,狠狠揪著自己的頭發,泣不成聲。
    如果江年醒不過來,他要怎么辦,他該怎么辦?
    倏爾,他抬起頭來,伸手過去,去握住江年那沒有一絲溫度的小手,緊緊握住,哭求著道,"對不起,江年,你醒過來,你醒過來呀!只要你能醒過來,你要離婚,我馬上就去跟你辦離婚手續,你要我不娶葉希影,我這輩子絕對不娶她,你要我不動沈氏,不動沈聽南,我絕對不再動他,只要你能醒過來,我只要你醒過來,我什么都答應你......."
    一旁,醫生和護士站在那兒,看著握著江年的手,哭的完全像個痛失一切的孩子似的周亦白,也不禁被感動的濕了眼眶。
    這是怎么一對夫妻,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什么事情,才會讓堂堂萬豐集團的小周總,太ZI爺,在所有人外人的眼里都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的周亦白,此刻,崩潰的不成人形。
    病房外,沈聽南站在那兒,看著病房里的一幕幕,也不由的再次紅了眼眶,有水汽,徹底氤氳了視線。
    周亦白應該很愛江年吧,很早的時候就愛上了,現在越來越愛了。
    只是,晚了,周亦白,晚了!
    .......
    醫生說,術后的48小時是最最緊要的關頭,只有渡過了這48小時,江年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這48小時,不管周亦白,還是沈聽南,都沒有離開過重癥監護室一步,只是,一個守在病房內,一個守在病房外。
    陸靜姝來了,看到周亦白那一副面如死灰般,除了江年,什么都已經不在乎的樣子,心疼的要命,苦口婆心勸了他半天,讓他去好好休息,吃點東西,可是周亦白除了愣愣的雙呆滯地看著江年,便只有看著江年,完全都沒有理會陸靜姝,甚至是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似乎,在周亦白的世界里,除了江年。就再也沒有其它了。
    陸靜姝說了兩個小時,說累了,見周亦白又完全沒有一絲的反應,她才無奈一聲嘆息,離開了病房。
    病房外,張副總來看了江年,跟他匯報了公司的情況。
    早上開始,所有的供應商都主動打了電話過來,開始恢復供貨,之前所有的問題,都已經不是問題,沈氏所有的危機,也在一夜之間,全部自動化解了。
    匯報完了公司情況,張副總和秘書又勸沈聽南,讓他吃點東西,回去休息。
    對于公司的情況,沈聽南聽了,只是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一聲"知道了",對于其它的話,沈聽南就跟周亦白一樣,自動忽略,等最后張副總和秘書都不知道該怎么勸他的時候,沈聽南才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回去吧,最近公司的所有事情,就交給張副總全權處理吧。"
    "沈總,......."
    "走吧!"張副總還想要說什么,沈聽南卻再次擺了擺手,趕人。
    看著明顯已經不想聽,更加什么也不想再說的沈聽南,張副總只得無奈一聲嘆息,和秘書先離開了,然后,打了電話給沈家那邊,沈默琳和沈家的外公外婆,還有傭人也匆匆地趕來。
    昨天在在萬豐集團辦公大樓的大門前所發生的一切,所有的消息都是嚴密封鎖的,沒有任何人任何媒體敢報導一個字,所以,如果不是張副總通知,沈家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沈默琳趕到醫院,看到重癥病房里的江年,淚水也立刻就模糊了雙眼,哭著問沈聽南道,"哥,江姐姐會不會死?"
    "不會。"沈聽南笑著去拭沈默琳臉上的淚,"江年她那么堅強那么勇敢的人,她一定會挺過來,一定會好起來的。"
    沈默琳也笑,重重點頭道,"恩,是的,江姐姐一定會醒過來,好起來的,江姐姐還要繼續給我上課呢!"
    "哥,要不然你去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吧,我替你守著江姐姐,好不好?"看著沈聽南,不過一天一夜沒見,他便憔悴的不成樣子,沈默琳特別心疼。
    "不用。"沈聽南寵溺地輕撫沈默琳的發頂,"守在這兒我才安心。"
    如果不是他的任性,如果他愿意再多等幾分鐘,江年又怎么會有事?
    是他,是他害得江年躺在這兒的!
    他一定要守著江年醒過來,一定要!
    "那哥,你吃點東西好不好,要是江姐姐醒過來,卻看到你倒下了,她會心疼的。"沈默琳又哭著勸沈聽南。
    "真的嗎?"沈聽南笑著問,卻笑的比哭更難看。
    "恩,當然是真的。"沈默琳重重地點頭,"你沒看到嘛,爸媽走的時候,江姐姐一直守著你,你難過,她也很難過。"
    沈聽南一笑,淚水又盈滿了眼眶,重重點頭道,"好,我吃。"
    "恩。"
    ..............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每一分每一秒對周亦白和沈聽南來說,都是煎熬,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
    還好,沈聽南聽了沈默琳的話,吃了點東西,之后又去洗手間洗漱了一下,把身上帶血的衣服,都換了,整個人看起來,就沒有那么狼狽,憔悴了,但周亦白的樣子,卻實在是糟糕透了。
    昨天被沈聽南狠狠揍了幾拳,雖然臉上的傷處理了一下,可是,臉上的淤青卻仍舊明顯,再加上被抽了那么多的血,又不吃不喝,守著江年整整一天,整個人面色蒼白的跟什么似的,一雙眼睛又紅又腫,黯淡的沒有一絲絲亮光,下巴上的青茬,也全部冒了出來,好在昨天晚上趁著他昏迷的時候,陸靜姝讓人將他身上帶血的衣服全換了,身上屬于江年的血漬,也全部擦拭干凈了。
    但此刻,周亦白的頹廢跟憔悴,跟衣服無關,跟屬于江年的血漬無關,而是他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絲絲的生意,就完全跟報廢了的機器,再也不能用一樣。
    這樣的周亦白,周柏生從來沒有見過,誰都沒有見過。
    走進重癥監護病房,看著坐在病床前,在他進來的時候,連眸光都沒有一絲閃動的周亦白,周柏生是真的心疼。
    其實,這一年多兩年來,江年和周亦白,還有葉希影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他也早就料定,周亦白會喜歡上江年,愛上江年,因為他們倆個家世背景雖然差別大,但是在其它的很多方面,他們都是具有共同點的。
    江年是個善良的好姑娘,周亦白又何嘗不是,只是,他從來不善于表達。
    周亦白是倫敦商學院畢業,江年是巴黎高等商院畢業的,他們在學識上,也都站在同一高度。
    兩個人,只有在工作上,生活上都能達成共鳴的時候,才會在感情上惺惺相惜,愛上彼此,珍惜彼此,并且呵護彼此。
    只是,因為一開始對江年的偏執,讓周亦白犯了很多錯,原本以為,以江年對周亦白的喜歡,哪怕周亦白犯了錯,只要周亦白能醒悟,江年便能原諒他。
    不過,他低估了江年。
    江年的倔強,其實跟周亦白一樣。
    再者,什么榮華富貴,江年根本不看重,因為憑她的本事。什么樣的榮華富貴,她自己不能掙回來。
    "放心,小年那么優秀堅強的人,她會挺過來的。"走過去,看著死寂般的周亦白,周柏生的大掌落在他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人抓到了嗎?"終于,在守了江年一整天之后,周亦白開口,嗓音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
    周柏生點頭,"抓到了,是張克峻指使的,一年多前你在杭州廢了他,至今都沒能治好,他懷恨在心,就找了人,也想把你弄殘廢。"
    "張!克!峻!"周亦白咬牙,垂在身側的手,忽爾緊緊拽成拳頭,額頭的青筋,也瞬間突突直跳,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齒道,"我要弄死他!"
    "唉!"周柏生看著病床上一動不動,似乎沒有任何起色的江年,一聲嘆息,又輕拍了拍周亦白的肩膀道,"有張家在,弄死他,不容易。"
    "弄不死他,我也要讓他在監獄里呆上一輩子!"倏爾,周亦白抬頭看向周柏生,一雙黑眸此刻猩紅的跟什么似的,原本干澀的眼眶,瞬間又變得濕潤起來。
    周柏生看著他,又是一聲心疼地嘆息,握了握他的肩膀,勸道,"你去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要是小年醒了,你卻倒下了,又還怎么照顧她?"
    看著周柏生,周亦白英俊的眉宇一擰,又將視線移回了江年的身上,搖頭道,"我想守著她。"
    "我來替你守著,你去洗漱一下,吃點東西再來,好不好?"看著周亦白,周柏生像哄孩子般,語氣輕柔又無比慈愛,就跟兒時哄他一樣。
    "爸,......."
    "唉,亦白,爸明白的,但你總不能現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給折騰垮了吧,那得不償失呀!"周亦白還想要說什么,可是,話未出口,周柏生便一聲嘆息,打斷了他。
    看著病床上沒有一絲反應的江年,周亦白沉默一瞬,最終,他點了點頭,從椅子里站起來。
    不過,卻在站起來的時候,雙目一陣眩暈,身形晃蕩,如果不是周柏生反應快,趕緊伸手一把拉住了他,估計就直接栽倒在地了。
    "你看看,你都虛弱成這個樣子了,要是小年醒過來,你怎么照顧她?"周柏生心疼呀,是真真心疼,就這一個兒子,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爸,我知道了。"站在原地,過了好幾秒,周亦白才從那陣強烈的眩暈感中緩了過來,爾后,看向周柏生,微了微唇角,露出一抹從未有過的苦澀的笑意來。
    "恩,你明白就好。"心疼的,周柏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好。"周亦白點頭,這才又抬腿,往病房外走去,改由周柏生替他守著。
    出了病房,一抬眸,周亦白便看到坐一病房外的沈聽南,兩個人的視線,皆是沒有一絲亮光的在空中那么一霎那的交匯之后,又淡淡的錯開,不帶任何一絲情緒。
    現在,只要江年能醒過來,能好起來,其它的一切,都不在重要了。
    "哎呀,我的女兒呀,我的女兒,你怎么這么命苦呀,我的女兒!"
    正當周亦白錯開和沈聽南交匯的視線時,不遠處,一道尖銳刺耳的叫喊聲傳來,周亦白眉頭狠狠一擰,側頭看去,不遠從電梯里沖了出來的人,不是孫如英和江年的大嫂蕭麗麗又是誰。
    "小年呀,女兒呀,你在哪?你怎么樣,趕緊讓媽看看,你可是媽的心頭......."肉。
    "這位女士,這是醫院,禁止喧嘩,請保持安靜。"孫如英哭喊著,還沒有沖到重癥監護室的門口,就被護士攔住,警告。
    "我是來看我女兒的,你知道我女兒是誰嗎?是周家的少奶奶,我你也敢攔。"一下子,孫如英就變了一張臉,耀武揚威地瞪著護士道。
    "就是,看清楚好不好!"蕭麗麗跟在孫如英的身后,也對護士撇嘴嫌棄道。
    護士看著她們倆,抿了抿唇,什么也沒說了。直接走人了。
    "呀,這不是周少爺嘛!"護士走開后,孫如英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重癥病房門口的周亦白,然后拔腿便跑過去,拉住周亦白的手,笑嘻嘻地道,"好女婿,小年住院了,你一直守著呀?"
    "媽,什么事?"看著看到自己后,居然滿臉堆了討好笑容的孫如英,周亦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誰知道他們來的。
    "呵呵.......不是說小年出事了嗎?讓我們來醫院看看,怎樣,小年沒事吧?"笑嘻嘻地,孫如英又道。
    "呵......."看著孫如英,周亦白扯起唇角,一聲低笑,爾后,退開兩步道,"自己看吧!"
    --自己看。
    孫如英和蕭麗麗都懵了一下,明白過來后,都抬起頭,朝重癥監護病房里看去,當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時,不管是孫如英,還是蕭麗麗,都是猛地一驚,瞪大了雙眼。
    "小.......小年,這是我們家小年嗎?"蕭麗麗反應過來,趕緊結結巴巴地問道。
    "是呀。就是阿年。"淡淡的,面無表情的,周亦白回答。
    "哎呀,我們家小年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成這樣子啦。"這下,孫如英也急了。
    "為了救我。"淡淡的,周亦白又回頭。
    "為.......為了救你。"霎時,孫如英和蕭麗麗又瞪大了雙眼。
    "江夫人,我讓人通知你來,是想讓你們好好看看小年,畢竟,你們是你們江家的女兒,你們的至親。"這時,周柏生從里面走了出來,沉著嗓音面色格外不悅地道。
    "我們小年是為了救你兒子才變成這樣,躺在這里的?"看著走出來的周柏生,孫如英問道。
    "恩,是。"周柏生點頭,毫不遲疑地承認。
    "那.......那我們小年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我以后要怎么活呀,我們小年這么能干,我可還指望著我們小年給我養老送終呢!她要是走了,我也不想活了。"立刻,孫如英就拍著大腿,痛哭流涕起來。
    "閉嘴!"看著孫如英那惺惺作態,一口一句恨不得把江年咒死的樣子,周亦白瞬間就發了飆,"江年她不會死,她不可能死!"
    "江夫人,說吧,這次,你想要多少?"太清楚孫如英的嘴臉,周柏生直接開口道。
    "媽,小年一條人命呀,可不能便宜了。"立刻,蕭麗麗拉住孫如英的手臂道。
    不遠處,沈聽南看著這一幕幕,心里實在是不由的好笑,替江年深深的感到悲哀和不值。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江年從來都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家人,有這樣的母親和家人,想必,她的心里應該更苦吧。
    "爸,一分都不能給他們。"
    聽著身后蕭麗麗的話,孫如英的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正想要獅子大開口的時候,周亦白卻率先冷冷出聲。
    "你.......周少爺,你什么意思,小年可是我們江家的女兒,她要是因為救你死了,難道......."
    "閉嘴!"再一次,在孫如英的話還沒有說完時,周亦白低吼一聲打斷她,爾后,命令不遠處的幾個保鏢道,"把她們帶走,再也不許她們靠近江年半步。"
    "是,周總。"幾個保鏢答應一聲,立刻就向前來,二話不說,一左一右地拎起孫如英和蕭麗麗便要帶她們走。
    "喂,小年是我的女兒,你們憑什么拉我們走。憑什么不讓我們看小年,放開我,放開我......."
    "對呀,小年是我江家的人,你們有什么資格趕我們走,我們不走......."
    孫如英和蕭麗麗不停地叫囂,可是,保鏢完全不理會,直接拉著她倆,大步便離開.......
    ..............
    周亦白聽周柏生的話,去洗漱,吃東西,不過,在他吃東西吃到一半的時候,重癥監護室里忽然傳來消息,說江年快不行了,心跳都停止了,一眾的專家全部往重癥監護室里沖去,除了醫護人員外,所有的閑雜人員,都必須出去。
    周亦白丟下碗筷,一口氣沖到重癥監護室外的時候,周柏生和沈聽南都只守在病房外,里面,則亂成了一團,所有的專家都圍著江年,水泄不通。
    "爸,阿年怎么樣?"沖過來,透過明凈的玻璃穿,周亦白往里面看了一眼,在什么也看不清楚后,他趕緊抓住周柏生追問,連氣都沒喘上一口。
    周柏生看向周亦白,扶住他,輕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放心吧,小年會挺過來的。"
    周亦白眉頭狠狠一擰,霎那,又紅了眼眶,看向病房里面。
    一旁,沈聽南安靜地站在那兒,一瞬不瞬地盯著病房里的情況,心里,在一遍遍不斷地祈求上蒼,保佑江年沒事。
    只要江年沒事,除了親人,他什么都可以放棄。
    以前的時候,他從來不信什么神鬼,可是,此刻,他真的期待大羅神仙的降臨,能大手一揮,或者吹口氣,便能將江年從鬼門關拉回來。
    看著病房里,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在專家團隊努力搶救了半個多小時后,江年終于又再次脫離了生命危險,被從閻王爺的手里搶了回來。
    "醫生,我太太怎么樣?"專家一從病房里出來,周亦白就沖過去,抓住為首的專家問道。
    "周總,周太太暫時是脫離了生命危險了,但能不能熬過今晚。就看她的造化了。"皺著眉頭,為首的專家嘆息一聲道。
    江年實在是傷的太重,再加上血型太特殊,能搶救下來,也是因為周家有這個實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匯聚了整個東寧市最好的醫療資源,要不然,一切就真的很難料了。
    看著醫生,周亦白的黑眸驟然一沉,連著呼吸,也瞬間被人掐斷,"醫生,如果還需要血,我這里可以抽,請無論如何,救活我太太。"
    醫生看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周亦白,沉重地點了點頭道,"周總,我們一定竭盡所能。"
    ..............
    今晚,是最關鍵的一晚,只要渡過了今晚,江年的命就可以保住了,所以,不管是周亦白還是沈聽南,更是寸步都不敢離開了。
    守在江年的病床前,別說離開,周亦白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更是握著江年的手,一刻都沒有松開過。
    "江年,你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嗎?"坐在病床邊,握著江年的手,周亦白定定地看著她那張蒼白如紙的小臉,揚起唇,低低地笑了,"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在我去東寧大學演講,第一眼和你的目光對上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只是,我自己從來都不知道。"
    "江年,其實我不討厭你的,我從來都沒有真正討厭過你,我只是不喜歡,不喜歡自己的人生被操控,連自己愛的人都不能自己選擇,我對你冷漠,對你吼,對你所說的那些話,還有和葉希影一起在你面前演的戲,都只不過是為了逼你離開,因為我沒有辦法和爸對抗,所以,我只能拿你來撒氣......."說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周亦白的淚水,又一次流了滿面。
    原來,那么久以來,他和江年都不是在演戲,他和葉希影才是在演戲,在江年的面前演戲。
    "對不起啊,江年,對不起......."低頭下去,周亦白干燥的薄唇,輕吻住江年的手心,泣不成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一次,一次就夠了......."
    就在周亦白泣不成聲的時候,守在一旁的醫生護士驚喜地發現,儀器屏幕上跳動的數據忽然顯示,躺在病床上的江年已經可以自主呼吸了。
    --天啦,江年已經可以自主呼吸啦!
    醫生護士欣喜若狂,有醫生趕緊便跑出去,去叫團隊專家過來。
    馬上,幾位頂級的醫學專家匆匆進了重癥病房,沈聽南守在病房外,看到匆匆出入的醫生,只以為江年又有什么危險,趕緊便抓住最后剛剛病房里沖出來的醫生,無比迫切地問道,"出什么事了,江年怎么啦?"
    "沈總,周太太已經可以自主呼吸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您就放心吧!"看著沈聽南,醫生自然知道他是誰,更加知道,他一直都守在病房外,片刻都沒有離開過。
    --可以自主呼吸,沒有生命危險了。
    聽到這個巨大的好消息,沈聽南一時竟然怔住了。
    江年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她沒有生命危險了!
    太好,太好了!
    "謝謝,謝謝你們,謝謝!"在反應過來的下一秒,沈聽南拉著醫生,瞬間就濕了眼眶,從未有過的激動與歡喜,滿滿的洋溢在他的臉上和眼底。
    "不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醫生笑著,又好心道,"沈總,您也在這里守了快兩天兩夜了,現在周太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您回去休息一下吧,要不然熬不住的。"
    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有這份感情和堅守,實在是難得,哪怕他不是沈氏的總裁,醫生對沈聽南,也刮目相看。
    沈聽南點頭,激動的淚水盈眶,"好,我知道,謝謝,謝謝你們!"
    醫生笑笑,這才轉身,大步進了重癥病房。
    病房里,周亦白看到匆匆沖進來的幾位專業,也是一懵,在專家們告訴他,江年的情況已經好轉,開始自主呼吸。脫離了生命危險后,跟沈聽南一樣,他整個人一下子就徹底怔住了,傻傻地退開,把地方騰給醫生們,然后,他就站在了那兒,愣愣地看著病床上的江年,看著儀器上顯示的數據,無未有過的巨大喜悅,像滔天的巨浪,不斷地拍擊著他的心房,讓他整個人仿佛瞬間又活過來了一樣,那雙原本無比黯淡的黑眸迅速地亮了起來。
    幾過專家圍在病床邊,查看研究江年的病情,又給她制定最新的治療方案。
    周亦白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時間,不再變得難熬,一切都有了期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幾個專家們查看完了江年的情況離開,而插在江年身上的呼吸機已經撤掉了,戴在她臉上的氧氣罩,慢慢的開始有一層白霧氤氳。
    江年活過來了,她活過來了!
    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周亦白喜極而泣!
    再一次,他過去,緊緊握住了江年的手。
    她的手,仍舊冰冷,可是,握著握著,就慢慢有了溫度。
    "江年。謝謝你,謝謝你活過來,謝謝你......."低頭,周亦白輕吻著她的手背,因為激動,因為開心,從未有過的激動,開心,再次讓他,泣不成聲.......
    .......
    江年沒有生命危險了,沈聽南也不需要再一直守在醫院,翌日,天亮后,他便回了家,好好睡了一覺。
    雖然江年和他一起,入職沈氏,也不過就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可是,江年為沈氏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清清楚楚地記在腦海里。
    江年是真的希望沈氏強大起來,希望他能強大起來。
    所以,他不能讓江年失望,更加不能讓周亦白或者其他的人再掐住他的脖子,而他和整個沈氏,都只能仰其鼻息過活。
    他必須強大,沈氏必須強大。
    只有他強大了,沈氏強大了,再也不用懼怕周亦白,不用懼怕周家,不用懼怕萬豐集團,甚至是不用懼怕任何東西,他才能真正的保護好江年。
    讓自己和江年。都更有尊嚴地活著!
    所以,他不能倒下,他要變強,不斷地變強!
    醫院里,雖然江年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可是,她卻并沒有睜開雙眼醒過來。
    醫生說,她受傷的太重,又失血過多,最主要的,是因為江年的大腦受到劇烈的撞擊,大腦里面有淤血,沒有辦法清除,淤血慢慢形成血塊,很有可能壓迫了大腦神經,這樣可能會導致她長時間昏迷不醒。
    "長時間是多久?"聽了醫生的話,周亦白立刻便急切地問道。
    醫生皺眉,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地看著周亦白道,"周總,這個我們真的不好說,要看周太太的恢復情況,有可能是一個月,也有可能是一年,甚至是更長。"
    --一年,甚至是更長。
    周亦白的黑眸,驟然緊縮一下。
    不過,立刻,他就鎮定了下來。
    沒關系的。
    江年昏迷一個月,他就照顧她一個月。
    江年昏迷一年,他就照顧她一年。
    江年要是昏迷十年或者一輩子,他就照顧她十年或者一輩子。
    總之,他會在她的身邊。永遠不離開!
    "好,我知道了,謝謝!"無比平靜的,周亦白點頭道。
    幾個專家點點頭,也都紛紛離開。
    "兒子,你都在醫院守了整整三天了,聽話,跟媽回去,好好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好嗎?"待醫生離開后,陸靜姝圍著周亦白,近乎哀求地勸他道。
    "媽,你回去吧,從今天開始到江年好起來出院為止,我都會住在醫院里,你讓人幫我拿些換洗的衣物過來就好。"說著,周亦白又看向站在不遠處,過來匯報工作的助理,吩咐道,"你去跟醫院方面溝通一下,看能不能臨時給我安排一間病房,離重癥監護病房越近越好。"
    以后要住在醫院里,洗澡換衣服,基本的日常生活需要,而這一切,不可能在重癥監護病房里進行。
    "是,周總。"
    "站住,不許去!"只不過,助理才答應下來,轉身準備出去,就被陸靜姝給一聲怒呵,叫住了。
    助理渾身一顫,趕緊停了下來,然后,眼巴巴地望向周亦白。
    "去吧,按我說的去辦。"理都沒有理會陸靜姝,周亦白直接吩咐道。
    看一眼臉色不善的陸靜姝,又看向周亦白,助理弱弱的答應一聲"是,周總。"然后,逃似的趕緊便出了病房,去找醫生了。
    "兒子,......."
    "媽,你別忘了,江年是為什么會躺在這里?"在陸靜姝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的時候,周亦白冷著臉,厲聲打斷了她,"也別忘了,當初是誰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更加不要忘了,江年她是我老婆,照顧她,原本就是我這個丈夫該做的事情!"
    陸靜姝站在那兒,看著周亦白,聽著他近乎低吼的訓斥聲,整個人一愣一愣的,有些根本回不過神來。
    她是萬萬沒想到呀,如今周亦白為了江年這個老婆,連她這個媽都可以訓斥,甚至是可以不要了。
    "你回去吧,以后沒事,就不要來醫院了。"看到陸靜姝愣愣地看著自己,沒話說了,周亦白無比疲憊的一聲嘆息,放軟了語氣道。
    "兒子,你不會為了江年這個老婆,連媽都不要了吧?"看著周亦白,陸靜姝忽然就我比難過又委屈地哭了起來。
    "媽,你想什么呢?如果有一天,你為了救爸,自己躺進了醫院,爸卻對你不理不睬嗎?"看著陸靜姝,周亦白實在是無奈又無語,又繼續道,"江年是我的老婆,以后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女人,難道你不希望我們倆個感情好,以后可以互敬互愛,相互扶持一直白頭到老嗎?還是說,你就想我家庭不和睦,事業不順利,接連不斷地換老婆,最后孤獨終老?"
    看著周亦白,聽著他的話,陸靜姝這才覺得,他說的好像是真的有道理。
    哪個當媽的不希望兒子好,可是兒子將來一輩子好,那才是真的好!
    而將來一輩子好是什么,是夫妻恩愛,家庭和睦,事業美滿!
    "兒子,你說的對,是媽想的太不周到了。"馬上,陸靜姝便給周亦白道歉。
    要是給別人道歉,陸靜姝是死也不可能的,可是給周亦白這個兒子道歉,她張口就可以來。
    看著陸靜姝不再亂想了,周亦白深吁口氣,"媽,那你回去吧。"
    "那兒子,你也不能不顧自己呀,要是......."
    "我知道,你放心,哪怕為了江年,我也一定會好好的。"再一次,周亦白嘆息一聲,打斷陸靜姝。
    從今天以后,他要照顧江年一輩子,他又怎么敢不好好的呢!
    江年,一切,我們都重新來過,然后,我們不要離婚,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