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綠蕪往后退去，可她根本來不及再施展第二次移形換影的術法。
    “你認識渡航，對不對？”
    江綠蕪快速的頭腦風暴著：“我也非常喜歡渡航，你可以給我講一講他的事情嗎？”
    這人面骷髏出現在這里必然不是巧合，而這墓塚又華美異常，他將自己鎖在這里，沒準跟渡航真仙結緣頗深。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緣分，但終歸肯定是不舍居多。
    果然，那人面骷髏的手在距離江綠蕪臉只有半寸距離時停下。
    不知道怎么地，江綠蕪竟然感覺到了傷感。
    傷感？這到底是什么鬼扯淡的情緒！
    “我知道你是找借口想要讓我放過你，不過沒關系，既然你想聽，我就成全你。”
    人面骷髏竟當真坐了下來：“其實這世間的人都只知道渡航，卻沒有人知道我。”
    哪怕知道不能刺激它，江綠蕪還是沒有忍住：“能一樣嗎？渡航真仙做救人的活計，而你卻做殺人的活計，哪怕你們認識，只怕道也不同。”
    這句話直直的扎到了人面骷髏的心里去：“是啊，我們道不同，我們道不同！只可惜我用盡了一生，一直到死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人面骷髏好像并不恨渡航真仙，這份感情反而十分奇特。
    “你們曾是朋友？”說出這個猜想的時候，江綠蕪覺得自己都快瘋了。
    畢竟要是正常人，誰會覺得一個仙人會和一個魔王是朋友？
    可更詭異的是，人面骷髏沒有任何猶豫點了點頭，他的語氣愉悅：“是，我們是朋友。”
    “我們一同出生在一個小山村里，很窮，很窮。他天生銀發銀眸，我天生異瞳，一紅一銀，我們兩個都被看作不詳的象征，被很多人排擠。”
    “所以你們就成了朋友？”江綠蕪好奇問道，其實成為好友的方法很簡單，有共同的敵人或者有共同的弱點。
    正好，渡航真仙和人面骷髏全部都占全了。
    在這種環境遭遇下，也許他們兩個人不成為好友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是啊，我們成為了朋友，互幫互助，從那之后沒有人敢再欺負我們，其實當時我不懂什么修仙問道，我只知道既然他要做這件事情，那么我就陪著他做，因為除了他，我也沒有什么活著的理由。”
    江綠蕪心中不可自抑的流露出些許悲憫，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人會連自己為什么要活著的信念都找不到。
    這樣一個找不到活著信念的人，這一生又當如何過呢？
    “后來呢？怎么樣了？”
    江綠蕪沉浸在這個故事中。
    “后來我們一起踏上了這條路，我原本認為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我們都會是最好的朋友，但只可惜，他很快就有了新的朋友。”
    這個走向讓江綠蕪沒有想到，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呢？”
    不管在哪里，渡航真仙都是一個絕對正面的角色，怎么可能會拋棄之前的朋友？
    人面骷髏苦笑了下，只可惜在它臉上只有森森白骨。
    “當時我也不敢相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度過了生死，可是我親眼看到他跟別人在一起十分開心，我黯然神傷，卻不想失去這唯一的朋友，便索性當什么都不知道，一個人回去。”
    “我原本認為只要我這樣做，其他事情就不會發生，但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很快，他在江湖上有了名聲，遭人暗殺，受了重創，為了救他，我跟魔尊做了交易。”
    江綠蕪倒抽一口涼氣：“魔尊？”
    “對，當時我找到了渡航其他好友，沒有一個愿意幫忙，無奈之下，我只好到了魔界，找了魔尊。”
    江綠蕪心頭重重跳了跳：“魔界向來心狠手辣，無惡不作，你怎會找到他們？”
    人面骷髏顯然已經陷入回憶中，喃喃自語道：“是啊，我怎么會找到他們？”
    他忽然又反問：“如果你最重要的人命懸一線，你所信任的正道已經不會幫你，你已經全無希望，那么你告訴我，你又該如何挽回他的生命？”
    縱然魔尊危險，可是魔尊卻能將他最在乎的人救回來。
    江綠蕪一陣無話，指尖微微嵌入掌心：“也許，我會跟你做一樣的決定，但是好像你的做法沒有換來好結果。”
    人面骷髏扭過來，似乎是在深深的看著她：“怎么，你不懷疑我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嗎？畢竟剛剛我還要殺你，你就這么相信我？”
    江綠蕪聳肩：“你也說了你剛剛還要殺我，難道你還會欺騙一個你要殺的人嗎？”
    笑聲從人面骷髏喉嚨中散發出來，十分詭異：“是啊，我都要殺你了，又怎么會欺騙你？我跟魔尊達成交易，他為我救活渡航，從此我為他效力。”
    從這已經說明渡航真仙和人面骷髏會走向對立面。
    “然后你們決裂了？”江綠蕪沉聲問道。
    人面骷髏點頭而又搖頭：“其實一開始渡航是理解我的，甚至認為是因為他我才變成這樣，直到那一天，我受到魔尊指令血洗了一個城池，他徹底對我失望。”
    “大雨中，他顫抖著手讓我跟他走，從此不管世間事，他也可以放棄修仙問道，我們可以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開展我們的生活，沒有人認識我們。”
    江綠蕪并沒有說話，因為不需要別人說，她都知道這到底有多么的不真實。
    果然，人面骷髏幽幽道：“我發了瘋似的想要跟我最好的兄弟開展新的生活，于是我做出了這輩子令我最后悔的決定。”
    江綠蕪心中已經隱約有了預感：“是不是跟后面的火焰，還有那到現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兇手有關系？”
    “對。”
    人面骷髏伸出手，撫摸著自己的心口：“原本認為時間已經過去，我不會再因為這些事情痛苦，卻沒有想到這份痛依然那么痛徹心扉。”
    雖然這是剛剛還想要奪取她性命的人，可是江綠蕪內心卻還是不免發生觸動：“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永遠過不去，我們不過是跟它和平相處而已。”
    人面骷髏呢喃著這句話：“你年齡不大，感觸倒是挺深。”
    江綠蕪并不回話，雖說她兩世的年齡加起來都不如這人面骷髏年齡大，但是畢竟有過那樣痛徹心扉的經歷，自然就會有些許感悟。
    “后面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其實前世到江綠蕪死的時候都沒有傳出來這些事情，所有人都只知道渡航真仙死在那一場祭典中。
    可能因為今生她被玄殷算計，才會誤打誤撞的來到人面骷髏的地界。
    “我跟魔尊耍了個心眼，準備帶渡航走，卻被捉了回去，魔尊暴戾至極，他知道折磨我并不會起效果，所以他便將渡航帶到我這里，當著渡航的面將我周身打碎。”
    這到底是怎樣駭人聽聞的手段！
    江綠蕪不寒而栗：“渡航真仙豈不是要崩潰了？”
    “何止是崩潰，他險些要瘋了，他跪在地上，不住的朝魔尊磕頭，希望魔尊可以放過我。而我最在乎的不過是渡航，看到他這樣，我心神全部震碎，只可惜卻被魔尊又找回來，以冰雪為骨，重新塑造了身子。”
    人面骷髏提到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有股淡淡的恨意。
    可此刻的江綠蕪卻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當日折磨你們的應當不是現在這個魔尊吧？”
    空氣瞬間靜謐。
    人面骷髏道：“魔界之事十分神秘，更新迭代更不會讓外人知道，你一個源天劍宗的筑基是如何得知的？”
    她能不知道嗎？
    她非但知道，而且還跟這位現任的魔尊大人交情匪淺。
    但這些事情暫時不能讓人知道。
    “哪里都有喜歡探聽小道消息的人，我也是從他們嘴里聽到的。”江綠蕪早就練就了說謊話不臉紅的本事，將人面骷髏給騙過去了。
    “倒也是，當日折磨我們的是前任魔尊，也就是現在這個魔尊的老子。”
    “那現在呢？前任魔尊怎么了？”江綠蕪追問道。
    “死了，早就死了，也死在了那一場祭典中。”
    人面骷髏聲音中帶著一縷快意：“魔尊企圖擾亂世間，便疏忽了對我們的看管，我抓住這個機會，帶著渡航遠走高飛，原本我們說好了，當一對兄弟，娶妻生子，過平凡的日子。”
    “但很快，魔尊放出火球攻擊人間，人間瞬間成了煉獄，他看著很多人拜他的神像，希望他可以出現救助世人，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要離開我了。”
    江綠蕪蹙起了眉：“我聽他們說，渡航真仙再度出現時，身上，臉上都是傷，他怎么可能會跟你在一起？”
    “那都是我做的，”人面骷髏極其痛苦道，“我知道魔尊的實力，便控制了渡航，讓他離不開這里，但是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反抗，最終他還是找到機會逃走了。”
    “那你呢？后來你怎么樣了？”
    人面骷髏沉寂了少許：“我去找了魔尊，回到他的手下。”
    江綠蕪幾乎立刻明白他的用意：“你是擔心魔尊會對渡航真仙下狠手？所以你就先回去，這樣你往后也可以保護他。”
    最后一句話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如果當初他如同你這般聰慧就好了，只可惜沒有，他將我當成了畢生死敵，認為我狗改不了吃屎，成為了魔尊的狗一天，就一輩子都是他的狗。”
    被自己最好的兄弟誤解，那到底該是多么的痛，乃至于現在都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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