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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不僅肩上和腹部中箭，就連腿上也都是傷，根本動不了，他明白楚家必須有人站出去，他一直做得很好……否則邊城不可能撐到現(xiàn)在還沒破。
    可是現(xiàn)在，楚修遠(yuǎn)重傷要死都沒有哭過，此時卻紅了眼睛，“嫂子你盡管說。”
    “不管這件事后，我是死是活，永寧伯要給我生母請封。”沈錦怕死，很怕很怕，更怕她死后母親的日子難過，母親就她一個人女兒，如果她死了，那么母親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并想辦法我生母名下養(yǎng)一個庶子。”
    如果在平時，這樣的要求提出來，王管家一定會懷疑沈錦居心叵測，可是現(xiàn)在卻沒有開口阻止的意思，楚修遠(yuǎn)沉聲說道，“好，我替我哥答應(yīng)你。”
    沈錦點了下頭，“你好好養(yǎng)傷。”說完看向了王管家，“需要我怎么做，你直接告訴我。”
    王總管點頭，和沈錦說起了邊城的具體情況，沈錦當(dāng)初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索性也大方了起來，直接帶著王總管去了放她嫁妝的庫房，把其中的藥材都搬了出來，還有各種的料子，不過沈錦的陪嫁布料多是綢緞這類的，在現(xiàn)在這種環(huán)境下，還真是沒什么用處，倒是那些香料被王總管要走了。
    其實沈錦要做的并不難，就是站出來，領(lǐng)兵抗敵這些事情還真輪不到她去做，自然有王總管這樣的謀士來，不過沈錦還是寫了幾封信發(fā)出去，有送到京城給瑞王的，有用郡主的名義上奏折說邊城情況的……
    這些都是王總管要求的，沈錦需要做的就是抄一遍以后，蓋上郡主的印章。
    說到底郡主也是皇親國戚，和后來被封爵位的人家有區(qū)別的。
    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沈錦是絕不會站出來的，因為瑞王府的情況，沈錦從小就養(yǎng)成了不爭不搶容易滿足的性子，可是今天，她卻不得不站出來。
    永寧伯的威信在這一刻沈錦是真正認(rèn)識到了，僅憑著永寧伯夫人的身份，邊城的不管是士兵還是百姓都對她很尊重，對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毫無意義的執(zhí)行，哪怕是送死……
    責(zé)任嗎？沈錦不知道，她木然地把王總管讓她背的東西說了出來，一道道的命令被執(zhí)行，現(xiàn)在守城的已經(jīng)不全是戰(zhàn)士了，也有很多百姓，所有的男人都拿起了武器，所有的女人都自發(fā)的開始照顧傷者，家中的存糧好不保存的被他們拿了出來，供給需要戰(zhàn)斗的人。
    老人和年紀(jì)小的孩子生火做飯，年輕的女人把受傷的人背到后方，這里像是沒有男女之別似得，如果不是安平在一旁扶著她，沈錦根本都站不住，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那些被堆積在一起的尸體，腳底上踩得路都被血染紅了。
    王總管并沒有為難沈錦，起碼沒有要求沈錦站在城墻上，沈錦穿著一身騎馬服，臉色慘白，安平甚至懷疑下一刻她就會暈過去。
    可是沈錦撐了下來，戰(zhàn)事越來越緊張，蠻族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似得，他們進(jìn)攻的更加猛烈。
    蠻族頂著木驢運送土袋修筑魚梁道，用撞城車使勁撞擊著城墻……
    為了阻止蠻族，邊城的僅剩的騎兵一次次出擊，甚至到最后沒有了騎兵，那些會騎馬的漢子明知道是去送死，也主動牽著家中的馬，沉默地組成了隊伍沖了出去，他們都知道這是必死的，可是不能讓蠻族撞破城墻，不能讓蠻族修筑好魚梁道，這個城墻后面有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婆娘他們的孩子……
    邊城里面的弓箭用完了，他們就用擂石來回的攻擊，滾木上很多長釘，把敵方士兵碾成肉餅，就算只是碰一下，長釘也能扎出許多血窟窿，扔完以后他們再用轆轤拉回城頭。
    滾木很厲害也很有用，不過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能用的很少，就算再裝上，上面也來不及弄那么多長釘了。
    戰(zhàn)爭的殘酷，沒有經(jīng)歷的人是不會真正明白的。
    ☆、011
    第十一章
    當(dāng)女人都拿起了武器站在城墻上拼殺的時候，沈錦第一次主動開口了，“把所有老人、孩子和重傷戰(zhàn)士都挪到將軍府。
    沈錦已經(jīng)知道，邊城里是沒有永寧伯府的，重傷未愈的楚修遠(yuǎn)也被人扶著出現(xiàn)在了會議廳。
    戰(zhàn)報一封封送到了京城，可是卻沒有一兵一卒被派過來救援，就連沈錦的信都石沉大海，瑞王就像是忘記了她這個女兒一樣。
    將軍府里面幾乎都被搬空了，和邊城所有民宅一樣，能用的東西都被搬出來，就連有些家具都被劈開燒火，什么紫檀木、雞翅木此時根本沒人在意，和所有的木頭一起燒開了熱水，潑到了蠻族的身上。
    王總管他們用盡了一切辦法，邊城能近三個月沒被攻破，靠的不僅僅是這里的士兵。
    糧食已經(jīng)被統(tǒng)一管理，王總管沒有命人收繳糧食，可是所有的人，都把家里的糧食搬到了將軍府的門口。
    很多老人小孩自覺地開始節(jié)省口糧，就是沈錦每日吃的東西也是定量的，開始給沈錦吃的和傷員一樣，是粗面細(xì)面混在一起的饅頭，還是沈錦發(fā)現(xiàn)后再不肯吃，才和眾人吃的一樣。
    開始的時候沈錦只覺得吞咽都困難，不過人餓極了，什么都能吃的香了。
    王管家的右臂斷了，不過只是粗粗包上，此時一臉灰白說道，“最多再受七日，如果沒有援兵……”
    “不會有援兵了。”不知何時楚修遠(yuǎn)已經(jīng)成熟起來了，那個會說哥哥馬上回來的少年消失了，“皇帝要我們死。”
    “將軍會回來的。”王管家說道。
    楚修遠(yuǎn)忍不住紅了眼睛說道，“他們預(yù)謀了這么久，這么久……哥哥如果沒出事早就回來了，可是至今都沒有消息，恐怕……”兇多吉少四個字到底沒說出來。
    沈錦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甚至懷疑，皇上讓她嫁過去本身就是一枚棄子，說不得就是趁著送親的功夫和這邊的奸細(xì)聯(lián)絡(luò)，然后又和蠻族勾結(jié)……她開始還會想，瑞王知道不知道，可是后來她覺得不管瑞王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了。
    楚修遠(yuǎn)看向沈錦，說道，“嫂子，王府中有一處修建的密室，這幾日你就躲進(jìn)去吧。”
    王管家也說道，“那處密室足夠撐到將軍回來，到時候蠻族攻進(jìn)城來，我讓人一把火把將軍府燒了，到時候他們也不會發(fā)現(xiàn)少了誰，密室的通風(fēng)口位置特殊，濃煙也不妨礙的。”
    “密室只有兄長知道打開的方法，還有可以從里面打開，嫂子到時候除非兄長回來，你萬不可出來。”楚修遠(yuǎn)的聲音嘶啞。
    沈錦動了動唇終是說道，“讓那些孩子躲進(jìn)去吧。”她不是不怕死或者大義，而是沈錦明白，她死了可能母親能得到更多的好處，如果她活下來，永寧伯回來了會怎么想？他的弟弟他的屬下都死站到最后一刻，而沈錦這個名義上的妻子卻躲起來茍且偷生。
    特別是她的身份尷尬，做出這些事情的人……就算楚修遠(yuǎn)當(dāng)初戒備沒讓送親隊伍進(jìn)邊城，也難保不是他們傳遞的消息。
    恐怕永寧伯早就恨死她了，可是回京城？京城哪里還有她容身的地方，沈錦不聰明，但是她看得清楚。
    最重要的一點，還沒有到最后一刻，沈錦是不愿意放棄希望的，若是他們能撐到永寧伯回來，看在她九死一生的份上，永寧伯也會給她一份體面和活路吧。
    “先讓所有老人、孩子和重傷之人進(jìn)將軍府。”沈錦開口說道，“讓孩子躲進(jìn)密室。”
    王管家看向沈錦，忽然說道，“尊夫人令。”
    楚修遠(yuǎn)也說道，“嫂子放心，我一定會護(hù)著你，就算死也死在你前面。”
    沈錦眼睛一紅，強忍著淚水點頭說道，“好。”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沈錦和楚修遠(yuǎn)他們的關(guān)系融洽了不少，就是對王管家也沒有了先時的厭惡，沈錦看著王管家還不斷滲血的斷臂，她記得王管家的字很好的，過年的時候，不少邊城的百姓都會來求王管家寫了春聯(lián)。
    喜樂也求了，還拿給沈錦看了，那一手字不比京城大家差，還多了幾分他們沒有的風(fēng)骨，可是正是那寫字的右手被蠻兵砍斷了，為的是救一個上來給士兵送飯的孩子。
    在大是大非面前，那些小恩小怨也就沒那么重要了，再說沈錦也不傻，在見過朝廷的態(tài)度后，也明白了為什么王管家他們對自己這般防備，不過到底沒有傷她性命，讓人欺辱了她，該給的也都給了。
    王管家很快叫來了親信，把大致的事情都說了，“夫人心善，怕是沒有想那么多，不過……密室躲不進(jìn)去那么多人，而且不算隔音，只能選了適齡的孩童進(jìn)去。”
    “適齡？”沈錦看向王管家。
    王管家說道，“六歲以上。”
    “可是……”沈錦想到還有那么多孩子。
    楚修遠(yuǎn)年紀(jì)雖小，可是比沈錦明白戰(zhàn)爭的殘酷，“嫂子，沒辦法的，年紀(jì)太小的話，先不說能不能撐到兄長回來，就是萬一城破了，他們哭鬧引了蠻子，那就一個人都保不住。”
    “密室雖然有通風(fēng)口，可是為了不引人注意，開的不算大，只能供給日常生活，萬一有人死在里面，怕是……”王管家沒有說話，沈錦也明白了，尸體腐爛也容易讓人染病。
    “可是要怎么和百姓說？”沈錦不自覺看向了安平，安平的嫂子去年才給他家添了個兒子，而安平的哥哥，早已死在了城墻上。
    “夫人。”安平反而比沈錦看的開，說道，“城里所有的人都是我們的親人，為了讓多一些的親人活下去，當(dāng)然是要有犧牲的。”
    “夫人太過心軟。”王管家說道，“不如我來吧。”
    “我來。”沈錦開口說道，“我也想為這里做些什么的。”
    “夫人做的夠多了。”安平笑著說道。
    沈錦搖了搖頭，看向楚修遠(yuǎn)說道，“你先休息一會，我那還有一些阿膠，讓人燉了給你和管家吃吧。”
    “我沒事的嫂子。”楚修遠(yuǎn)笑著說道，“放心吧，兄長會回來的。”
    沈錦笑著點頭，也不再說什么，母親曾教過她管家的事情，可是從沒有教過在戰(zhàn)亂的時候如何管家，不過此時也沒有那么多講究，直接開了將軍府的大門，讓老人、孩子和重傷者都進(jìn)來，這些重傷者都是動彈不了的，那些只要還能動的，他們都守在城墻上，大多都是和敵人同歸于盡了，所以邊城這邊還真沒什么輕傷的人。
    而這些重傷者，早在幾天前就開始絕食了，還是被人硬逼著才吃進(jìn)去。
    楚修遠(yuǎn)和沈錦一起來的，畢竟密室的具體位置只有楚修遠(yuǎn)知道，撐到現(xiàn)在，不說這些老人孩子了，就是沈錦身上也很臟，衣服上有血跡有泥土。
    沈錦看著眾人忽然開口道，“如果沒有援軍，恐怕?lián)尾贿^七天。”她本來覺得直接告訴百姓這個消息不好，可是王管家和楚修遠(yuǎn)都贊同直接說的，因為根本瞞不住，現(xiàn)在連女人都上了城墻。
    “將軍府有一密室，此時選適齡兒童躲進(jìn)去，若是……總不能真被人屠城了，將軍回來也不好看。”沈錦的聲音帶著特有的軟糯感。
    楚修遠(yuǎn)站了出來，猛的跪了下來，“是我楚家沒有護(hù)好大家。”
    “少將軍！”經(jīng)過這段時間，這些人已經(jīng)不再稱呼楚修遠(yuǎn)二少爺了，而是叫他少將軍，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承認(rèn)，“我與嫂嫂定會站到最后一刻！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少將軍。”所有還能動的人都哭著對著楚修遠(yuǎn)跪下了，沈錦帶著將軍府的人跪在楚修遠(yuǎn)的身后，沒有開口。
    “少將軍，你和夫人才應(yīng)該進(jìn)去！等將軍回來了，少將軍記得讓將軍替我們報仇就是了。”
    “是啊，少將軍……”
    “不用說了。”楚修遠(yuǎn)站起來，先是扶起了沈錦，然后一一去扶起城中老人，“我楚家只有戰(zhàn)死的鬼，絕沒有偷生的人。”
    “夫人年紀(jì)還小，讓夫人躲進(jìn)去吧。”有人看著沈錦提議道。
    沈錦開口道，“我也是楚家的人啊。”一句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口。
    王管家此時已經(jīng)把沈錦當(dāng)做自己人，開口說道，“這是夫人的提議，夫人本想讓所有孩童都躲進(jìn)去的，不過……”王總管把大致理由說了一遍。
    有人抱著年幼的孩子低聲哭泣，可是誰都明白王管家說的是對的，沈錦到底不忍心說道，“只是以防萬一，還沒有到那一步。”
    “夫人放心，我們懂。”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站出來說道，“我來選人，你們?nèi)绻购蘧驮估蠞h我。”
    “少將軍和夫人都把活路讓給我們了，誰還能有怨恨。”
    “將軍一定會回來的。”
    沈錦他們沒有再留下來，外面還有很多事情要布置，楚修遠(yuǎn)忽然遞給了沈錦一把匕首，并沒有說話。
    倒是沈錦愣了一下，看向楚修遠(yuǎn)，楚修遠(yuǎn)把匕首放到了沈錦手里，“嫂子，拿著以防萬一吧。”
    安平也說道，“夫人，那些蠻族都不是人，畜生不如的東西。”
    沈錦一下明白了，握緊了匕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