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塊模樣的應聲蟲在雷火中漸漸失去了動靜,待火光燃盡,地上只剩下一塊黑色的焦炭,散發(fā)出一股難以言表的焦糊味。
地板也被燒出一個如碗口大小的黑色窟窿,周圍一圈焦黃色。
薛沉看了那窟窿一眼,冷靜地問費儀春:“這個是治療過程中產(chǎn)生的破壞,你們應該會負責賠償給酒店吧?”
費儀春臉色仍然一片煞白,忙不迭點頭:“那當然,那當然。”
薛沉放心了。
沒想到困擾自己多日的怪病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解決了,費儀春大喜過望,再說話的時候,肚子里果然再沒有發(fā)出那瘆人的復讀。
“了不起,實在了不起,薛同學真是年少有為,令人佩服啊!”費儀春緩過來后,便激動地要去握薛沉的手,被薛沉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薛沉低調(diào)一笑:“應該的。”
費儀春簡直恨不得把薛沉給供起來,“我實在不知應該怎么感謝你才好。”
“快別這么說。”薛沉很客氣地說道,跟著左手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搓了一下,“你知道的。”
費儀春:“……”
差點忘了,這同學是聽到一百萬才挺身而出的!
不過他也不在意,他是做生意的,深知有本事的人愿意收錢辦事就算他的運氣了。
費總非常識趣地點頭:“我懂我懂。”
陳助理果然專業(yè),見狀迅速上前跟薛沉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笑道:“薛同學放心,酬金我們會盡快打進您的戶頭。”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稅后。”
薛沉深深看了他一眼,“包售后。”
這個結(jié)果可謂皆大歡喜,費儀春知道張鼎玉和簡蘭斯原來還有約,也就沒有繼續(xù)逗留,客套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唯有馬鎮(zhèn)白還久久無法回過神來了。
眼看著要走了,馬鎮(zhèn)白仍呆呆地看著薛沉,眼神中一片心碎,猶豫良久,終于開了口:“你……”
薛沉:“干嘛?”
馬鎮(zhèn)白語氣悲戚,飽含了對自身的懷疑:“你剛剛,看一眼神文就會了?”
這件事對他打擊最大的并不是薛沉能看懂古篆文,畢竟薛沉也說了,他這是從小學的。
但問題是,為什么他看了幾眼就能學會啊,而且完全不走流程,上來直接就開始打雷了。
你好歹先洗個手看起來也正式一點啊!!
馬鎮(zhèn)白天賦不低,從來自視甚高,他這個年紀就能成為端公一派的領頭羊,成就不可謂不高。
雖然在雷法上略有落后,但他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少了點時間而已,大名鼎鼎的張鼎玉,不也是到了這個年紀才有了此等修為嘛。
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人,學東西這么快!
龍虎山聽了都要連夜坐火車趕來錄取吧!
幸好,薛沉搖了搖頭:“怎么可能看一眼就會。”
馬鎮(zhèn)白聞言不禁升起一絲絲希望。
就見薛沉回想了一下,認真道,“看了起碼有十幾眼吧。”
馬鎮(zhèn)白忍不住抽噎了一聲,“嚶——”
傷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極強!
費儀春見狀心生不忍,寬慰道:“馬老師,你放心,你還是我最信任的大師。”
馬鎮(zhèn)白哪有心情跟他應酬,又癡癡地看了薛沉一眼,然后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遞了過去:“我可以加你嗎?”
薛沉:“可以吧。”畢竟馬鎮(zhèn)白還給他提供了神文,雖然他也不是出于好心,但薛沉是條大方的龍,也不至于跟他計較。
兩人加了微信,馬鎮(zhèn)白才眼含熱淚地跟著費儀春他們一起走了。
費儀春他們走后,薛沉一回頭,就見張鼎玉師徒二人也熱切地看著他。
張鼎玉不住感嘆:“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葛秀然聞言心酸,哽咽道:“師父,我也是后生。”
張鼎玉一時無言,訕訕地轉(zhuǎn)移話題:“小薛,我看你在道法上的天賦不俗,如果能夠勤加修煉,假以時日,說不定能得道飛升啊。”
人間已經(jīng)有百余年沒有大能飛升過了,張鼎玉這話無疑是對薛沉極大的肯定。
——如果薛沉是人的話。
薛沉看了他一眼,沒好說本龍都得道好幾年了,現(xiàn)在是遭人陷害不得不重修,只含糊道:“在練了在練了。”
他最近確實每天都在修煉,不過是為了修補精魄,就是人間靈氣不夠,頗有些費力。
張鼎玉聞言點點頭,又說:“上回聽你說你沒有加入門派,尚且能有這樣的成果,如果能正式拜師入門,有正規(guī)的引導,相信會突飛猛進……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們太虛觀在道門內(nèi)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前去參觀一番?”
薛沉算明白了,張鼎玉原來是想給他們道觀招生呢。
“謝謝你的好意。”薛沉道,“不過我有正規(guī)的老師了。”
張鼎玉一愣,心想難道是自己理解錯了,薛沉其實是有師承的,只是師父沒有開宗立派而已。
這也是有可能的,民間高人無數(shù),也有不少脾氣古怪獨來獨往的人。
說不定薛沉的師父就是喜歡閑云野鶴的方外高人。
“那倒是貧道唐突了。”張鼎玉抱歉道,又好奇地問,“不知尊師是哪位?”
能夠教出薛沉這樣水平的人,哪怕沒有門派,也絕不是等閑之輩。
一瞬間,張鼎玉腦海中已經(jīng)勾勒出了一個超塵脫俗的高人形象。
薛沉“哦”了一聲:“就是我們系的欒駿主任,他是我的畢業(yè)論文導師。”
他難得露出敬畏之色,“聽說欒老師查重特別嚴格,掛過好多人,真是慘無人道,希望我能順利畢業(yè)。”
張鼎玉噎了一下:“……可以的,你這么棒。”
薛沉抱拳:“承你吉言。”
招生的話題就這么含混了過去,張鼎玉看出薛沉對道門沒有興趣,也不好強求。
薛沉還記得張鼎玉跟簡蘭斯有約,便說道:“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張鼎玉卻想到了什么,突然說:“小友要有興趣的話,不妨留下來一起聽。”
薛沉毫不猶豫:“沒興趣。”
張鼎玉比他更快地說:“我們要討論的是最近浮城一個妖怪的事,現(xiàn)在道協(xié)發(fā)了懸賞,誰要能抓到那妖怪,獎金五十萬。”
薛沉已經(jīng)伸出去的腳步往回一收,又坐了回去:“少了點,但義不容辭。”
現(xiàn)場:“……”這可真是一位有原則的同學啊!
不怪薛沉見錢眼開,龍本來就喜好奢華,他在龍里都算樸素了,但游戲皮膚總不能省吧,不然多丟龍。
再者,他還得為他重修道體存點錢,這段時間下來,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人間靈氣消退得十分厲害,如果要盡快恢復的話,就得借助天材地寶。
這東西花起錢來基本就是無底洞,還不一定有。
薛沉琢磨,要實在賺不到錢,最次的方法,大概就是抓幾個違法犯罪的妖怪燉湯……希望人間的妖怪爭氣點,把自己的口感練好一點!
張鼎玉于是說起了近日省內(nèi)發(fā)生的怪事。
“大約一個月前,省內(nèi)陸續(xù)有漁民在捕魚時被一個來歷不明的水怪所傷,那水怪面貌十分怪異,以前從沒有人見過,而且力氣特別大,一般的方法捕捉不住,因而有關部門懷疑可能是成精的怪物,就請了一些道友前去收服,沒想到那妖怪十分兇悍,打傷了好幾個人。”
薛沉聽到此處,已經(jīng)隱隱猜到張鼎玉為何“身體不適”,估計他也是被妖怪打傷的人之一,而且應該在井龍王鬧事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受了傷,因此當時才只讓葛秀然一人去做蕩穢法事,卻并不是有意敷衍徐仁城。
果然,張鼎玉繼續(xù)說,“……說來慚愧,貧道也在跟那個妖怪打斗中受了傷,還讓那妖怪逃了,現(xiàn)在妖怪逃到了浮城,不知隱匿在什么地方,我與幾名道友只能暫時守在這里,一有風吹草動,立刻趕去收妖。”
薛沉好奇問:“那現(xiàn)在知道是什么品種的妖怪了嗎?”
張鼎玉搖搖頭,神色凝重:“那妖怪長得十分怪異,像是大魚,身上有劍,但是臉又是鳥的臉,我實在聞所未聞……不然也不至于失了手。”
按照張鼎玉的說法,那妖怪未必多么厲害,只是力氣極大,又十分兇悍,最大的問題在于這種生物他們以前從未見過,也不知對方修習的是什么法術,對付起來少了點針對性,才屢屢讓那怪物逃脫。
薛沉按著張鼎玉的描述想象了一下樣子,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也對這種生物毫無印象。
這凡間居然還有龍都不認識的水生怪物,還真有幾分稀奇。
薛沉琢磨了一下,突然轉(zhuǎn)頭去看簡蘭斯,隱隱覺得他應該知道點什么。
簡蘭斯看起來跟張鼎玉這些道士并不是一路人,卻專程約了張鼎玉討論這事,總不能是平白無故的吧。
果不其然,簡蘭斯略一沉吟,從手機中調(diào)出一張圖片:“張道長,你看看,你們在追捕的妖怪,是不是長這個樣子?”
薛沉探頭看去,發(fā)現(xiàn)簡蘭斯手機上是一張手繪的圖片,圖上畫的是一條巨大而怪異的魚。
那魚長著典型的流線型身體,有點像鯨,背部的鰭又尖又長,像一把長在背上的劍,這些部分都還勉強在正常的范疇內(nèi),最詭異的是魚的臉。
那魚居然長著一張圓圓的臉,眼睛也圓圓的,臉上有毛,還長著喙。
這分明是一張貓頭鷹的臉。
難怪張鼎玉說怪物身上有劍,長著鳥臉。
“就是這個樣子!”張鼎玉精神一振,“小簡先生,請問你這張圖是從哪里來的?你知道這是什么怪物嗎?”
簡蘭斯點點頭:“這個叫鸮面鯨,是被封印在北歐一帶海域的遠古海怪,前些日子不知什么原因封印突然失效,它就逃了出來,并且一路逃竄到了華夏。我這次回國,就是來追捕這個怪物的。”
“原來如此。”張鼎玉恍然大悟,沒想到這居然是個國外來的怪物,難怪他們以前都沒有見過,他大感吃驚,“這怪物怎么會跑到華夏來?”
“偷渡來的吧。”薛沉非常認真地想了一下,“我覺得它應該沒有辦理簽證。”
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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