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晉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孟星辭女扮男裝,入朝為官,實屬冒天下之大不韙。”頓了頓,他看向了孟星辭:“孟大人,朕記得你當年科舉時,刑法答得一直不錯,你可告訴朕,你所犯之罪該如何判處啊?”
孟星辭拱了拱手,正色地說道:“回皇上的話,罪臣所犯欺君之罪,實乃死罪。”頓了頓,她磕頭說道:“皇上,罪臣所犯之罪皆是罪臣膽大包天,與罪臣家人無關,請皇上網開一面,莫要連累罪臣的家人。”
御史大夫冷笑著說道:“那些被誅九族的人都是這么想的!”
孟星辭懇切地望著趙晉說道:“皇上,罪臣祖父年事已高,他并不知情,否則以祖父之心胸,定不會允許我犯下如此大錯。”頓了頓,她又跟著說道:“皇上,祖父他一生為國,家母年事已高,身體羸弱,求皇上網開一面。”
“皇上,法不留情,萬萬不可開此先例。”刑部尚書忍不住開口了。
趙晉瞥了他一眼,“依愛卿之見,是要朕滅孟家滿門?”
眾臣面面相覷,卻誰都不敢說是。
趙晉收回了目光,他看了一眼孟星辭:“孟星辭,你膽大包天,女扮男裝,還真讓你躲過了科舉,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孟星辭低著頭,平靜地說道:“回皇上的話,罪臣自幼聰慧,在云州便有神童之名。考童生之時,罪臣年紀尚小,是以檢查之人并未發現罪臣的異常。罪臣童生便得中第一名,已然名聲斐然。后來再考秀才功名之時,罪臣年紀……也不大,再加上眾所周知,罪臣是孟家嫡長孫,更是第一名,無人敢冒犯。”
人群中的宋年聽著,心里五味雜陳。這個年紀不大就下場科舉的人,怎么看著都覺得有點討厭呢。
孟星辭自幼聰慧,又是孟家的嫡長孫,整個云州都看著她呢。她從小就有神童之名,又有孟首輔親自教導,她可以說是云州的門面。
在云州,孟家是第一大家族,孟家嫡長孫來考試,誰敢那么仔細檢查?讀書人向來最重體面,誰不要命了,敢去得罪云州最有勢力家族的繼承人?
孟星辭憑著這個議論考到了舉人,后來到了上京,誰都知道她是孟青晏的嫡長孫。當時孟星辭還是狀元最熱門的人選,她根本沒有必要去作弊。誰不想給未來的狀元郎結下一份善緣?
當時檢查的時候,但凡檢查之人有過分之舉,孟星辭便冷臉看人。她一身氣勢,底下的人自然不敢亂來。
孟星辭繼續說道:“后來考舉人之時,罪臣十四歲,已然長開。但罪臣當時已連中三元,是云州赫赫有名的小三元。并沒有脫衣檢查,罪臣用布條束胸,是以無人發現。”頓了頓,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皇上,罪臣利用孟家名聲,威嚇檢查人員,與他們并無關系,請皇上網開一面,不要牽連無辜。”
這是孟星辭一直以來顧忌的地方,她女扮男裝的事一旦曝光,就會牽連一大批人。
她不忍心因自己一人之過,牽連這么多無辜的人。
趙晉冷笑了一聲,嘲弄著說道:“你自知是罪臣,可要朕網開一面的人還真多。”
孟星辭低下頭,低聲說道:“罪臣自知罪該萬死,但……皇上仁慈……”
“朕被你哄了很久了,不想聽你說這個。”趙晉打斷了她的話,他瞇著眼問道:“孟星辭,你女扮男裝,入朝科舉,此舉前所未有,難道不是孟家給了你底氣?讓你覺得就算東窗事發,也不會有事,朕也不會怪罪你?”
孟星辭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沉聲說道:“回皇上的話,罪臣不敢這么想。罪臣女扮男裝,一開始確實是情況所迫,為了撐起孟家長房的門楣。”頓了頓,她道:“至于后來……”
趙晉挑了挑眉頭:“怎么?后來孟家不用你撐起門楣了?”
孟星辭羞赧地笑了笑,她本來就是因為長得太好看才從狀元郎淪落成探花郎的。以前她是男子時,清俊儒雅,如今一身女裝,卻是明艷清麗。
趙晉竟是愣了愣,他知道了孟星辭是女子,但在心里卻還是將她當成了那個被他寄予厚望的股肱之臣。
孟星辭抿了抿唇角,她說道:“后來、后來也是用的,只是后來罪臣心甘情愿女扮男裝了。”頓了頓,她輕聲說道:“皇上,罪臣三歲啟蒙,十八歲得中探花,常常有人說罪臣少年英才。確實,罪臣或許比許多人聰穎一些。但罪臣,十五年日日苦讀,無一日敢懈怠。讀了許多年書,我想著,若是可以為大啟做些什么,才不辜負多年苦學吧。”
一邊有人咕噥著說道:“我大啟人才濟濟,何需你一個女子為大啟做些什么?”
葉洵冷冷地看著他道:“你這個大啟的人才解決雁回關裁軍?還是能解決河東士族做大?還是能去解了江北被圍之困?”
那人一噎,低下頭去,開玩笑,這些事,他一樣都干不了。
孟星辭好笑地看了葉洵一眼,很奇怪,今日是她被審判的日子,但她竟不覺得緊張,反而有一種被解脫的釋然。
孟星辭繼續說道:“后來,承蒙皇上不棄,讓罪臣外放為官。罪臣去了雁回關,看到了那些一生為國奉獻的老兵。他們為國征戰,有的人再也沒回來。有的母親失去了兒子;有女子失去了丈夫;也有孩子失去了父親,可是朝廷卻沒有好好安置他們。”
趙晉的臉色一變,“你這是在指責朕了?”
“罪臣不敢。”孟星辭朗聲說道:“皇上有皇上的難處,罪臣不敢怪罪皇上,那些老兵也不敢怪罪皇上。所以罪臣才絞盡腦汁的想為他們謀一條出路,罪臣幸不辱命,總算能好好安置他們,讓他們無后顧之憂。”頓了頓,她露出了一個淺笑:“那時候,罪臣比當初高中探花時還要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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