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默認。
中介很有眼力見地看向程湛兮和郁清棠,說:“二位是自己商量還是?”
程湛兮:“我們自己談吧,麻煩你了。”
中介笑著指了指咖啡店門口:“那我就……”
程湛兮:“要是談成了的話, 我會照例給中介費,辛苦了。”
中介眉開眼笑,比方才真心許多。
“不打擾二位。”
咖啡店門口的黃銅風鈴響了響, 粉襯衫白褲子的中介離開了咖啡廳。
程湛兮揮手招來服務員,要了杯拿鐵咖啡,問郁清棠:“郁老師喝什么?”
郁老師淡道:“摩卡。”
服務員確認過后, 微微欠身下去。
程湛兮兩只手臂交疊隨意擱在素雅的米白格子桌布上,看著面前的郁清棠, 嘴角噙笑道:“我唯一看中的一套房子就是郁老師的, 真是無巧不成書。”
郁清棠臉色無異地道:“我也沒想到要見的是你。”
其實昨天接到中介電話的時候, 郁清棠有個一閃而過的念頭,租房的人會不會是程湛兮。
郁清棠同一層的這套房幾乎是在她搬進名門公館的同時就掛在中介了, 因為住在她對面,所以提了很多具體的要求。一條一條的排除下去, 還有高于市場的價格, 讓許多租客都望而生畏, 她不缺這一套房租錢, 對租不租得出去也不是很在意。
能滿足條件并接受價格的,多半不會太缺錢, 而這樣的人不喜歡房東列出來的眾多條條框框, 有那個錢何必受這樣的束縛。所以半年多以來她這套房差不多無人問津,六月份的時候有人想租,她在首都,不能面談, 遂作罷。
程湛兮剛好在找房子,剛好又有一個滿足條件且不缺錢的女人想租她的房子,除了“性格安靜”這點和程湛兮搭不上邊,其他的條件她都滿足。
但她又覺得不會那么巧,打消了這個念頭。
直到今天在咖啡廳相見。
……程老師果然對自己的性格有很深的誤解。
用辦公室老師的話來說,就是心里沒有點數。
程湛兮抬起一只手,食指和中指按在桌面上,窸窸窣窣地“走”過去,一直碰到了郁清棠的手腕,溫暖指腹搭上去,指尖勾在手腕內側,配合動作,放軟了聲音撒嬌道:“郁姐姐~”
郁清棠背脊微僵。
程湛兮繼續軟語央求道:“把房子租給我好不好?”
指腹在郁清棠手腕最細嫩柔滑的那塊皮膚反復挨蹭。
郁清棠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她貼著自己手腕的地方,明明只是一根手指,卻蔓延開細密的癢,細腳伶仃的蟲蟻噬咬攀爬,順著經絡流向四肢百骸,連綿不絕。
郁清棠僵在那里。
既想擺脫這癢,又如同飲鴆止渴的旅人,渴望她更多。
服務員端著兩杯咖啡上來,許是瞧見此處氛圍異常曖.昧,不打擾地放下便悄聲離開。
“喝咖啡吧。”郁清棠將自己的手腕抽出來,若無其事地收到桌子底下,溫度殘留,微微的暖燙。
程湛兮端起來喝了一口,抬起頭的時候唇邊沾了一圈奶泡。
她舌尖卷了卷,自然舔去。
對面坐著的郁清棠目睹這一幕,不自在地垂了垂眼,又情不自禁地視線抬起,輕輕掃過她飽滿翕張的紅唇,抿過咖啡,所以有些濕潤,看起來很軟,很……
郁清棠用勺子攪拌杯子里的咖啡,瓷勺撞擊杯底的聲音中斷了脫離軌道的遐思。
程湛兮想故技重施,結果郁清棠的手藏得嚴嚴實實,只好切換策略,老實道:“郁老師。”
郁清棠低著眉眼:“嗯。”
程湛兮:“可不可以把房子租給我?”
郁清棠:“……”
她單刀直入,郁清棠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回。
她現在的感覺很矛盾,憑借畫家程默的濾鏡,按理來說她不該拒絕,但是自從程湛兮來到學校,似乎很多事情都在悄無聲息地改變,她正在滲入她的生活。在學校也就罷了,成為鄰居還要朝夕相對,她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發生更多她不愿意見到的事。
郁清棠沉吟片刻,說:“我需要考慮一下。”
程湛兮內心有點受傷,仍笑著道:“好吧,我等你的答復。”
郁清棠嗯聲,看著程湛兮稍顯勉強的笑意,抿了抿唇。
氣氛有些低迷。
程湛兮察覺到,挑起新的話題,一邊用勺子把杯子里的牛奶和咖啡攪勻,一邊笑問道:“郁老師提的那些要求里,女性和單身我都能理解,為什么離異的也不行?”
郁清棠淡道:“離異的可能會有孩子,很吵,還會有前夫,最近很多殺妻案。”
程湛兮笑起來:“原來是這樣。”
不是所有離異的前夫都會有這個問題,就像學歷定在碩士及以上并不能排除所有人渣一樣,只是為了篩掉大部分不安全隱患。至于其他的“有正當職業,作息規律,無不良嗜好,不養寵物,性格安靜”等等,是她針對身邊環境的要求。
程湛兮說:“那你的要求里還有個漏洞,應該是女性、單身、未婚、無孩,有的是單身母親。”
“見面了我會問的。”頓了頓,郁清棠說,“你是第一個租這套房子的,以后我會記得加上去,多謝程老師提醒。”
程湛兮揚了揚眉:“我是第一個?”
郁清棠:“嗯。”
如果程湛兮不是她認識的人,憑郁清棠對她的第一印象,肯定會把房子租給她。外貌出眾,氣質和談吐都是一等一的,完美的房客。
程湛兮在暗暗為第一個欣喜,冷不丁聽到對面的郁清棠清冷開口。
“程老師。”
“在!”程湛兮感覺自己太激動,稍稍收斂,聲音沉著地又道了句,“怎么了?”
郁清棠認真地看著她:“你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性格安靜?”
她的標準是不是和常人有很大出入?
程湛兮一愣,之后哈哈笑出聲。
郁清棠差點也笑了,端起杯子喝咖啡掩飾,放下來時已神色如常。
程湛兮笑了好一會兒,停下來解釋說:“我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挺安靜的。”她幽默道,“你要相信一個畫家在畫畫的時候,是不會大喊大叫的,否則她會弄得滿身的顏料。”
郁清棠挑眉:“所以你試過?”
程湛兮噎住。
郁清棠再沒忍住,唇角輕輕地往上彎了一下,墨玉眼眸里似有細碎的星光浮動,整個人無比柔和。
程湛兮神情微怔,愣愣地瞧著她。
但這笑只是曇花一現,郁清棠很快抿直唇鋒,淡色的唇更不剩多少血色,濃濃的疏離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郁清棠握著杯柄的手指松開,拿起旁邊的包,作勢告辭:“程老師,我還有事……”
程湛兮體貼地溫和道:“正好我也有事,我們就在門口分開吧。”
郁清棠頷首。
她一路進了名門公館的小區大門,沒有回頭。
程湛兮目送她背影消失,打了輛出租回家。
郁清棠心不在焉地刷門禁進樓,從電梯一路上行,到21樓停下,電梯門從中間打開,樓道整潔干凈,左邊是郁清棠住的房子,右邊是裝修后就一直空置的。
這棟樓是郁清棠成年以后衛庭玉送她的,樓盤開發商是衛氏集團旗下的房地產公司。既不是十八歲成人禮,也不在某個特定的日子,大學普通的暑假,郁清棠接到泗城子公司總經理的電話,接著就迅速辦好了一系列手續,大概是衛庭玉突然又想起了她,給她的物質上的補償。
當時這棟樓的價值還沒這么高,近年隨著泗城的發展,城區的擴大,名門公館附近越發繁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升值空間巨大,幾年內房價翻了三倍不止。
郁清棠大學時代陸陸續續地裝修了十幾套名門公館的房子,出租出去,平時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租金和一些低風險的理財收益。
她本來想學理財,他們數學專業考研很多轉金融方向的,以她的智商學起來更是事半功倍,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么意義,錢多錢少都是一個活法,于是只固定存錢到銀行賬戶里,吃利息。
郁清棠看了會兒右邊的那扇房門,回家拉開客廳電視柜的抽屜,從一大串鑰匙里找到了貼著2102標簽的那把,從鑰匙串上取下來,走出來打開了對面的房門。
裝修這套房的時候郁清棠請了個設計師,因為和她是同一層,郁清棠想著將來自己說不定會用上,于是不像其他的房子,只作出租用裝修得都很簡單。
面積130平,三室兩廳,坐北朝南,大落地窗,視野開闊,站在客廳窗前,可以俯瞰整座城市,遠眺能瞧見暮色里青磚黛瓦的古鎮,影影綽綽,如霧如夢。如果下了雨,江南煙雨,小橋流水,景色更是美如畫卷。
往近處看,正對小區里的天鵝湖,優雅的白天鵝悠閑地嬉戲在湖面。
郁清棠幾乎敢肯定,這棟小區里沒有比這套條件更好的房子,換句話說就是程湛兮找不到更好的房源。
她希望程湛兮能住上最好的地方。
但是……
郁清棠咬了咬唇,面露糾結。
***
周一清早。
穿著校服的學生們結束了短暫的周末,或獨身一人或成群結伴地往校門口涌去,清晨的空氣清新,混雜著各類早餐的香氣。
郁清棠很巧合地遇到了騎著機車的程湛兮。
“郁老師早上好。”程湛兮長腿輕松踩到地面,流線型的銀白色重機車停在郁清棠身邊,熟練地把擋風鏡推上去,露出一雙慧黠靈動的桃花眼。
“早上好。”郁清棠駐足,輕輕頷首。
“郁老師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
“吃的什么?”
“……”
郁清棠開始往前走。
程湛兮笑了聲,控制車速和她一塊往里走:“我早上吃了餛飩,昨晚上包的,調的薺菜豬肉蝦仁餡。”
郁清棠不自覺地開始分泌口水。
郁清棠:“……”
以前只是看到程老師吃飯胃口大開,現在怎么聽她說個名字就覺得好吃。
程湛兮道:“我昨晚不小心包多了,冰箱里還有一大半,我明早帶來給你吧?你午休回家的時候正好放冰箱,不想做飯用水煮開就能吃了。”
郁清棠克制住自己答應的沖動,淡道:“不用了,謝謝程老師。”
程湛兮也不意外,咬著唇又笑了一聲。
她只要見到郁清棠就很開心,就像欣賞一幅世界名畫,永遠抱有最高的熱情。
“郁老師幫我拿下頭盔,我去停車。”
程湛兮自然地摘下來,遞過去,郁清棠也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謝謝郁老師。”程湛兮笑容燦爛,栗色長卷發隨著她轉身的動作發梢揚起又落下,將車拐了個彎停車去了。
郁清棠抱著她的頭盔,手指感受著頭盔內側輕薄透氣面料里的體溫,空氣中還有女人留下的淡淡花香味。
嗅覺敏感的郁清棠辨別出來這款與昨天的又有不同。
……她又換香水了。
郁清棠沒有噴香水的習慣,她也不像許多女生一樣熱愛包包口紅香水之類的東西,如數家珍,再不濟也對“黑鴉片”“銀色山泉”“香奈兒5號”有所耳聞,她一概不知,平時也不關注。
她第一次產生興趣,就是在今天,程老師到底用的什么香水?
花香味再次襲來,程湛兮停好車回來了,站在她面前,因為身高優勢微微低頭,明眸含笑:“郁老師,你在發什么呆?”
……她好香。
郁清棠晃了一下神,說:“沒什么。”
細白指節不由自主地曲起,手里還緊緊抱著她的頭盔。
程湛兮沒有揭穿,眼神示意面前的路,柔聲道:“我們是回辦公室,還是去班上?”
郁清棠幅度輕微地甩了甩頭,往后退了一小步,和程湛兮拉開了距離,道:“先去辦公室吧。”
“好的。”
走到半途,郁清棠后知后覺地把頭盔交還給她。
程湛兮裝作剛發現的樣子,不好意思地道:“謝謝郁老師。”
郁清棠心不在焉地說了聲不客氣。
程湛兮留在辦公室,郁清棠去七班盯早讀。
期中考試在即,這是他們初升高以來第一次大型考試,是對他們學習成果的檢驗,加上上周五的班會,七班的態度極其認真,沒有一個人遲到,包括向天游。
李嵐在經過郁清棠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郁清棠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下文,遂道:“先準備期中考試,不要想其他的事。”
李嵐點頭進去。
教室里傳來朗朗的早讀聲。
郁清棠在走廊,從兜里掏出手機,鬼使神差地點進瀏覽器,在搜索框輸入:香草、茉莉花是什么香水?
搜索結果五花八門。
郁清棠神情復雜。
因為她發現原來她能分辨出來的兩種花香屬于香水里的基本款,不僅如此,香水還分前調中調和后調,她不知道程湛兮身上是前調,還是已經過度到了中調。
她回辦公室,程湛兮手里端著杯子,從飲水機的角落里走回來,荷葉邊設計的白色襯衫,搭配棕色小馬甲,勾勒出上身起伏的玲瓏曲線,褲裝干練,長筒皮靴襯得雙腿筆直修長,復古時尚,英氣十足。
早晨的辦公室光線昏暗,唯有她所在的地方明亮如晝,仿佛自帶光芒。
郁清棠站在門口,忘記了挪動腳步。
身后傳來楊莉疑惑的詢問:“郁老師?”
郁清棠如夢初醒,抬腳邁了進去。
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內,程湛將水杯擱在桌子上,單手自然地往身后的桌面一撐,一腳足尖點地慵懶交叉在另一條腿前,唇角上揚,笑吟吟和兩位打招呼:“郁老師,楊老師。”
郁清棠點點頭,路過她身邊,坐回位置里。
楊莉先前被郁清棠擋著,這會兒眼睛都看直了。
“程!老師!”她咬字很重地說道。
“怎!么了!”程湛兮眼神含笑,配合地用重音回她。
“你今天打扮成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來上課了。”楊莉嗔她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珠子黏在程湛兮身上,不住驚嘆道,“我只在電視里見女明星這么穿過,你比明星穿得還好看,身材太好了,這長腿,這腰……”
愛美不分性別,楊莉說著咽了咽口水。
她一個已婚生育年屆四十的直女,無所畏懼。
楊莉向程湛兮走過去,邊走邊好奇問道:“程老師,你腰圍多少啊?”
聽著竟是想上手摸摸了。
安靜的辦公室里傳來突兀的聲響,程湛兮和楊莉同時扭頭望去,郁清棠彎腰將落在地上的筆撿起來,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楊老師,英語是第幾天考來著?”
楊莉說:“第三天。”
郁清棠道:“最近我們班學習態度怎么樣?有沒有上課說話,擾亂課堂紀律的,尤其是后排向天游帶頭的那幾個。”
楊莉笑著搖頭,說:“沒有,最近都挺聽話的,沒有不認真的。”
郁清棠一打岔,楊莉就不惦記著去手量程湛兮腰圍的事了。
程湛兮的腰安全逃過一劫。
郁清棠目光擦過程湛兮始終笑意盈盈的臉,眼神沉了沉,收回視線。
她翻開面前的作業本,落在作業本上的筆尖很重,字跡滲透到背面,一連改了幾本,下筆力道才恢復正常。
程湛兮托腮看她,笑靨如花。
郁清棠進入工作狀態后很投入,幾乎發現不了別人的目光。程湛兮又機警,在她抬頭看過來之前便低下頭,假裝看書看得很認真。
楊莉發消息給葛靜:【葛老師,比嗑到了更深層次的詞語是什么?我覺得嗑到了已經不足以形容我吃到的糖】
葛靜:【嗑死我了kswl】
楊莉:【學到了,kswlkswl】
葛靜幾分鐘沒回。
楊莉摸了摸自己咧到耳后根的嘴角,繼續低頭打字:【我的天啊程老師笑得太甜了,我都想戀愛了,現在明明快冬天了,咱們辦公室天天溫暖如春熱情如火,時間長了真的頂不住】
葛靜:【我自行車鏈條掉了】
楊莉:【哈哈哈哈哈】
上午郁清棠去開了個會,回來辦公室只有程湛兮一個人,她面前擺著一盒彩色鉛筆,神情專注,手指靈活地捏著根彩鉛,正在素描本上畫畫。
幾乎剛一走近,程湛兮便停筆抬頭,眉頭緊皺。
郁清棠輕聲道:“打擾你了?”
程湛兮舒展開眉眼,把畫蓋上,溫和道:“沒有。”
她正經畫畫的時候不喜歡有目光注視,剛剛見辦公室沒人,便拿出了抽屜里的彩鉛,歸根究底是她自己的原因。
郁清棠還是說了聲:“對不起。”態度放得很低。
程湛兮心里閃過一絲異樣。
自從她是程默這件事被郁清棠知道以后,郁清棠就時不時地流露出一種十分尊敬和謙卑的姿態,好像把她高高供起來似的。
程湛兮把彩鉛收進盒子里,遲疑地說:“你……”
“您……你說。”
程湛兮這回肯定自己沒有聽錯,郁清棠說的就是“您”,程湛兮心情微妙極了,幽幽道:“我是長了三頭六臂還是三只眼?”
郁清棠愣了愣,誠實地說:“我不明白。”
程湛兮被她忽然siri的語氣逗樂,向她招了招手,柔聲說:“過來。”
郁清棠聽話地過去,站到她桌前。
程湛兮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她走到里面去。
現在她是程默,并不是話多且皮的程湛兮程體檢報告程老師,郁清棠一個指定一個動作地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
程湛兮把椅子轉過來,面朝向她。
“低頭。”女人聲音溫柔低沉。
郁清棠乖巧地低下頭來,身后烏黑的長發柔順地垂落在身前,襯著玉盈盈的秀美臉龐,越發的黑白分明。
程湛兮五指穿過冰涼的發絲,將秀發掖往耳后的同時,手掌輕輕地捧住了她的臉頰。
“郁清棠。”
郁清棠垂在身側的指節屈起,捏緊了衣服下擺。
“看著我。”
郁清棠緩慢抬眼,女人端正漂亮的五官映入她的眼簾,目似點漆,唇紅齒白。
“我叫什么?”
“程……老師。”
“名字。”
“程默。”
“……”
郁清棠很輕地吸了一口氣,她竟然——
程湛兮輕輕掐了一下她柔嫩的臉蛋,沒敢用力,看到郁清棠吸氣的動作立刻用指腹撫了撫,溫柔道:“弄疼你了?”
郁清棠下意識:“沒。”
程湛兮手指移到她下巴,指背輕柔地刮了刮:“我叫什么?我是說真名。”
“程……”郁清棠心虛地垂下眼。
“程湛兮。”程湛兮簡直對她沒脾氣,“我的名字有這么難記嗎?”
“對不起。”郁清棠聲若蚊蠅道。
程湛兮氣到頭暈,開始胡說八道:“罰你抄寫我名字一百遍!”
郁清棠詫異地望著她,烏瞳純粹。
程湛兮心里一慌,改口:“我……”開玩笑的。
郁清棠卻在她說完之前,道:“好。”
程湛兮張了張嘴,說:“五十遍吧,一百遍太多了。”
郁清棠仍然道:“好。”她抿了抿唇,輕聲說,“程老師可以放開我了嗎?”
只要輕輕一動就能掙脫的鉗制,郁清棠硬是等到程湛兮將手從她下巴移開,才直起腰。
在窗戶外看了好幾分鐘的葛靜從門外走了進來。
中午放學前,程湛兮收到了郁清棠交上來的作業,娟秀清婉的字體抄寫了五十遍名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程湛兮捧著這張紙思考了一個中午,充滿了困惑。
如果是她意外發現郁清棠寫她的名字,她肯定高興瘋了,現在她一點頭腦都摸不著。
郁清棠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她就不想了,程湛兮將紙張夾進書里,書收進抽屜,抽屜鎖好,晚上帶回家裱起來,放在她的臥室里。
她照例趴在桌子上午休,今天睡得晚,下午一點半她才開始醞釀睡意。
郁清棠一點五十進辦公室,路過程湛兮的辦公桌,她枕著一條胳膊,胳膊下墊著一本厚厚的書,長發蓋住半邊臉頰,臉在睡夢里動來動去,尋找相對舒服的姿勢,漂亮的眉頭緊皺。
郁清棠靜靜地在桌前停留了一會兒,才回了座位。
程湛兮被上課鈴吵醒,她一只手扶著脖子,艱難地支起上半身,從趴姿變成了坐姿,一邊按揉肩頸一邊發出忍痛的抽氣聲。
郁清棠放在鍵盤上的十指許久沒動,她抬起頭,看向疼得表情扭曲的程湛兮,薄唇微微抿住。
程湛兮余光覷著她的神情,兩指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再是太陽穴。
仿佛一個午覺睡得她元氣大傷,離當場去世只有一毫米的距離。
周一晚上,程湛兮收到了租房中介的消息。
【郁小姐答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