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這身子真的很虛,這里沒有計時的東西,蘇梨無法判斷時間過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汗如雨下,平舉的兩條手臂越抖越厲害。</br> 可現在不是嬌氣的時候,過不了這一關,她如何練武?</br> 蘇梨咬牙忍著,汗水從眉峰滴落,模糊了她的視線。</br> 隨著汗水越來越多,蘇梨的胸口、腋下、后背分別濕了一片。</br> 雖然武林人士沒有普通百姓那么看重規矩,但基本的禮儀還是要守的。</br> 大師兄宋威發現后,對身邊的陸濟川幾人道:“咱們先走吧,四師妹留在這里等待接應小師妹。”</br> 陸濟川、薛楊、柳朝風都沒有異議,蕭婉也愿意留下來照顧小師妹。</br> 被調.教成爐鼎之體的女子身材都極為豐滿,胸部高挺,腰肢又纖細如柳,當蘇梨胸口的衣衫被汗水打濕貼合下去,那畫面連劍癡廖云庭都覺得不該多看。所以他側轉過身,問蕭婉:“他們幾個怎么走了?”</br> 蕭婉答道:“稟師叔,師兄他們餓了,先去了一粟堂。”</br> 她當然不能說師兄們是怕小師妹過于尷尬,自發地避開了。</br> 廖云庭嗯了聲,順理成章地保持這個站姿,只有余光能瞧見蘇梨舉劍的身影。</br> 蘇梨懷疑自己要中暑了,頭重腳輕,看什么都帶重影。</br> 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叫囂著要罷工,就在蘇梨痛苦到想放棄的時候,眼前突然浮現合歡被薛楊囚禁在山洞中的情形。最開始合歡為了師母的命才修煉內力,修煉了卻要被薛楊采補,后來合歡是服了毒藥必須修煉內力,生不如死,那時候合歡恨薛楊恨得入骨,她多希望可以光明正大地練武,練到武功比薛楊高的時候,痛痛快快一劍報仇。</br> 但合歡沒有機會。</br> 蘇梨有,為了合歡,蘇梨也必須堅持!</br> 眼淚從長睫中間滾落,蘇梨睜開眼睛,嘴唇已經被她咬破,嫣紅的血珠與汗水融合,流到了下巴。</br> 蕭婉竟跟著落了淚。</br> 她走到比武臺下,仰頭朝一襲黑袍的廖云庭求情:“師叔,我可以作證,師妹是真的想學武了,可她身子弱,理應循序漸進,今天就到這里吧?”</br> 廖云庭側身而立,他能看見蘇梨托劍的身影,卻看不到蘇梨嘴角流下的血。</br> “還有一刻鐘。”廖云庭淡淡地道。</br> 蕭婉看向搖搖欲墜的小師妹,第一次惱師叔太嚴格。</br> 對于蘇梨來說,剩余的一刻鐘完全是麻木的,除了拼盡全力不讓手中的劍掉下去,她看不見任何人,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br> 就在她的身體終于達到極限,手臂無力地下垂,人隨著木劍一起倒下的瞬間,廖云庭語氣平淡地宣布時間到了。</br> “咚”的一聲,蘇梨倒在了地上。</br> 廖云庭動了動手指,但念及她體質特殊,廖云庭沒有過去。</br> 蕭婉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蘇梨身邊,將嘴唇蒼白下巴上卻凝結血跡的師妹扶了起來。</br> 廖云庭這才發現蘇梨嘴角的血,他劍眉微擰。</br> “師叔你這次太過分了,師妹也不想這么嬌弱,可她從小被鳳無雙擄進合歡宗,她有的選嗎?”蕭婉明眸憤怒地瞪著廖云庭,十分替師妹心疼。</br> 廖云庭沉默片刻,吩咐道:“先送她回房,等她養好了,讓她去飛泉閣找我,我補她今天的課。”</br> 說完,廖云庭先行一步。</br> 小師妹的辛苦沒算白費,蕭婉心里這才舒服了一些。</br> 她是習武之人,背蘇梨回房不在話下,忙完再去請母親葉青嵐來看看小師妹的情況。</br> 蘇梨人已經醒了,是中暑的癥狀,兩條胳膊分別浮腫了一圈,葉青嵐親手為她涂上清清涼涼的藥膏,并囑咐蘇梨晚上睡覺前再涂一次,明日浮腫的癥狀就能緩解。</br> “謝謝師母、師姐,是我沒用,給你們添麻煩了。”蘇梨聲音暗啞地道。</br> 葉青嵐笑容溫柔,握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道:“傻孩子,你心性這么堅定,師母驕傲還來不及,怎么會嫌你麻煩。放心吧,你廖師叔已經答應教你劍法了,過兩天你好了便去飛泉閣找他,你先學第一重劍法,等師母給你找個你又喜歡、人品又靠得住的好道侶,以后你就可以學內功心法了。”</br> 蘇梨苦笑。</br> 蕭婉皺眉問道:“娘,就沒有辦法讓師妹的體質恢復正常嗎?”</br> 葉青嵐搖頭嘆道:“廬州圣手都無計可施,你師妹想要在武學一道走下去,只能找道侶雙修。”</br> 蘇梨見蕭婉比她還失望,笑道:“師姐不用著急,萬一我人笨連第一套劍法都學不會,就不用操心那些了。”</br> 蕭婉坐到她床邊,保證道:“師妹放心,倘若你真學不了武,師姐保護你。”</br> 蘇梨知道她是真心的,笑著點點頭。</br> .</br> 蘇梨休息了兩天,胳膊不再酸痛了,她在蕭婉的陪伴下來了廖云庭居住的飛泉閣。</br> 天極宗的后山有一片飛瀑,顧名思義,飛泉閣就搭在飛瀑附近,站在飛泉閣的院子里,透過樹木枝丫間的縫隙,能夠看到雪白的瀑布嘩啦啦地傾斜而下,水聲更是清晰可聞。</br> 蕭婉還有別的事情,將蘇梨送到飛泉閣的木門前就走了。</br> 開門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大概是替廖云庭收拾庭院的仆人。</br> 老仆讓蘇梨在院子里等。</br> 蘇梨沒等多久,廖云庭就出來了,還是一身黑衣,背負長劍。</br> 老仆退下后,廖云庭站在蘇梨對面,面無表情地問:“還記得如何持劍嗎?”</br> 蘇梨按照桃花那世武打戲的培訓拿起一斤來重的桃木劍。</br> 廖云庭皺眉。</br> 蘇梨就知道自己的握劍姿勢不對了。</br> 果然,廖云庭走過來,用純語言的方式糾正了蘇梨的姿勢,接下來的半天,廖云庭并沒有傳授蘇梨劍法,而是教了她一系列的用劍基本功,不過這次廖云庭采用了勞逸結合的方式,沒讓蘇梨再次累倒。</br> 饒是如此,蘇梨也出了一身的虛汗,幾縷黑發貼在她潮紅的腮邊,媚眼如波,紅唇喘.息,一副被男人憐愛狠了的樣子。</br> 廖云庭移開視線,吩咐道:“你可以走了,一個月后我再檢查你的用劍情況。”</br> 蘇梨這一上午都在做體力活兒,身子本就非同一般的嬌弱,現在肚子餓得骨碌骨碌響,哪還有力氣走回去?</br> 她跌坐在地上,捂著肚子朝廖云庭訴苦:“師叔,我好餓,走不動了。”</br> 廖云庭嘴角一抽,如此沒有骨氣的話,除了年少的五弟子柳朝風,他再沒有聽別人說過。</br> 但廖云庭也看得出來,她是真的不行了。</br> 除了每月月底需要上課那一天,廖云庭都是在飛泉閣單獨用飯,并不會去一粟堂。</br> 從飛泉閣到一粟堂有段山路,廖云庭自己用正常速度行走也要走一刻鐘,蘇梨虛弱成這樣,爬都爬不回去。</br> “吃完再走吧。”廖云庭聲音冰冷地道,說完率先進了廳堂。</br> 蘇梨松了口氣,幸好這位師叔只是面冷,心還沒有冷到不近人情。</br> 灰衣老仆給蘇梨端了一盆水出來,蘇梨打濕巾子擦擦手臉脖子,再把巾子洗干凈,自發晾曬到了院子里,然后才在灰衣老仆欣賞的目光中走進廳堂。</br> 午飯已經擺好了,一碟子醬牛肉,一盤炒花生米,一壺酒,兩個分別裝了兩個饅頭的大海碗。</br> 武林人士的飲食果然沒有權貴之家那么講究。</br> 廖云庭已經坐下了,正要給自己倒酒。</br> 蘇梨見了,殷勤地道:“弟子服侍師叔吧?”</br> 廖云庭冷冷看她一眼,抓住酒壺道:“不必,你吃你的。”</br> 蘇梨獻殷勤失敗,知道廖云庭不喜歡這一套,也就不再瞎忙活,一屁股坐到廖云庭對面,左手抓起一個饅頭先咬了一大口,一邊嚼一邊右手拿筷子去夾牛肉。</br> 她這吃相夠豪放,廖云庭飲酒的動作一頓。</br> 注意到他的視線,蘇梨三兩下咽了饅頭,不好意思地道:“太餓了,讓師叔見笑了。”</br> 廖云庭道:“習武之人不拘小節,你隨意。”</br> 說完他繼續自斟自飲起來。</br> 蘇梨就真的隨意了,風卷殘云很快干掉了兩個饅頭,碟子里的醬牛肉她十分克制地只夾了自己這邊的一半,一片都沒動廖云庭那邊的,但她拿著筷子遲遲不愿放下的動作,以及瞟向牛肉的垂涎眼神,都告訴廖云庭,他給小弟子準備的午飯準備少了。</br> 身為師叔,怎能餓到宗門弟子?</br> 廖云庭將自己的碗推到蘇梨那邊,站起來道:“我還有事,你能吃就把這些都吃了。”</br> 蘇梨謙虛道:“師叔也吃個饅頭吧,我再吃一個就夠了。”</br> 廖云庭沒有停步,一直走出了飛泉閣。</br> 既然他愿意成全,蘇梨就繼續干掉了一個饅頭與半碟子的牛肉,饅頭讓人口渴,蘇梨抓起廖云庭的酒壺晃了晃,發現里面還有半壺酒,蘇梨往自己碗里倒了一些,端起來咕咚咕咚喝了下去。</br> 酒足飯飽,蘇梨朝進來收拾飯桌的灰衣老仆道謝,背著她的桃木劍往外走去。</br> 還沒跨出飛泉閣的門,蘇梨腿一軟,毫無預兆地倒在了地上。</br> 灰衣老仆見了,驚慌地跑過來,見蘇梨睜著眼睛臉色潮紅,灰衣老仆吃驚道:“姑娘您怎么了?”</br> 蘇梨也懵了,若非靈珠展現的廖云庭從始至終都是個劍癡,蘇梨都要懷疑是不是廖云庭在她的飯菜里下了東西。</br> “我,我不知道。”蘇梨無力地道,想要站起來,怎么都不成功。</br> 灰衣老仆見狀,蹲下來準備幫蘇梨一把。</br> “別碰她。”</br> 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蘇梨聞聲看去,就見廖云庭不知何時去而復返,一身肅殺之氣站在對面,劍眉緊鎖地盯著她。</br> 蘇梨委屈:“師叔,我這是怎么了?”</br> 廖云庭冷聲道:“竟敢偷喝我的酒,你是何體質你自己不清楚?”</br> 蘇梨:……</br> 該死的爐鼎之體,居然連酒都不能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