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搬到了盛元慶在晉城的宅子。</br> 盛元慶有錢,這邊的宅子相當于他的第二個窩,拾掇的不比平陽城的祖宅差什么,里面仿江南園林的造景布局,還從外面引水進來造了一片湖。</br> 盛元慶安排蘇梨住在了一處單獨的小院,同樣是小院,這個小院可比祖宅那個小院氣派多了,原是盛元慶招待貴賓的院子,周圍匯集了這棟宅子最好的景色,小院里面也一步一景,屋里的桌椅瓷器全都是好貨色。</br> 蘇梨還沒到,殷翃已經派自己的人接手了這棟小院,門口守門的是他精挑細選的兩個侍衛,里面伺候蘇梨做飯洗衣的婆子也都是殷翃挑來的,全方位提防外人來偷他的小美人。如果殷翃不來,盛元慶、盛仲常父子都沒有理由接近小院。</br> 盛元慶已經與蘇梨見過面了,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他并沒有冒險再見蘇梨的必要。</br> 盛夏一過,該去西北進皮貨了。</br> 本該盛元慶去的,可兒子廢了手指再也不能參加科舉,盛元慶得重新教導兒子經商了,而且父子倆必須留下一人住在晉城的宅子給總兵大人制造登門的合適理由,盛元慶琢磨過后,派兒子與兩個老掌柜一起去西北進貨。</br> “仕途這條路已經斷了,從今往后,你要專心跟我與老掌柜們學習經商,將來我老了,盛家的家業都得你接管。”盛元慶語重心長地對兒子道。</br> 盛仲常不喜經商,但他不敢違背父親,心里裝著不能見面的芍藥,盛仲常惆悵地出發了。</br> 盛元慶繼續打理本地生意,同時乖乖當殷翃來找蘇梨私會的借口。</br> .</br> 殷翃剛開始來的很勤快,但蘇梨要裝成緬懷姐姐的樣子,說什么都不肯給殷翃碰,殷翃抱著她想強要,蘇梨就哭哭啼啼的。殷翃畢竟只是急色并非惡人,小美人不愿意,殷翃下不了手,便漸漸減少了過來的頻率。</br> 盛元慶能根據殷翃的臉色判斷出他有沒有得逞。</br> 每次殷翃黑著臉離開,盛元慶的心情都很復雜,既感慨芍藥對他的癡情,又擔心長此以往殷翃會不會徹底惱火拋棄了芍藥,斷了他攀附權貴的路子。盛元慶很想去勸勸芍藥,可那小院被殷翃的人圍成了水桶,盛元慶沒法聯系上芍藥。</br> 三個月過去了,殷翃這一次隔了半個月才來。</br> 盛元慶接他進府的時候,從袖中取出一個匣子,雙手奉給殷翃,恭敬地道:“大人,據草民對女人的了解,女人都喜歡甜言蜜語金銀首飾,離草傷懷了這么久,大人將此物送她,或許能讓她重露歡顏。”</br> 殷翃腳步一頓,狐疑地看眼盛元慶,他接過圓形匣子,打開一看,里面是顆鴿子蛋大小的珍珠。</br> 殷翃沒與女子打過交道,他自己看不出一顆珍珠有何好的,皺眉問:“這東西真有用?”</br> 盛元慶笑著道:“大人試試便知。”</br> 殷翃想了想,問他:“這東西多少銀子?真有用了,回頭我把銀子給你。”</br> 小美人是他的,他自己養,不需要花別的男人的銀子。</br> 盛元慶看出總兵大人暫且還不想收他的好處,便痛快地報了一個數字。</br> 殷翃記下了,叫盛元慶止步,殷翃收好盒子,去見蘇梨。</br> 蘇梨哪知道殷翃今日會來,她坐在小院里的荷花池旁,無聊地灑魚食逗魚呢,當然落在井兒、環兒眼中,小美人這般作態也似黯然神傷、緬懷親人。</br> 兩個丫頭站在亭外,瞥見大步走過來的總兵大人,總兵大人還擺手叫她們退下,二女便默默地走開了。</br> 蘇梨瞧見殷翃了,別說,被迫演戲演了這么久,終于來個人可以解解悶,蘇梨還挺歡迎殷翃的。</br> 但她繼續趴在護欄上喂魚。</br> 此時已是九月初,天氣涼爽,蘇梨穿了一條綠色的褙子,她趴伏在護欄上,柔韌身段如柳條一樣,纖細的腰肢殷翃兩只大手一掐便能握住。殷翃只在三個月前的驛站中與蘇梨度過了讓他念念不忘的一晚,與盛元慶相比殷翃就像個什么也不懂的毛頭小子,盡管如此,看到這樣的蘇梨,殷翃還是無師自通了一個可以欺負她的姿勢。</br> 只是一個側影,還沒有看到小美人的臉,殷翃已經想到那方面去了。</br> 他加快了腳步。</br> 池塘里的鯉魚都被他的腳步聲嚇跑了,蘇梨回頭看來,瞧見殷翃,蘇梨提不起精神般又看向水面。</br> 殷翃不茍言笑,為了見她剛剛刻意擠出一個笑臉,結果小美人毫不留情,不太高興見到他的樣子。</br> 殷翃頓覺掃興,可是小美人也不是故意的,人家死了孿生的姐姐,當然要傷心。</br> “今日怎么出來吹風了?”殷翃快步跨進亭子,坐在蘇梨身邊問,黑眸盯著小美人白嫩的臉,眼神里的火都快噴出來了。</br> 蘇梨懨懨地道:“屋子里悶得慌,透不過氣,出來坐坐。”</br> 殷翃馬上道:“我早就勸過你了,人死不能復生,你老沉浸在過去,既救不活你的姐姐,還會弄得自己痛苦憔悴,你該多想想以后的日子,多想想好的一面,你姐姐就在天上看著,難道她高興看你過成這樣?”</br> 蘇梨濃密的睫毛動了動,似乎終于被他說服了一樣。</br> 殷翃自己想的帶她走出痛苦的辦法是兩人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覺,那事跟做神仙似的,她一舒服,自然就會忘了悲傷。可他這辦法好幾次都不管用,她根本不想配合,殷翃只好聽從盛元慶的建議,從懷里取出那個圓形匣子,神秘兮兮地問:“猜猜,我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來?”</br> 蘇梨一掃先前的死氣沉沉,好奇地看著他手里的東西。</br> 這是有戲了?</br> 殷翃非常激動,立即獻寶似的打開匣子,讓她看里面。</br> 蘇梨看到好大一顆珍珠,比拇指食指圈起來還要大。</br> 經歷過三世了,蘇梨見過各種好東西,這顆珍珠倒不至于讓她稀奇,但蘇梨正好也想找個機會恢復享樂。</br> 既然殷翃來獻寶,蘇梨夸張地雙手捂嘴,看寶貝似的看著這顆明珠。</br> 殷翃笑了,問她:“喜歡嗎?喜歡給爺笑一個,這珠子就是你的了。”</br> 蘇梨一副想要又扭捏的模樣。</br> 殷翃佯裝要把珠子收起來,蘇梨急了,一把搶過匣子:“不許收,你說要送我的!”</br> 她搶匣子,殷翃搶她,將嬌滴滴香噴噴的小美人抱到懷里,殷翃迫不及待地去親她的嘴。</br> 蘇梨純把這事當消遣了,配合地讓殷翃親了好久,直到殷翃雙手亂動似乎想將她就地正法時,蘇梨才按住他,喘著道:“大人莫要在這里……”</br> 殷翃懂了,將人往肩頭一丟,健步如飛地往屋里走。</br> 蘇梨知道古人有避子湯,所以她沒有再阻攔殷翃。</br> 殷翃已經忍了三個月了,這次終于可以飽餐一頓,英雄找到了用武之地,殷翃整個下午都沒有歇著,一口氣吃飽喝足,殷翃才終于消停,抱著癱軟在他懷里的蘇梨不停地叫著心肝,一副有肉就是娘的沒出息樣。</br> 蘇梨沒有力氣說話了,趴著趴著就睡著了,連殷翃何時走的都不知道。</br> 盛元慶這一下午都在正院等著送殷翃離開。</br> 殷翃遲遲沒有出來,盛元慶就知道總兵大人終于得逞了。</br> 想到芍藥那無人能及的曼妙身子與嫵媚風情,差一步就可以將芍藥據為己有的盛元慶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殷翃耽誤得越久,盛元慶就越煎熬,像是有人不停在他耳邊提醒他,是他親手將芍藥送給了別人,芍藥明明只愛慕他,也許這一下午,她都在無助地哭泣。</br> 盛元慶攥緊了手。</br> “老爺,大人過來了。”</br> 小廝在外面提醒,盛元慶一怔,嘴角浮現一絲嘲諷的笑,好個總兵大人,終于舍得出來了。</br> 盛元慶收拾好情緒,面帶微笑出去見殷翃。</br> 殷翃衣冠楚楚,一臉饜足,平時不肯給盛元慶半點好臉色,今日終于在盛元慶面前露出幾分喜意。</br> 看破不說破,盛元慶只將殷翃請到一旁,低聲詢問道:“大人,是否要為離草準備避子湯?”</br> 殷翃愣了愣。</br> 盛元慶聲音更低了,提醒道:“離草還在孝中,若有了身孕,傳出去會牽連大人。”</br> 殷翃懂了,然而心中卻涌起一絲奇怪的感覺。</br> 以前女人們都怕他,沒人想伺候他,殷翃也不需要她們伺候,他一心帶兵打仗,真想解決了,動動手就算了。如今他有了一個女人,小美人雖然嬌弱怕疼,可她不怕他臉上的疤痕,還敢用手摸,扭捏過后,她也真夠熱情的,像個狐貍精。</br> 他睡了她,就有可能讓她懷上孩子。</br> 殷翃以前連女人都不想,更沒有想過孩子,可他現在有女人了。</br> 殷翃陷入了漫長的沉默。</br> 盛元慶知道殷翃沒有子嗣,他想的是,總兵大人可能想讓離草生孩子。</br> 盛元慶善解人意地勸說道:“大人不必擔心,我會給離草準備藥性最溫和的避子湯,等她出了孝,便可以為大人開枝散葉了。”</br> 殷翃心情煩躁,沉著臉道:“你安排吧。”</br> 說完,殷翃轉身走了。</br> 盛元慶送他出門,殷翃離開后,盛元慶原地駐足片刻,才安排人去熬藥。</br> 盛元慶養了那么多瘦馬,早考慮過瘦馬們避子這件事,他手里也有幾種避子湯的方子。</br> 蘇梨越得殷翃的寵對他的用處才越大,盛元慶比蘇梨更盼望她將來替殷翃生兒子,因此盛元慶叫人按照最溫和的那張方子去買藥煎藥。</br> 蘇梨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餓醒了。</br> 未料丫鬟們最先端來的不是早飯,而是一碗避子湯。</br> 蘇梨對避子湯早聞其名,今日是第一次喝,聞著都叫人想吐,喝起來更是酸爽。</br> 蘇梨很不高興,憑什么快活完了殷翃什么事都沒有,她就要喝這玩意?</br> 過了兩天殷翃又來了,想要尋歡。</br> 見不到蘇梨殷翃還會想一些正經東西,見到蘇梨,殷翃腦袋里就只剩一件事。</br> 總兵大人熱情似火,蘇梨嘟著嘴拒絕。</br> 殷翃納悶:“上次不都好了嗎,怎么又不許我抱了?”</br> 蘇梨哼道:“大人抱了就是抱了,我卻要喝避子湯,那東西比泔水都難喝,我不要喝。”</br> 殷翃還當怎么回事,聞言哄她道:“是藥都會苦,就你嬌氣,好心肝,為了我你就忍一忍?”</br> 蘇梨拍開他的大手,挑眉道:“這樣,我先讓人去熬一碗,如果大人能一滴不剩地喝完,我就給你。”</br> 殷翃既嫌她麻煩,又急著快活,只好同意了。</br> 兩刻鐘后,廚房端了一大海碗黑不溜秋的避子湯來。</br> 殷翃皺眉:“怎么用這么大的碗?”</br> 熬藥的小丫鬟低著頭道:“盛老爺囑咐過的,說必須喝這么大,少了怕不管用。”</br> 蘇梨幸災樂禍地看著殷翃。</br> 殷翃沒辦法,屏氣凝神地端起碗往嘴里灌。</br> 灌了一半,殷翃吐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