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搬進崇政殿后,為了讓她安安安心睡個好覺不做女鬼纏身的噩夢,明宗暫且停了睡其他妃嬪,連著陪蘇梨睡了幾晚。</br> 就這么幾晚,太醫(yī)再來替蘇梨看平安脈時,正趕上蘇梨遇到了一波胎動。</br> 蘇梨撒嬌似的向明宗抱怨最近孩子動的頻繁,晚上她要被踹醒好幾次。</br> 明宗擔(dān)心是不是孩子出了問題,讓李太醫(yī)好好瞧瞧。</br> 李太醫(yī)就隔著衣服用掌心感受到了一番肚皮,開始只伸了一只手,后來他雙手都覆了上去。</br> 明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魏融也一直盯著李太醫(yī)的手。</br> 蘇梨是腹中娃娃的娘,雖然以前她沒有懷過雙胎,但她懷過孩子,這次的肚子比以前哪次都鼓得快,蘇梨早就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大獎。除了身體的跡象,遺傳理論也有根據(jù)啊,魏融他娘,那位慘死明宗手下的順王妃死前生的就是雙胎,正是利用這點才成功地送出了魏融。</br> 李太醫(yī)屏氣凝神感受了一番,激動地對明宗道:“皇上,貴人懷的是雙胎!”</br> 明宗比他更激動,噌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當(dāng)真?”</br> 李太醫(yī)自然是有八成把握才敢說出來的,但明宗還是又叫了幾位太醫(yī)來,最后太醫(yī)們得出一致結(jié)論,蘇梨這胎就是雙胎!</br> 明宗就想到了陸貴人的兩個姐姐,如果陸家三姐妹都是連生三子的命,那貴人這胎懷倆兒子的可能更大了!</br> 孩子還沒出生,明宗已經(jīng)想遠了,一口氣得倆兒子當(dāng)然好,但最好這對兒兄弟長得不一樣,否則一模一樣的兩個繼承人,以后會有些麻煩。</br> 明宗又高興又煩惱,坐在御書房都沒有心情批閱奏折了。</br> 魏融現(xiàn)在又回到了明宗身邊做事,見此問道:“貴人喜懷雙胎,皇上怎么煩惱起來了?”</br> 明宗便對心腹說了心中所想。</br> 魏融思索片刻,笑道:“龍生九子,各有所好,微臣拙見,等貴人生下雙生龍子,皇上不必著急立太子,可以先觀察幾年,看兩位殿下的性情再擇最適合的一位做太子,另一位再當(dāng)成親王精心撫養(yǎng),將來兩位殿下一為君一位臣,守望相助。”</br> 明宗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他擔(dān)心的是自己還能活多久,若是哪天突然倒下,太子未立,朝廷生亂該當(dāng)如何?</br> 邊疆的兵權(quán)都在駙馬們手里,他活著駙馬們不敢生二心,若他死了,皇子尚幼,光靠京城的四十萬禁軍,很難震懾遠方的駙馬大軍。</br> 這個隱患明宗早就知道,可他沒有兒子,如果不安排駙馬們?nèi)ユ?zhèn)守邊疆,換成毫無關(guān)系的大將,一旦他死,更容易生變,換成駙馬,就算駙馬造反,駙馬的嫡子好歹也是他的外孫,不算太窩囊。</br> 別的妃嬪懷孕,明宗失望過太多次,不會過早考慮這些,但陸貴人這胎,明宗忽然有種強烈的預(yù)感,她懷的一定是龍子。</br> 到底還沒生,駙馬們那邊不急,明宗先給蘇梨抬了位分,別的新人生下女兒才會升婕妤,蘇梨因為肚子爭氣一口氣懷了倆,沒生就直接升婕妤了。</br> 與此同時,明宗將陸玉容的兩個姐夫都調(diào)進京城為官了。</br> 陸玉容的大姐夫郭敬忠是個武官,今年三十五歲,身材魁梧健碩,看起來憨厚老實,從他從軍的履歷來看,郭敬忠適合當(dāng)沖鋒陷陣的猛將,但謀略不太行,得有人在背后運籌帷幄做指揮,所以這么多年一直都沒有得到晉升。</br> 陸玉容的二姐夫?qū)O晗今年三十二歲,出自沒落的書香世家,因為沒有背景所以官職晉升地也不快,但他在地方的政績其實很漂亮,明宗一一核實過后,覺得孫晗是可造之材,與郭敬忠、顧縝三人聯(lián)合起來,穩(wěn)定京城沒問題。</br> 不過,蘇梨畢竟還沒生,明宗只是將郭敬忠、孫晗召進京城待命,如果蘇梨生了兒子,兩家人跟著飛黃騰達,如果蘇梨生的女兒,明宗會毫不客氣地將兩家人攆回去,而浪費了兩個兒子名額的蘇梨,明宗也會讓她搬回秋月宮。</br> 所有人都知道明宗的想法,所有人都在等著宮里的陸婕妤快生。</br> 蘇梨兩耳不聞窗外事,憑借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心平氣和地養(yǎng)著胎。</br> 她也迫切地想知道倆娃是男是女,但焦躁無用,只能等待。</br> .</br> 按照經(jīng)驗,雙胎子都會提前出生。</br> 蘇梨與太醫(yī)都推測她會在過年前后發(fā)動。</br> 產(chǎn)前要保持一定的運動,明宗自己都是老骨頭了,他想親自陪著蘇梨散步都不行,便繼續(xù)讓魏融扶著蘇梨散步,他去批閱奏折。</br> 這天是除夕,蘇梨歇了晌醒來,吃點糕點,想出去溜達溜達。</br> 屋內(nèi)的宮人小心伺候,屋外的一波宮人帶上掃帚、簸箕例行去清理婕妤散步專用的青石路去了。等魏融親自扶著蘇梨走出后殿,外面一切如常。</br> 明宗在前面處理政事,魏融微微彎腰,親自托著蘇梨的胳膊陪她去后殿的小花園散心。</br> 冬天的空氣清冷凍人,卻也洗去了房中的悶氣。</br> 蘇梨做了幾次深呼吸。</br> 這邊的路魏融閉著眼睛都能走穩(wěn),確定前面的路沒有不該存在的絆腳之物,魏融默默看向蘇梨的臉。</br> 懷了這么久的身孕,她肚子大得最厲害,臉頰略微豐盈了一些,并沒有其他懷孕妃嬪的臃腫。明宗曾勸她多吃,她開玩笑似的叫明宗去治理他的江山,怎么生孩子她比他懂,明宗那么殘暴的一個人,硬是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最后真的沒有再指手畫腳。</br> 這兩個月明宗都與她睡在一起,名曰震懾宮中的陰氣,但半夜她需要起床的時候,明宗睡得很沉,都是魏融警醒,聽到動靜便起來服侍她。</br> 魏融比明宗更清楚她的不容易。</br> “怕嗎?”魏融低聲問。</br> 蘇梨朝他看來。</br> 魏融看向她的肚子,再回過來看她清澈的眼睛:“怕不怕生女兒?”</br> 蘇梨摸摸自己的大肚皮,苦笑道:“有那么一點。”</br> 她很少露出來的愁緒讓魏融握緊了她的手,更靠近了她一些,恰好在她耳邊道:“若是女兒,我便走你夢中的那條路,已經(jīng)知道會遇到哪些麻煩,這次我殫精竭慮也會坐穩(wěn)那個位置,護你們母女平安。”</br> 蘇梨睫毛低垂,沉默片刻問他:“果真那般,將來大局穩(wěn)定,你會如何安排我們母女?”</br> 屆時,她名義上是暴君的婕妤,兩個女兒是暴君的骨肉,魏融會如何做?讓她當(dāng)個太妃搬出宮清修養(yǎng)老,還是說出真相給她個妃嬪當(dāng)當(dāng)?后者蘇梨倒是有個奔頭,可言官百姓們會如何議論?魏融會為了她白白給自己增加麻煩嗎?</br> 蘇梨停下腳步,等著魏融回答。</br> 她披著紅色的斗篷,一張小臉白皙瑩潤,并非最極品的美人,一雙澄澈的眼睛卻深深地吸引了魏融的心。</br> 從他出生到現(xiàn)在,她是他唯一親密接觸過的女人,他知道她最柔軟的時候有多柔軟,也知道她堅強起來有多堅強。</br> 如果她愿意,魏融會給她名分,可她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特殊。</br> “你想要什么,我便會給你什么。”魏融蹲下去,裝作替她擦了擦鞋尖的土,來掩飾兩人的停留。</br> 蘇梨笑了,在魏融站起來扶著她繼續(xù)往前走時,她眺望遠方灰白的天空道:“我想要兒子,我想做太后。”</br> 她還是希望能走這一條路,不然這幾個月的辛苦不是白受了?</br> .</br> 正月初五,明宗正在主持早朝,魏融派人來報,萬眾矚目的蘇梨終于發(fā)動了。</br> 滿朝文武都轟動了!</br> 明宗直接扔了奏折朝崇政殿趕去,大臣們?yōu)蹉筱蟮馗髯谶M了崇政殿,他們就在外面等候,有的臣子譬如那最喜歡拍明宗馬屁的佞臣姚敏中,竟然跪到了地上,高呼老天爺求老天爺給皇上賜個皇子!</br> 陸陸續(xù)續(xù)有臣子跪了下去。</br> 已是內(nèi)閣首輔的顧縝自恃身份沒有跪,但他心里比姚敏中更希望前兒媳婦生兒子,否則以明宗的為人,真得了倆公主,明宗不但會攆走兒媳婦的兩個姐夫姐姐,也會將他貶回老家種地,前任首輔還沒死心,一直籌謀重回朝堂呢!</br> 顧縝的腿還直著,但他的心已經(jīng)彎了。</br> 崇政殿后殿,蘇梨躺在產(chǎn)床上,經(jīng)驗也算豐富的她并不害怕,只緊張。</br> 揣了這么久的彩票終于要開獎了,她的好運氣會一直眷顧她嗎?m.</br> 從中午開到傍晚,隨著身體一輕,第一個彩票球球掉出來了!</br> 蘇梨期待地看向接生女官。</br> 這個接生女官在宮里當(dāng)差這么多年,因為后宮妃嬪們一直都在生公主,導(dǎo)致她一回賞錢都沒拿過,明宗那張臭臉好像生不出兒子全怪她接生本事不夠強一樣。這次奉命來給陸婕妤接生,女官每晚都要求送子觀音保佑陸婕妤生出皇子來,讓她也有機會摸一把賞錢。</br> 小娃娃一到手,接生女官熟練地提起娃娃一條腿,往下一瞧……</br> 接生女官的臉綠了。</br> 蘇梨看得清清楚楚,當(dāng)即力氣泄了一半。</br> 第二個不知道要等多久,殿內(nèi)先把二十六公主降生的“好消息”傳了出去。</br> 明宗腿一軟,跌坐在了椅子上。</br> 魏融袖子中的手悄悄握緊,一顆心分成了四份,一份擔(dān)心她,一份擔(dān)心剛出生的長女,一份擔(dān)心還沒生出來的那個,一份已經(jīng)在思索如果真的都是女兒,接下來該如何安撫明宗的怒火。</br> 失望歸失望,蘇梨這個彩票機還是盡職盡責(zé)地將第二枚彩票球球擠了出來。</br> “啊,這個是皇子!是皇子!”</br> 終于可以拿賞錢的接生女官抱著熱乎乎的小皇子高興地大叫起來。</br> 蘇梨長長地呼了口氣,花母娘娘保佑,她的太后夢終于看到影子了!</br> .</br> 最高興的人是明宗,他以前做王爺?shù)臅r候也有過兩個兒子,可倆兒子都死了,如今這個剛出生的三皇子,終于了卻了他今生最后的一個遺憾。</br> 明宗抱著兒子舍不得松手,一抱就是半個時辰,直到乳母要抱小皇子去喂奶了,明宗才松開了小皇子。</br> 魏融笑著提醒他:“婕妤立了大功,皇上快去瞧瞧吧。”</br> 明宗這才想起蘇梨來,眉開眼笑地帶著魏融進去了。</br> 殿內(nèi)有股子血腥味兒,明宗不太喜歡,他對蘇梨的所有寵愛都是因為她的肚子,現(xiàn)在三皇子已經(jīng)出生了,明宗眼中的蘇梨便只是一個虛弱狼狽的產(chǎn)婦,給位分上的獎勵就行了,不值得他浪費時間。</br> 簡單寬慰幾句,明宗就要走了,臨走之前,明宗站在蘇梨的床邊,下旨封她做貴妃。</br> 只生兒子的秀女便可以直接升妃,蘇梨既生了皇子又生了公主,如果不是她做過顧家的寡婦,就以明宗此刻的高興勁兒,封她做皇后都沒問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