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到頭來，只是自作自受
    郁江離見過很多人，再穩(wěn)重內(nèi)斂的人，他皆能窺探其內(nèi)心一二。
    唯獨魏斂，每每在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了解他的時候，他又做出一些讓他無法理解的事情。
    比如魏斂方才同他交談中，他是如何以一敵百以少勝多，如何出奇制勝，當(dāng)魏斂認(rèn)真談?wù)撨@些的時候極有魅力，這樣一個人很難讓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哪怕是他，也忘記了兩人敵對的關(guān)系，想將他引為知己好友。
    可他一句戲謔的“心疼”二字，頓時就讓郁江離清醒了過來。
    他頓時就想起了此人玩弄權(quán)術(shù)和算計人心的一面。
    若魏斂繼續(xù)以這副端肅認(rèn)真的模樣同他閑談，他或許就這樣走入他的陷阱里了，可他偏偏又要在他快要沉浸其中的時候逗弄他幾句，似乎在刻意提醒他，他魏斂不是什么按常理出牌的正道君子，他同時又是危險的。
    在這樣一個人面前，郁江離萬萬不該放下自己的戒心。
    可是……
    可是這人除了喜歡算計人的缺點，其他方面卻又處處得他喜歡。
    明知該防備該遠(yuǎn)離，卻又控制不住地想要跟他談?wù)摳唷?br/>     他陷入這種復(fù)雜矛盾的心情之中，糾結(jié)煩悶得恨不得從未認(rèn)識這樣一個人。
    這樣的魏斂，如何不令他又愛又恨？
    小糖聽到這句“又愛又恨”之后，變成了一顆驚恐糖。
    “鳶鳶，氣運(yùn)子這話這怎么聽起來有些怪怪的呢？你有沒有覺得這句話出現(xiàn)的場景有一丟丟不對勁兒？”
    “沒什么不對勁兒，他想同我做知己好友，卻又不得不防備我；他欣賞我的才華，卻又忌憚我的陰謀詭計；當(dāng)初我那一箭差點兒殺了他，可后來我偏偏又救了他一次。這么一揉雜，他對我的感情不就是又愛又恨？”
    小糖聽到南鳶的話，茅塞頓開！
    原來如此，剛才它差點兒就想歪了。
    它就說嘛，原世界里的郁江離雖然無心男女之情，一心一意搞事業(yè)，但最后一統(tǒng)天下之后也是按部就班地開了后宮的。
    那些女人還給他開枝散葉，生了不少孩子，所以氣運(yùn)子男主絕對不可能有斷袖之癖。
    南鳶跟小糖說的句句通透，但實則他此時看向郁江離的眼神，是有些深沉的，眼底藏著些旁人看不懂的東西。
    有些事情還是偏離了他算計好的軌道。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郁兄恨我什么？可是因為當(dāng)日寨子里的那穿心一箭？”南鳶問道。
    郁江離原本神色放松，聞言卻陡然緊繃，捏著酒杯的手指也驀地一收。
    又來了，提什么不好，偏偏提他最不想提的事情。
    南鳶捕捉到他異樣的神色，微微頷首，“這果真是讓你最恨我的一件事。雖然你理解我的做法，但傷在你身上，除非圣父，否則你很難不介意。”
    郁江離神色鎮(zhèn)定地道：“你既知道，為何又一定要說出來？”
    “魏斂，當(dāng)初我差點兒命喪你手，但后來卻為你所救。此后，我們兩不相欠。”
    南鳶挑了下眉，“哦？這么說來，郁兄今日前來，是想跟我毀約的？”
    對于此事，郁江離來之前便有斟酌，他搖了搖頭，“不，只是當(dāng)初的一箭之仇跟后面魏兄的救命之恩兩相抵消。魏兄贈我大補(bǔ)丸和……那靈藥，治愈了我身上的沉疴舊疾，此恩還未報。我欠魏兄一個人情，只盼魏兄不要挾恩圖報，讓我做一些我不能做之事。”
    南鳶的臉上直接寫了兩個字：做夢。
    “郁江離，我的救命之恩可不是那么好抵消的。當(dāng)日，救你是實打?qū)嵉模瑲⒛銋s是慘了水分的。你好生回想一下，當(dāng)初我射你那一箭當(dāng)真是沖著你心窩去的？”
    郁江離猛一下瞪大了眼。
    那一晚的畫面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郁江離的夢中，即便中箭初始模模糊糊，后面他卻越來越清楚。
    雖然那一箭對著他后心窩的方向，但他那日若不回身去接那一箭，那一箭其實只會射中他的肩膀，要不了他的命。
    可是郁江離從未想過是魏斂要放過他。
    一開始他并不知道魏斂箭術(shù)好，后來就算知道了，他也以為是那一晚夜深看不清，以至魏斂失了準(zhǔn)頭。
    南鳶用一種在郁江離看來大概是嫌棄他蠢笨的眼神看過來，繼續(xù)解釋道：“郁兄，你便是回身去接那一箭，也該稍稍躲一躲。但凡你躲了，那第二支箭也射不中你的胸口。”
    郁江離回想自己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
    他似乎的確是可以躲的，只是不能完全避開。
    要么他被箭矢射中，射中的不是要害之處，要么他以內(nèi)力灌于掌上，劈斷那一支箭矢，毫發(fā)無損。
    他下意識地選擇了后者，結(jié)果，他賭輸了。
    他未能料到那一箭之后還有一箭！
    雖然當(dāng)日的情況確實如此，但郁江離并未完全相信南鳶的說辭。
    沉默片刻后，他看向南鳶的目光甚至帶上了一絲犀利，“當(dāng)真如此？若非想要我的性命，你又為何連射兩箭？”
    哪有人連射兩箭，只是為了射敵人肩膀。
    然而，南鳶卻風(fēng)輕云淡地解答了他的疑問，“自然是為了挫一挫你的銳氣。好叫郁兄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人有時候不能太過自負(fù)。”
    郁江離直視著他，想從他的眼里看出點兒胡編亂造的痕跡。
    南鳶毫不避諱地回視，“若想要你的命，早就要了，何必折騰那些？你以為我的軟骨散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說到此處，南鳶突然問了句：“那般折騰，如今你的胃可還好？”
    這一句意有所指，郁江離先是一愣，隨即便神色大震，“你什么都知道？”
    南鳶呵呵一聲。
    小糖覺得這一聲呵呵是大佬對小透明的不屑、藐視。
    “在我的地盤，沒有什么事情可以瞞過我的眼睛。你做的那些蠢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郁江離，我若是不想放你走，你被困在寨中十年二十年都走不了。是你自己太折騰了。”
    郁江離欲言又止，最后敗下陣來，與之對視的目光驀地移開，眼里劃過了一絲狼狽。
    原來是這樣么……
    他介懷了這么久的事情，到頭來，只是自作自受。
    這一切竟都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
    如此，他的確是不該恨魏斂的。
    郁江離恍惚了許久，不知何時，那一直被什么堵著的胸口突然變得極其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