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寒纓并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發現了,以他的修為,只要來的不是化神巔峰,不可能有人發現他。</br> 炎炎兔蹲在溪流邊的草叢里,一雙紅色的兔子眼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水面上氤氳的靈霧,這濃到肉眼可見的靈氣就這么憑空冒出來,將這附近一片都罩入濃霧中,而在這條溪流下,沒有什么靈脈。</br> 很顯然,又是他的師尊。</br> 顧絳的魔氣正在被消融著。</br> 這對于封寒纓來說,不是個好消息,顧絳于他而言,就如靈脈之于正道修士,正道修士引靈氣入體煉化為自身真元。封寒纓引“血月影”入體修煉,經過他煉化的魔氣被收為他用,就算是顧絳也不可能再收回去。</br> 這世間有五種魔氣,另外四位魔祖經過兩千多年的消耗,魔氣散得到處都是,想來也到強弩之末了。魔修為爭奪魔氣,彼此之間爭斗不休。</br> 不過,顧絳對他的魔氣掌控得很嚴密,這世上有無數人覬覦著“血月影”,但迄今為止,依然只有封寒纓一支獨苗,無異于一人坐擁一座靈山。</br> 就算是一座靈山,被這么持續性地消融下去,也總有枯竭的一日。更何況,靈山任人予取予求,魔祖可不會。</br> 聶音之,實在是個禍害。</br> 林子里濃郁的靈氣自然也引起了另一個人的注意,隱翅蝶在靈霧中翩躚,蝶后停留在一只戴著冰蠶絲手套的指尖。</br> 余搖清對那位操控隱翅蝶的修士極為恭敬,詢問道:“洛師叔,現下該如何是好?”</br> 這洛師叔正是太虛門地字門門主洛聲。</br> 洛聲從頭到腳都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紙糊似的臉,面上五官毫無神韻,嘴巴不見動,卻能傳出話音:“按計劃行事便是,我們來此是為了將刀山劍林重現人間,并非為與顧絳爭斗,除非他主動攻擊,我們不可去招惹。”</br> 眾人皆頷首應是,洛聲說完,長袖一揮,撤去了隱匿的屏障,空中幾道光分散落于四處。</br> 顏異帶著云笈宗的幾人落在了劍林外的懸崖上,正是之前聶音之和顧絳所呆的山崖,劍林外也就這一處顯眼的落腳地。</br> “去吧。”顏異說道。</br> 安淮和蕭靈行過禮后,一同躍入劍林中。</br> 山谷上方縈繞的劍氣纏繞在兩人身周,接納了他們,屬性各異的劍氣有親昵有排斥,兩個人目的明確,沒有絲毫停留,往中心臺奔去。</br> 安淮腦子里的劍鳴仿佛是在催命,他明明是第一次來這里,卻輕車熟路地仿佛來了很多遍,牽線木偶似的被劍氣拽著往前。</br> 蕭靈綴在他身后,小白鳥被她護在手心,左右打量。</br> 這里的靈劍的確是現今修真界中所不能比的。今日一起進來那幾位化神前輩的劍倒是可與之媲美,但那些靈劍是劍修用自己的劍氣日復一日磨礪出的結果,修煉許多年才修出自己的靈。</br> 但是這里的靈劍,天生便有劍靈,對修士的助益可想而知,若是契合成功,定能將她重新送回金丹境界。</br> 蕭靈內府破碎,靈基和靈脈都經過重建,體內的如意劍氣已經很弱了,有蠶靈咒遮蔽劍氣,待她重新契合命劍,再一點一點將劍氣進行過渡融合。</br> 中心臺很快出現在眼前,安淮和蕭靈踏上石臺,各占據一端,盤膝坐下。</br> 懸崖邊上,顏異已經離開,只有葉菁還在這里守著。而令所有修士戒備非常的人,其實就窩在懸崖旁邊的青松上。</br> 劍林上空溢出熟悉的淡藍色劍光,荊棘盡數碎裂,半封的靈劍終于徹底自由,鴻鵠爪子下的蛟靈頓時精神抖擻起來,刺骨的寒氣從它身上溢開,鴻鵠爪子上的純白火焰在那寒氣中肉眼可見地縮小了一圈。</br> “放它走。”聶音之輕聲道。</br> 鴻鵠生氣地埋頭啄了蛟靈一口,才松開爪子,委屈巴巴地用翅膀抱住自己縮小的爪子。</br> 聶音之揉揉它的鳥頭。</br> 蛟靈不甘心地扭曲片刻,從原地消失,回到劍身內,劍林上空的長劍發出一聲長嘯,劍光大盛,幻化出一條水藍色的長龍,隨著召喚落入中心臺上。</br> 在那藍色劍光暗下去不久,劍林另一側上空突然浮出了成團的粉云,粉云之中裹著一柄細劍,仔細一看,那粉色云團其實是由片片花瓣組成,呈現出了一團晚霞似的奇景。</br> “桃花?也是劍靈?”聶音之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劍光。</br> 顧絳糾正她,“是櫻花。萬物皆有靈,自然都可以成為劍靈。”</br> 蕭靈既然召喚了劍,自然放出了神識,聶音之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問道:“你感覺到朱厭的氣息了嗎?”</br> 顧絳頷首,“在她靈臺里。”</br> 聶音之笑起來,“那好吧,便送他們兩人一場夢,將朱厭的神識困在蕭靈夢中,一起解決了。”</br> “只不過要連累一下那個少年跟他們一起入夢了。”她拽拽顧絳的袖子,“我的神識抗不過朱厭,借用一下你的神識,你可要好好護著我和那個少年。”</br> 顧絳嗯一聲,有點不滿道:“聶音之,你現在求本座辦事,真是越發敷衍了。”</br> 聶音之手指飛快結印,事先布置在劍林中心臺上的陣法被她催動,她心神都在“嫁夢”咒術之上,心不在焉道:“嗯?哪有敷衍?”</br> 顧絳抿起唇角,“你現在連哥哥都不叫了?還說沒有敷衍?”聶音之以前求他做事,喊“哥哥”的聲音既矯揉又造作,嗲得讓人頭皮發麻。</br> 聶音之:“……”那還不是怕你耳根子軟,又開始發燒嗎!別以為你不在我眼前冒煙,我就不知道你又開始冒煙了。</br> 她暫時無瑕搭理魔頭的無理取鬧,手指掐出一個漂亮的法印,掌心中懸著一顆小小的金色鈴鐺。</br> 嫁夢術需要有引神之物,聶音之手中的鈴鐺本身就有動搖心境的作用,這是她以前歷練時,機緣巧合學來地一個旁門左道小法術,抱著好玩的想法,自己花錢偷偷找人煉制了一個小鈴鐺。</br> 現在正好可以用來施展嫁夢術。</br> 劍林中心臺上,蕭靈面前懸著一把緋紅的長劍,她正緊張地和劍氣接觸,耳邊恍惚聽到一聲清脆的叮鈴,都還來不及辨認這鈴音是真是假,神識便猶如被拽入漩渦,軟軟地傾倒在地上。</br> 安淮抱著自己的靈劍站起身,動作頓了頓,跟著一起毫無征兆地倒到地上。</br> 蕭靈漸漸醒過來,隨著她的清醒,渾身承諾過骨頭縫里鉆出的疼痛也一起醒了,她痛苦地呻丨吟出聲,便立即有人扶起她,將她攬在懷里,握住她的手腕灌入靈力,緩解她的疼痛。</br> 耳旁有個熟悉的聲音輕聲道:“靈靈,很疼?”</br> 蕭靈聽到這個聲音,沒有感到任何慰藉,反而驚嚇地想要立即推開他,但她渾身實在沒有力氣,連動一動手指都很痛苦,沒有小白鳥在身邊,她什么也看不見,神識也放不出去。</br> 瘴毒噬骨的疼痛輕而易舉地將她重新拉回過往的夢魘中。</br> 為什么?她前一刻明明還在契合命劍,那緋紅的劍氣順著她的經脈流淌,像是往她身體里注入了新的血液。蕭靈滿心都是重獲新生的雀躍,為何一轉眼她又回到了這里?回到了滿身瘴毒、痛不欲生的這個時段?</br> 到底哪一邊才是真實?蕭靈心緒大亂,桑無眠在耳邊說了什么,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在心里祈求地喊道:“朱厭……朱厭……你快出來,你在哪里?”</br> 桑無眠看到白紗上沁出的淚痕,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入懷中,輕撫她纖薄的背脊,“靈靈,我們已經找到辦法治療你了,你很快能好了。”</br> 蕭靈安靜下來,細若游絲地問道:“辦法?是什么辦法?”</br> “這些你無需掛心,只要在堅持幾日就好。”桑無眠握住她的手腕,“為師會一直守著你,你再睡一會兒。”</br> 蕭靈被輕輕放回柔軟的床榻上,桑無眠的靈力流淌過她破碎的經脈,一點點撫平疼痛。但蕭靈一點也睡不著。</br> 這里是夢嗎?還是她之前經歷的那些才是夢,現在才是真實的?</br> 蕭靈實在分不清楚了,她之前的疼痛是真實的,現在的疼痛也是這般真實。</br> 她靜默了好一會兒,眼淚浸透白紗,桑無眠嘆息一聲,指尖落在她眼上,想要將白紗換下,蕭靈突然開口道:“師尊,向師叔還好嗎?”</br> 桑無眠愣了下,聲音清冷道:“今日我帶你回宗門之時,正遇上他走火入魔,已經伏誅。”</br> “師尊,我沒事的,瘴毒的疼我已經習慣了。”蕭靈用盡全力抬手握住他的指尖,“魔氣侵入云笈宗,正是你這個掌門應該去仔細調查、防微杜漸的時候,你不該為了我耽誤正事。”</br> 桑無眠輕輕回握她的手,“好,聽你的。”</br> 蕭靈輕聲道:“聶師妹……”</br> 桑無眠皺起眉,“靈靈,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不要在無關緊要之事上費心。”</br> 蕭靈固執搖頭,“師尊,連我都能聽到的流言,想必聶師妹也能聽到。”她嘴角牽出個虛弱的笑,“去看看她吧,別叫她誤會,算我求你。”</br> 作者有話要說:音音:我喊他哥哥,他一定會心動蒸發,不能喊。</br> 咕醬:矯揉造作,頭皮發麻。</br> 我承認我不行嗚嗚嗚有一丟丟卡文</br> 感謝在2021073022:22:302021073121:25: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衛溪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是小趙呀80瓶;食野鹿鳴呦呦呦58瓶;山茶、星花兒、顧眉生30瓶;radish、無方之宴、2535101820瓶;唯見南山15瓶;、快樂追文的小魚、旺仔旺崽10瓶;衛溪8瓶;18338483、陳森森06226瓶;朝暮蜉蝣、周粥、楚恬er5瓶;523206943瓶;鬼卿、木兮悅、寒瑤、肥宅2瓶;格補、盎然、夏天的慕斯糖、辭川、百英必有果、弱水三千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