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桑無眠忙著給蕭靈療傷,一時間無瑕控制門中弟子言論。</br> 滿宗門都在議論這件事,就算門下弟子都刻意回避著聶音之,還是有一些閑言碎語見縫插針地落入她耳朵里。</br> 真好笑啊,看來大家都知道她是蕭靈的替身,就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里。</br> 就連阿浣和澄碧這兩個丫鬟,都聽到了不少閑話,氣鼓鼓地跑來跟聶音之告狀,“小姐,為什么宗門里那些師兄師姐都在說,小姐是因為那個蕭靈才被仙尊收入門下的?”</br> “還說小姐鳩占鵲巢,享受了這么多年特殊待遇,這下要讓你全部還回去。說小姐是蕭靈的替身,蕭靈回來了,小姐這個西貝貨就上不得臺面了,還有……”</br> 還有的話實在太傷人,阿浣說不出口,她氣得直哭,“氣死我了,怎么以前就從來沒聽說這些?”</br> “以前,他們定然不敢讓我們聽到這些。”澄碧說道。</br> 聶音之心中毫無波瀾,云笈宗確實為她破了不少例,她以前也確實肆意張揚,想看她跌下去的人應(yīng)該不少。</br> 她抬眸看向澄碧臉側(cè),“你的臉怎么了?”</br> 澄碧微微側(cè)過臉,躲開她的目光,“不小心摔到地上擦傷了。”</br> 聶音之看向阿浣,阿浣氣道:“才不是,是內(nèi)事堂的鄒師兄背后議論小姐,澄碧氣不過上前理論,被他推到地上的。”</br> 聶音之:“全名。”</br> “鄒程華。”</br> 澄碧急忙道:“小姐,我沒事的,擦擦藥就好了。”</br> “你沒事,但你家的小姐的臉有事。”</br> -</br> 一道白光射入云笈宗內(nèi)事堂,落到百寶閣前的一人面前,鄒程華看清發(fā)出這道召令的人,臉色白了白。</br> 他身旁一人見他神情不對,問道:“鄒師兄,怎么了?是誰召你去?”</br> “聶師姐。”鄒程華猜到她召自己過去所為何事。</br> 清晨的時候,他背地里說了幾句閑話,就那么寸地被聶音之的丫鬟聽到,要不是她胡攪蠻纏,他也不屑于對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動手。</br> 鄒程華原以為聶音之現(xiàn)在自顧不暇,是沒心思管這些雞毛蒜皮的。</br> 不過他好歹也是內(nèi)門弟子,聶音之總不能為了一個丫鬟對他做什么,不過他還是叫上了一個師弟陪同自己,一起前往折丹峰。</br> 折丹峰上海棠四季不敗,浮著清淡的香,花團(tuán)錦簇中坐落精致的樓閣庭院,聶音之來自水鄉(xiāng),她居住的洞府也特意按照家鄉(xiāng)風(fēng)格建成。</br> 修士克己復(fù)禮,最是忌諱沉溺外欲,只有聶音之是個例外。折丹峰上丫鬟仆從十余人,每日里都飄出裊裊炊煙。</br> “澄碧的臉是你傷的?”聶音之面無表情。</br> 鄒程華沒有將心中的不齒表現(xiàn)出來,看了澄碧一眼,拱手解釋:“對不起聶師姐,澄碧姑娘突然撲過來,我一時不察,不小心推倒了她,不是故意的。”</br> 澄碧抿了抿唇,沒有說話。</br> 鄒程華滿意地低下眼。</br> 聶音之根本就沒打算聽他解釋,揉揉纖細(xì)白皙的手指,從桌上捻起一根柳枝。</br> 能讓素來穩(wěn)重的澄碧動手,想來他狗嘴里定是沒什么好話,她一腳踹翻鄒程華,當(dāng)即一柳條抽到了鄒程華臉上。</br> 柳枝上蘊含著劍氣,輕而易舉撕開他身上的靈力防御,將他臉上抽出一條血淋淋的傷口,鄒程華跌坐在地上捂著刺痛的臉頰,一下子被抽懵了。</br> 另一名內(nèi)事堂弟子手足無措,“聶、聶師姐,請師姐手下留情!”</br> 【臥槽,大小姐果然好囂張啊】</br> 【半點虧都吃不得,難怪后面那么恨女主。】</br> 【就這種也能做靈靈的替身,桑狗真是瞎了他的狗眼】</br> 【拜托,先撩者賤好嗎,女配是為自己丫鬟出氣,雖然做法過了點】</br> 【阿音干得漂亮,桑無眠已經(jīng)準(zhǔn)備動手了,快點跑】</br> 【草,什么亂七八糟的,原著里聶音之哪會為丫鬟出頭,她這個時候應(yīng)該在想辦法怎么弄死女主才對,這人設(shè)是不是崩了】</br> 【哈哈哈如果女配不作死,那還有理由剖她金丹嗎】</br> 聶音之心中好笑,說得好像只要她循規(guī)蹈矩忍氣吞聲,就能祈求到垂憐,就能得到公平對待一樣。</br> 更何況,要她對虛情假意之人搖尾乞憐,那還不如要她去死。</br> 嫩綠的柳葉散得滿地,枝條也折了,鄒程華狼狽不堪,怒吼道:“聶音之,你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沾了蕭師姐的光才能如此為所欲為,如今蕭師姐回來了,你也就一無是處了,你這種人,連給蕭師姐提鞋都不配!”</br> “我不配,你配。”聶音之輕笑,“我可沒有給人提鞋當(dāng)狗的愛好。”</br> “本小姐天生靈骨,喝口水都能晉階,入門五年就修煉至金丹境界,我一無是處?那像你這樣的,豈不是罵你一聲‘廢物’,都是在夸你?”</br> 鄒程華捂著手臂上的傷口,眼神中的怨毒幾乎要噴出來,卻又無法反駁。</br> 聶音之的天賦有目共睹,正因為她天資卓絕,又備受優(yōu)待,毫不費力就將他人付出千倍百倍努力才能達(dá)到的成就踩在腳下。</br> 偏偏她又那么張揚,就像是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大家,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勤能補拙。</br> 但蕭師姐不一樣,蕭靈的刻苦勤勉是門中榜樣,性格也溫柔親和,時常指教大家修煉,師門上下沒有不喜歡她的。</br> 就因為聶音之入門,他們連提一提蕭師姐都得小心謹(jǐn)慎著,憑什么呢!</br> 聶音之撣了撣裙擺,對他微微一笑,“好了,你可以走了。”</br> 鄒程華送上門去讓人打了一頓,氣得吐血,走出折丹峰就氣暈了。</br> 聶音之囑咐兩個丫鬟收拾東西,讓她們走。從知道真相之后,她就陸續(xù)將折丹峰上的下人都打發(fā)出去了,如今就剩下阿浣和澄碧。</br> 阿浣忿忿道:“就是,我們走,才不稀罕留在這里受氣。”</br> 聶音之?dāng)[手,“我不回去。”桑無眠若是想要她的金丹,走到哪里,他都會找來,聶家雖然富甲一方,但到底只是凡人。</br> “為什么?小姐不走,我們也不走。”</br> 聶音之懶得跟她們解釋,掛了一堆法寶在她們身上,將人塞給仙鶴。</br> 她獨自窩在折丹峰上,研究從向司覺那里看來的陣法,對蕭靈也無多大好奇,更沒有興趣去給她找麻煩。</br> 手腕上的印記肯定跟那晚出現(xiàn)的魔頭有關(guān),魔氣未消,說明他還沒死。</br> 聶音之最初的打算,是誘使向司覺提前召喚出魔頭,給桑無眠找點正事做。可惜沒能成功,那就只好自己親自試一試了。</br> 【女配手腕上這個環(huán)是什么登西?怎么像是嵌在皮膚里面的?】</br> 【還怪好看的,像花枝紋身一樣,講真,她是真的很會搗騰自己,有哪個修士會在劍柄上纏軟綢防止磨手呢】</br> 【話說一個修仙門派,這些凡人想離開就離開的嗎】</br> 【前面的,你會在意幾只螞蟻從你家離開嗎,男主知道女配把下人打發(fā)走了,只要女配不走就行】</br> 【阿音為什么要留下啊,知道自己是替身了,就該跑啊】</br> 【她把下人都打發(fā)走了,我覺得她要干一票大的】</br> 【女配要是不折騰我女鵝,直接對肛桑狗,我就敬她是條漢子】</br> 過了午時沒多久,孟津領(lǐng)著幾個弟子落到折丹峰上。</br> 聶音之正在給院中的海棠花澆水,她被孟津帶到桑無眠面前,云笈宗的長老也都在,看這架勢,是要興師問罪。</br> 桑無眠坐在上方,冷凝的眼中帶著幾分失望之色,“阿音,你擅自對同門動用私刑,你可知罪?”</br> 聶音之好笑道:“鄒程華出言不遜,我教導(dǎo)他如何友愛同門,何錯之有?用得著這么興師動眾。”</br> “荒唐!你這哪里是教導(dǎo),就算鄒程華做了什么冒犯了你,也罪不至死。”內(nèi)事堂的長老怒道。</br> 聶音之歪頭看向他,“不會吧,鄒程華死了嗎?”</br> “你少裝模作樣。”內(nèi)事堂長老氣急,鄒程華是他的弟子,他是定要為他討個公道的。</br> 一來二去,聶音之算是聽明白了,鄒程華被她一頓柳條鞭抽死了,死時經(jīng)脈寸斷,五臟六腑都被劍氣絞碎,死狀極為凄慘。</br> 她打人時毫不避諱,這件事在云笈宗飛快傳開,影響極其不好,內(nèi)事堂長老必須要桑無眠給宗門上下一個交代。</br> 聶音之看了眼殿中那內(nèi)事堂弟子,的確是那時候見過的,想來是作為證人來的。</br> 孟津一臉沉痛,“聶音之,那可是你的同門師弟,活生生的一個人,你怎能為了一點口角摩擦,就如此心狠手辣,將他折磨致死。”</br> “折磨致死,我可不敢認(rèn)。我頂多就是讓他受了些皮肉苦,打完他讓他走的時候,鄒程華都還中氣十足地罵我給大師姐提鞋都不配。”</br> 內(nèi)事堂那名弟子鼓起勇氣道:“從折丹峰出來,鄒師兄就吐血昏迷了,渾身上下更是被迸發(fā)的劍氣撕得皮開肉綻,是、是我親眼所見!”</br> 聶音之無所謂地聳肩,“興許是他聽了我一席話,自慚形穢,所以自爆而亡呢。”</br> 孟津難以置信,“聶師妹,你怎么會變成這樣?”</br> 聶音之笑了笑,她要是想殺他,不需要等鄒程華走出折丹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你們認(rèn)定人是死在我手里,那打算怎么處置我?”</br> 刑堂長老道:“禁閉思過崖十年。”</br> “十年之后,我還出得來么?”</br> “你若是知錯,宗門自會給你一個機(jī)會。”</br> 聶音之搖頭,“我怕我是沒有這個機(jī)會了,師尊已經(jīng)為我安排好了,不是嗎?”</br> 桑無眠皺起眉,聶音之繼續(xù)道:“我還在猜你們會怎么做呢,原來是想給我安個罪名,關(guān)在思過崖上,悄無聲息地取我的金丹和眼睛。”</br> 她這話說完,桑無眠變了臉色,斥道:“一派胡言。”</br> 聶音之揚起嘴角,半點不退讓,“那好,師尊敢不敢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以道心發(fā)誓,絕無取我金丹為蕭靈療傷的想法。”</br> “放肆。”桑無眠冰冷的目光如劍一樣釘在她身上,強(qiáng)勢的威壓罩在頭頂,聶音之當(dāng)場被拍得跪到地上,偏頭吐出一口血。</br> 她擦了擦嘴角血跡,換了個姿勢,改成就地坐下,譏諷道:“你不敢。”</br> 荊重山上前一步,“聶師侄,你莫要強(qiáng)詞奪理,你師尊身為云笈宗掌門,棲真仙尊,這樣的誓言內(nèi)容傳出去,會引人誤會。”</br> 聶音之嗤笑,神念傳音,在桑無眠耳邊道:“師尊,區(qū)區(qū)一句誓言你就怕引人誤會,那你和蕭靈師徒生情,有悖人倫,又該如何是好呢?”</br> 桑無眠驀地抬起頭,一道冰冷的劍氣從他掌中射出,那劍光逼至聶音之心口,往上偏去幾寸,貫穿了她的肩膀。</br> 在同一時刻,聶音之被封了口舌和神識。</br> 鮮血從她肩頭噴涌而出,鮮紅的血液在大理石地面飛快凝結(jié)成型,匯成一座陣法,陣法里泄洪一般涌出澎湃的黑氣。</br> “魔氣!”</br> “聶音之,你做了什么?”</br> 獻(xiàn)祭陣!</br> 桑無眠在陣法初現(xiàn)那一刻就認(rèn)出來,不能讓她成功,否則就算剖出聶音之的金丹,那金丹上也會染上魔氣。</br> 殿上眾人大驚,桑無眠抬手從虛空抽出長劍,毫無保留地一劍朝著陣法劈去。聲勢駭人的劍壓逼得眾人急促退開,大殿上頃刻間結(jié)了冰。</br> 但那雷霆一劍卻在血陣光芒外凝住,洶涌的黑氣從血陣中涌出,將聶音之裹在當(dāng)中。</br> “是你。”魔氣中傳出熟悉的男子聲音,嘆了口氣,十分苦惱,“有什么心愿求神拜佛不好么,為何非要同我這個魔頭過不去。”</br> 桑無眠的禁音訣失效,聶音之扯開手上絲帶,露出手腕上的印記,“神佛不會在意我的生死。”</br> “但我猜,你會在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