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興與也想起了他的過往。</br> 他捂著臉,沒再看陸景。</br> 陸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羞愧,是不是后悔和自責。</br>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br> 不管他現在什么心態,他都不可能原諒他。</br> 他拿出之前就開好的那張一千萬的支票,放到床邊的柜子上。</br> “人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沒本事還逞強,比直接放棄還可怕。”</br> 他毫不留情地,嘲諷他生物學上的父親。</br> 他指尖輕輕動了動,點了點支票。</br> “拿著我的錢,去找個山明水靜的地方養老吧。”</br> “畢竟,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br> 一字一句,都和針扎一樣,刺在陸興與的心口。</br> 他生來就是硬脾氣,當年沒受陸昭雄的氣,現在又怎么會受陸景的氣!</br> 他拿起那張支票,狠狠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br> “你爺爺就是這樣教你的?”陸興與氣得雙唇發抖,“讓你拿幾個臭錢來羞辱你的親生父親?!”</br> 陸景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行,既然您不要,我也不勉強。”</br> 然后彎腰,撿起了垃圾桶里的支票。</br> “不過,我希望你記住,十年前,你就主動說過,與我斷絕父子關系。”</br> “我希望你遵守承諾,千萬千萬不要來煩我。”</br> 他慢條斯理地說完這些話,站起身,走出病房。</br> 陳橙一直在外面等他,見他面無表情地出來,他什么也沒敢問,連忙跟上陸景。</br> 陸景手里還拿著那張支票,沉默了好一陣子,他把支票遞給陳橙。</br> “捐了吧。捐給癌癥基金會。”</br> 陳橙接過來:“好的陸總。”</br> 錢不臟,不臭。</br> 它有什么價值,得看花它的人的心,是什么樣的。</br> ……</br> 陸景沒什么心情再去公司了。</br> 他現在很想回家,很想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br> 很想溫玖能陪陪自己。</br> 可他到家才發現,溫玖不在。</br> 也對,她昨天就很擔心數據,好不容易讓她回來休息,都是連哄帶騙地喊回來的。</br> 陸景坐到沙發上。</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房子太大了,他總覺得空曠冷清的厲害。</br> 他靜靜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然后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設備。</br> 他知道溫玖在乎工作,所以他通常也不會為難她。</br> 可是今天,他忽然很想……她能為自己輕微短暫地,放下她的事業。</br> 能有這一樣一次,也以他為先。</br> 短暫的糾結后,他給溫玖發了條消息過去。</br> “你可不可以回家陪陪我?”</br> 溫玖回復地倒是挺快:“我在忙呢,你也知道的,這幾天趁著熱度高可以營銷炒作。”</br> 他也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行,那我不打擾你了。”</br> 他輕輕扯了扯唇角,笑容苦澀。</br> 也沒關系。</br> 本來就是他先動的心。</br> 所以他輸。</br> ……</br> 其實,溫玖在看見陸景消息時,也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br> 他從來沒有直接地提出這樣的要求。</br> 即使沒有親耳聽見他說話,她也能感覺到他濃濃的……無助。</br> 以至于她繼續留在公司,都沒辦法好好工作。</br> 走神了一個小時后,溫玖看見剛剛回公司來的陳橙。</br> 她實在放心不下,就冒著“地下情”被發現的危險去問陳橙:“陳橙,陸總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br> 陳橙眼睛瞄了一圈周圍,見沒旁人在,然后把溫玖拉到角落里,小聲說:“陸總的父親回來了。”</br> 溫玖知道陸景和他父親的事。</br> 也因為陸景的態度,先入為主地對這個男人沒什么好感。</br> 她皺了下眉問:“他回來干什么?不是十年前就和陸景鬧掰了嗎?”</br> 陳橙敏銳地從她語氣里聽出了對陸景的在意。</br> 他心中一喜,可以啊!</br> 看來兩個人的進度,比他們這些吃瓜群眾想到要快得多!</br> 陳橙佯裝什么都不知道,繼續回答她的話:“據說……我只是據說啊,沒有得到證實的那種。”</br> “據說,是因為老董事們覺得陸總不聽話,把他爸叫回來,要與陸總抗衡。”</br> 溫玖一聽可氣壞了:“什么玩意兒!那人要是有本事,當年還需要從楊桃離開嗎?”</br> 陳橙:“就是!”</br> 溫玖:“這不活脫脫趁著董事長在外面度蜜月,那些人就合起火來欺負陸景嗎!”</br> 陳橙:“就是就是!”</br> 溫玖:“那群老東西太過分了!”</br> 陳橙:“就是就是就是!”</br> 陳橙可太贊同了!</br> 不僅贊同溫玖這些話,還很贊同溫玖這護犢子的態度!</br> 老板一直以來的用心沒有白費!</br> 他們倆都是一樣的在意對方!</br> 老板要是知道,可不得高興地上五環裸/奔一圈!</br> 溫玖的腦海里,已經出現了陸景縮在角落里、抱著小狗哭戚戚的畫面。</br> 他現在一定很擔心,很難受,很無助。</br> 她剛才還那樣拒絕他,實在太不是人了!</br> 溫玖和陳橙道了聲謝,然后趕緊去找可樂。</br> 她把剩下的活兒都交給可樂,交代完就立馬離開了公司。</br> ……</br> 可樂倒是沒什么怨言,畢竟她身為助理就應該為溫玖分擔的。</br> 但是她很好奇,溫玖為什么接連兩天如此反常。</br> 她心里抓撓地像個找不到瓜的猹。</br> 直到中午去吃飯時,偶遇了陳橙。</br> 兩個人坐一起吃飯時聊起,可樂一問起來,才知道他們倆居然早就住一起了!</br> 她忍不住驚呼:“我還以為他們倆手都沒牽過呢,沒想到都同居了!”</br> 陳橙豎起食指:“小點聲。畢竟中層和高層,影響不好。”</br> 可樂點點頭,但她實在忍不住自己磕的CP成真的興奮:“玖玖真的為陸總打抱不平呀?”</br> 陳橙:“可不是嘛,那氣得,都恨不得去和董事會打一架。”</br> 可樂那個激動啊!</br> 以前都是陸景看見溫玖在節目里受欺負、有危險的時候著急,奔赴過去守護她。</br> 現在換成溫玖守護他了!</br> 雙向守護可太香了!</br> ……</br> 溫玖匆匆忙忙趕回去。</br> 一進門,看見陸景正蹲在澀澀的籠子邊,給澀澀喂狗糧。</br> 陸景也聽見動靜,抬頭看去,見是溫玖,立馬起身迎過來。</br> “學姐,你怎么回來了?吃飯了嗎?是不是又忙得忘記吃飯了?”</br> “……”溫玖怎么也沒想到,陸景見到她,居然是先來關心她有沒有吃飯。</br> 他都那么難受了,他還想照顧好她……</br> 她心里熱熱滿滿的。</br> 更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只是受著他的好,卻從來沒有好好照顧他。</br> 見她不回復,陸景就當她沒吃了。</br> 他轉身往廚房去:“怎么能不吃東西呢,你的胃本來就不好,我去給你做……”</br> 他還沒走兩步,忽然感覺后背一熱。</br> 溫玖從他身后,緊緊抱住了他。</br> 她抱了會兒,慢慢的,陸景感覺有什么東西透過他的衣服,滲了進來,燙燙的,灼的厲害。</br> 她哭了。</br> 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來:“以后,換我給你撐傘。”</br> “學姐……”他轉回身,與她四目相對。</br> 他看見,她的眼睛,好像波光粼粼的海,璀璨又溫柔。</br> 他還看見,她眼底不加掩飾的、直白的心疼。</br> 一向堅強的她,居然因為心疼他而哭了。</br> 陸景喉嚨滾動。</br> 她這樣……</br> 真的讓人很難頂得住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