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青出去找護士拿來干凈的枕頭，替顧老爺子換上。</br> 顧南瑾全程在旁邊看著，沒去幫任何忙，反倒是葉青青忙前忙后的，還認真記著護士跟她說的護理要點。</br> 他看見他父親嘴角邊還在不斷下滴的口水，眼神里嫌棄的意味顯而易見。</br> 顧老爺子整張臉都不能動，說話也說不清楚，但神智還在。</br> 見兒子這樣，他目光里的失落越來越濃。</br> 葉青青幫他把電動病床上半部分抬起來，扶正他倚靠的姿勢。</br> 這么靠著，顧老爺子的嘴也可以合攏了，流口水的情況才好些。</br> 他很想說聲謝，可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感激地看著她。</br> 這個兒媳婦倒是沒找錯。</br> 溫玖坐在外面走廊的角落里靜靜等待，順便給觀眾直播。</br> 【lnz：葉青青真是個溫柔有耐心的人啊，都要離開了，還能這么細心地照顧老人，希望待會兒顧南瑾看在她人這么好的份上，別太為難她。】</br> 【苶然：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說？該有的關心，該有的照顧，都已經盡到了，可以走了。】</br> 溫玖也是這么覺得的，她拿出手機悄悄給葉青青發消息：“葉小姐，你什么時候跟顧南瑾提？”</br> 葉青青拿出手機，正要點開看消息，忽然聽見顧老爺子含糊不清地說話：“你們出去，你們出去……”</br> 顧南瑾不解：“怎么了？爸爸，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要不要去把醫生喊過來？”</br> 顧老爺子一臉焦急：“不用！你們出去！趕緊出去！”</br> 顧南瑾猶豫著，忽然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皺起鼻頭道：“什么味兒這么臭？”</br> 葉青青也聞見了，立馬反應過來了。</br> 顧老爺子在毫不知情地情況下，在兒子和兒媳婦面前，失禁了。</br> 【烤爐：怪不得老人家那么慌張，看他頭發這么整潔得體就知道他平時一定也是很在乎形象的人，現在居然當著兒子和兒媳的面失禁了。】</br> 【耐耐子：有沒有醫學家科普一下，中風是真的完全沒有感覺嗎？】</br> 【T：失禁就是不能自主控制排尿行為，如果還能像正常人一樣有被漲的感覺，那就不會失禁了。所以中風這種病給老人家帶來的更嚴重的是心理上的疾病，關懷照顧比護理照顧更重要……】</br> 趁著還沒有滲透床鋪，葉青青連忙將顧南瑾往外推：“聽爸爸的話出去吧。”</br> 顧南瑾壓根不用她說，就撒腿往外走。</br> 這味道多忍受一秒，他都要崩潰。</br> 顧老爺子見兒子嫌棄的模樣，雙唇止不住發抖，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淚水。</br> 他是罵不出來，但直播間的觀眾們都刷屏了：</br> 【茶思夢：就算你潔癖你看不了這些，但你身為一個成年人，連在病人面前隱藏情緒的本事都沒有嗎？生病是他故意的嗎？當面對病人表示嫌棄，這不是赤裸裸地傷害病人嗎？】</br> 【沐凝萱：我去！氣死我了！得虧有個葉青青知道關懷老人！】</br> 到了外面，葉青青趕緊跟顧南瑾說：“南瑾，麻煩你去叫護工過來，記得要叫男護工。”</br> 顧南瑾這個時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剛才是發生了什么：“我爸爸他……失禁？”</br> 葉青青默默點點頭：“其實你也可以了解一下中風常見的病癥，早就應該準備著了，不要讓老人家這么難堪……”</br> 顧南瑾思慮一會兒，臉上不帶任何情緒地喃喃自語道：“看來以后集團只能我一個人來撐著了。”</br> 葉青青聽清了他的話，震驚不已地看著他：“現在你爸爸還躺在濕漉漉的床上，就算他身體上沒感覺，心理上也會難受的，你居然不趕緊去幫他找護工來換掉滿是尿漬的床單，你還在這里想工作？”</br> 顧南瑾聽著葉青青的話，不由有些驚訝。</br> 他認識葉青青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聽她帶著脾氣跟他說話。</br> 以前她軟的像一灘爛泥，無論他怎么羞辱她，她都逆來順受的。</br> 現在怎么……</br> 葉青青見他不說話，更生氣了，聲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些：“南瑾，你爸爸為你打下了顧氏集團，他這么大年紀還不頤養天年，就是因為你，他除了逼你快點成家，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吧？”</br> 顧南瑾冷下臉：“光是這件事還不夠？我本來可以好好等待我的光光，要不是他們逼迫，我犯得著跟你協約？你們沒一個無辜！”</br> 葉青青呼吸一滯，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br> 【follower：臥槽，協約婚姻不是他主動提的嗎？葉青青之前只是因為喜歡他而接收了吧？現在故居還怪她？】</br> 【喬：怪不得他在這份契約婚姻里，對葉青青連基本的尊敬都做不到，原來一直遷怒她。這個臭渣男！】</br> 在大家的辱罵聲中，夾著一條不起眼的評論：</br> 【半夏微涼：那個……我弱弱提醒一下，顧老先生還睡在滿是尿液的床單上，誰能管管？我感覺老人家現在說不定都要哭了。】</br> 溫玖抬頭望了一眼病房門口，估計那兩個人還有得糾葛呢。</br> 她只好去護士站找了護士，讓護士趕緊找男護工去病房，給顧老爺子換床單床墊。</br> 交代完了，再回到原來的地方，顧南瑾和葉青青還擱那兒對峙著。</br> 葉青青泛紅的眼眶里，眼神逐漸從難過，變成了失望。</br> 跳出戀愛腦看他，忽然發現了這個人的自私和薄情。</br> 為了白悅光，他甚至能遷怒一直疼他愛他的爸爸，又怎么可能會對她有感情？</br> 她心里真的很難受。</br> 也有剛剛放棄這份感情的不舍，還有對自己以前的付出感覺深深地不值。</br> 幸好，幸好，她清醒了。</br> 她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打算自己去叫護工。</br> 結果剛走兩步，護工們已經過來了。</br> 葉青青連忙叫住他們，領著他們進病房。</br> 護工將顧老爺子抱到旁邊的椅子上，一個男護工帶他去病房里單獨帶的衛生間換衣服，另一個護工飛快地換床鋪。</br> 但他當著家屬的面，干的都不太走心，只是把床墊和床單換了。</br> 已經滲透到床上的污漬，擦都不擦，就想鋪新的床墊上去。</br> 葉青青一把攔住他：“你把床也擦一擦，消消毒，老人要睡在上面的，你這么糊弄，回頭還是能聞見味的。還有地上麻煩也拖一下，再噴一點酒精。”</br> 既然家屬有要求，護工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做。</br> 顧南瑾還站在門口，靜靜看著房間里發生的一切。</br> 就連護工都是一臉帶著嫌棄的默然，而葉青青竟然能這么細心地關心老人。</br> 他以前，怎么沒注意到葉青青是這么有主見又溫柔善良的人？</br> 不知怎么的，顧南瑾竟然覺得心里微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