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的心情一松懈下來,人就忍不住想得寸進尺。</br> 他往溫玖身邊靠了靠,可想一把抱住她了。</br> 可就在這時,溫玖又說:“你這次遇見挫折,就不由分說地和我分開,甚至都不聽我的意見……那下次再遇見呢?”</br> 陸景瞬間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整個人如遭雷擊,進退兩難地愣在原地。</br> 溫玖微垂下眼眸,一臉的疲累:“陸景,人生不可能都是一帆風順的,往后說不定我們還有更大的挫折,到時候你是不是還要和我分開?可是我不想再心痛第二次了。”</br> 她平靜、理智地跟他說這些話。</br> 陸景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br> 他能說什么呢?他沒有任何否定的理由。</br> 捫心自問,如果往后還遇見無法解決的挫折……他就能舍得溫玖和自己一起受苦了嗎?</br> 不能的。</br> 苦難他一個人承受就行。</br> 溫玖也有種極其難受的窒息感,但她面上卻笑著,還能和他開玩笑:“我也不是不能賺錢是不是?所以你也沒必要對我這么好。等回去之后咨詢一下律師,把不屬于我的都還給你……當然其中涉及的各種稅你得負責啊。”</br> 陸景的雙眸蒙著一層灰霧,盡力保持平靜:“別了吧,轉來轉去的交那么多稅便宜外人。”</br> 溫玖樂了:“那是給國家交稅,怎么能說是便宜外人呢?”</br> 一說出來,又立馬發現不對勁。</br> 這不就承認他們倆現在還是自己人了嗎?</br> 她趕緊在陸景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岔開話題:“對了,你的案子已經有結果了嗎?”</br> 陸景低著頭回應道:“雖然還是無法解釋小孢子菌的緣由,但袁梓桐幫我找到售賣沉香木的人,他承認確實有人從他手里買了一塊一棵樹上造出來的沉香,那塊沉香才是有水銀的沉香,我送的那塊沒有。途中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換掉了。”</br> 頓了頓,陸景又補了一句,“只可惜,購買第二塊沉香木的人也不是項子川。”</br> 溫玖輕輕擰了一下眉。</br> 說實話,她也懷疑項子川。</br> 但項子川不會蠢到自己出面去做這些事,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肯定花錢找別人替他買了。</br> 現在難處就是怎么證明那個人是他找去的。</br> 溫玖在認真想著這些事時,陸景正在直勾勾地望著她。</br> 明明又舍不得和她分開,但又覺得溫玖說的有道理。</br> 萬一以后再次經歷挫折還要分開,他還不如就不和她在一起。</br> 他真的覺得自己在自虐。</br> 溫玖想了會兒深吸了一口氣,自顧自地搖搖頭。</br> 她怎么就這么愛操心?</br> 查案是警方的事,不勞她費心。</br> 她默默拿起手機,打算給自己叫輛車回去。</br> 陸景瞥見她在打車,知道自己現在沒資格跟她一起回去,等會兒她走了之后,自己就沒機會多和她說話了。</br> 哪怕注定要分開,他也想能默默陪在她身邊。</br> 他連忙問:“學姐,我能留下來嗎?”</br> 溫玖認真想了想,抬起頭看向他:“我也想我的節目能完美收官,觀眾對你都很期待,你要是愿意跟我合作,就留下來和我一起做完。”</br> 頓了頓,溫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你以后依然會是楊桃的總裁,這檔節目口碑好也是你的功勞。”</br> 陸景松了口氣,立馬點頭:“可以。我要怎么做?”</br> 溫玖淡淡回應道:“很簡單的,滿足觀眾的期待就行了。你跟我也不用太拘束,咱們做不成夫妻,但你一天沒從楊桃辭職,你都算我的老板。”</br> “……”這句話又讓陸景再次哽住。</br> 他以前總是不理解網絡上那些公眾人物分開時要發聲明“和平分手”。</br> 他覺得相愛的人分開,一定是撕心裂肺,甚至由愛生恨。</br> 但現在,親身經歷了,他才知道,還真能這么和平。</br> 溫玖看起來,就完全沒被影響到。</br> 很快,溫玖打的出租車到了。</br> 溫玖起身往車邊走去。</br> 陸景也抬頭看了一眼,隔著車窗看見那個司機是個男的。</br> 他心里沒來由地擔心,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一把按住車門,對溫玖說:“我送你回去吧?”</br> 溫玖不由分說:“不用。”</br> 陸景還死死抓著們:“這么晚你一個人坐車太危險了。”</br> 溫玖無奈地看著他,有什么好危險的,這才夜里十一點鐘,還沒到午夜。</br> 溫玖剛要回一句,忽然看見末班公交來了,車上還坐了不少加班到現在的上班族。</br> 她便也不坐車了,低頭對司機說:“師傅,不好意思啊我去坐公交了,待會兒我會在平臺上給你付賠償金的。”</br> 有賠償金司機就沒啥好說的了,點點頭去接別的單子了。</br> 這車前腳剛開走,后腳公交車也到站了。</br> “我坐公交,老板你不用擔心員工安全了。”溫玖轉臉跟陸景交代了一聲,走上公交車。</br> 陸景在站臺遲疑了幾秒,然后在車關門的一霎那,也上了車。</br> “……”溫玖一臉無語,索性當做沒看見。</br> 不然太排斥他的話,好像顯得自己心虛,放不下這段感情似的。</br> 她抬眼看了一眼車廂。</br> 車里雖然不算擁擠,但都坐滿了人,一個空位都沒有。</br> 溫玖便走到后面一個空檔處,扶著欄桿站好,望向車外。</br> 陸景也跟了過去,望著她。</br> 過了幾分鐘,公交車開到新一站,昏暗的車廂亮起燈。</br> 這一站是一個大型社區,很多打工的年輕人都住在這里,車里的人幾乎全都在這里下車了,就剩溫玖和陸景。</br> 但溫玖其實也沒幾站了,懶得去找個位置坐著,就繼續站著。</br> 陸景看她站著,他也站著。</br> 很快,公交車再次開動,為了不干擾司機視線,車里的燈也暗了下來。</br> 開車的司機仿佛已經提前進入下班狀態,開心地唱起小曲兒。</br> 因為往常這個時候,車里的人都下光了,他可以直接不停站開到總站點。</br> 忽然,他從車內后視鏡里,瞥見后面還有兩個站著的身影!</br> 司機輕快的歌聲頓時停住。</br> 其實本來車里還有兩個人,他也不會胡思亂想的。</br> 但現在車里空空蕩蕩的,那兩個人居然還都站著,加上現在已經午夜十二點……</br> 司機頓時覺得毛骨悚然。</br> 他忍不住想到了一個公交傳聞:凌晨時分緩緩駛來的末班公交上,陽間人看車里空空蕩蕩,陰間人看車里塞滿了人。</br> 這兩個人放著空蕩蕩的座位不去坐,而擱那兒站著,難不成也是因為……他們看見車廂里塞滿了人?</br> 司機嚇得急踩油門!</br> 一個猛加速,本就踩著高跟的溫玖沒站穩,撲進陸景懷里。</br> 陸景怕她摔倒,也順勢抱住她。</br> 溫玖鼻腔猛地被他身上好聞的茉莉花洗衣液的味道充滿,這洗衣液就是她喜歡的,是她和他住在一起的時候買的。</br> 不知怎么的,她冷靜了這么多天,現在一瞬間就繃不住了,眼眶瞬間濕潤。</br> 這個懷抱,還是一如既往令她心安。</br> 可是這已經不是她能眷念的了。</br> 她打算從他懷里起來,這才發現,他抱得好緊。</br> 她悶悶地開口:“放開我……”</br> 不放。——陸景在她面前慫,他不敢這么說。</br> 但他在心里說的很大聲,很堅決。</br> 他也是在接觸她的一瞬間,之前建立的心理防線全部崩塌,滿腦子就一個聲音:不能分開!絕對不能分開!死都不要再分開了!</br> 他不該因為害怕以后有磨難,就不敢再追她一次。</br> 就像不能因為害怕花枯萎,就拒絕種花。</br> 不能因為人總要死,就拒絕活著。</br> 所以,他不僅沒放,還收緊了手臂。</br> 以后都不會再分開,以后都不會再犯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