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玖連忙止住話,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不該提的?!?lt;/br> 雖然這么說,但她還是很好奇……</br> 陸景的爺爺十年前就是首富了,而且就一個兒子,一個孫子。</br> 怎么會讓陸景像個小乞丐一樣,在媽媽生病的時候,滿大街無助地亂撞?</br> 陸景看著溫玖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猜到她在好奇什么了。</br> 其實直接問也沒事的。</br> 已經十年了,媽媽也希望他釋懷的。</br> 而且,他也愿意跟溫玖分享他的一切。</br> 他主動坦白:“我五歲那年,我爸爸因為搞砸了楊桃一個大型項目,被爺爺降了級。”</br> “他脾氣硬,不服爺爺的安排,便帶著我們一家和爺爺斷絕了關系,帶著不少積蓄出去創業?!?lt;/br> “然后呢?”溫玖認真地聆聽著。</br> 仿佛和八年前對掉了。</br> 八年前,她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全都說給他聽。</br> 現在,她也在聆聽他的悲歡愛恨。</br> 陸景輕輕扯著嘴角,笑容里有幾分苦澀。</br> “他干一行失敗一行,我們家就越來越窮了?!?lt;/br> “媽媽跟著他操勞,得了胃病,又從胃病,慢慢演化成胃癌,最后一發不可收拾……”</br> 陸景說到這里,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灼在溫玖身上:“所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因為現在只是胃病不嚴重,就不重視?!?lt;/br> 他說到這里,喉嚨動了動,止住了下面的話。</br> 溫玖摸摸肚子上溫熱的中藥包,點頭:“我會好好照顧我自己的?!?lt;/br> 她還是很好奇:“那個……當初發現你媽媽癌癥的時候,你們沒有回去找你爺爺嗎?”</br> 如今這個年代,癌癥雖然自然無法百分百攻克,但是惡性轉良、良性治好,都是很容易做到的。</br> 而且現在醫學昌明,延長癌癥患者的壽命同時,也不會讓他們太痛苦。</br> 就是得要錢,得要很多很多的錢。</br> 那些抑制細胞分裂的藥物,非常昂貴。</br> 但就算再昂貴,對于陸昭雄而言,那都是九牛一毛。</br> 只要陸景的爸爸回去跟陸昭雄認個錯,相信他不會對兒媳見死不救的。</br> 陸景卻搖頭,清幽的眸子帶著幾分涼意:“我爸爸脾氣硬,死活不愿意回頭道歉。”</br> “而我當年離開時又太小,爸爸完全不讓我和爺爺聯系,我沒有爺爺的任何聯系方式。我只能偷偷一個人來北城想求我爺爺,路上被人偷了錢包……后來就遇見了你?!?lt;/br> 他的聲音沒帶什么悲觀的調子,聽起來就像是平鋪直敘。</br> 而溫玖卻忍不住鼻子發酸。</br> 她能想象到,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滿懷救媽媽的希望,大老遠跑到這么大的城市,最后一無分文,又聯系不上親人,該有多無助。</br> 她也無比慶幸,當年的自己,還沒有被傷害過。</br> 她依然是個樂觀善良的小女孩,遇見需要幫助的他,可以伸出援手。</br> 要不是那個時間,她可能就已經封閉了自我,就算看見有人需要幫助,也膽怯地不敢站出來。</br> 她好一會兒才止住淚意,接著問:“那你后來找到你爺爺了嗎?”</br> “沒有。你給我一千塊錢之后沒多久,爸爸通知我媽媽快不行了,我只好放棄找爺爺求助,趕緊趕回去見媽媽?!?lt;/br> “媽媽去世后,家里的錢根本就不夠辦葬禮。你給我的那一千塊正好還剩下一些,我買了車票再次跑去北城,運氣好終于見到了爺爺?!?lt;/br> “后來,爺爺替我媽媽辦了葬禮,把我接回他身邊?!?lt;/br> 其實那個時候,他就想立馬去找溫玖的。</br> 但是溫玖那所學校算是很優秀的公立學校,塞錢都進不去,只能考進去。</br> 之前,陸景又經常逃課回家照顧媽媽,所以成績跟不上。</br> 于是他又花了兩年時間,在別的學校學習,終于趕在溫玖快畢業的那一年考進去了。</br> 這就是,他和她的過往。</br> 沒有什么轟轟烈烈。</br> 只是一前一后陷入泥沼中的兩個人,伸出手拉對方一把。</br> 溫玖聽完他爸媽的事,心情復雜。</br> 她又是同情陸景,又對他爸爸一肚子火。</br> 這是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狗男人!</br> 當年又不是不能救老婆!</br> 回去跟他那個首富爸爸磕頭認個錯,不就能拿到錢救老婆了嗎?!</br> 沒錯,男人確實要有沖勁,有干勁,要有骨氣。</br> 但一個沒本事的男人有這些特質,那就是個沖動的傻缺!</br> 活活讓家人受罪!</br> 但溫玖總不能直接在陸景面前罵他爸。</br> 她只能心疼地說了句:“你吃了好多苦?!?lt;/br> 陸景望著溫玖的眼神,溫潤澄澈。</br> 是的,他以前是吃了很多苦。</br> 但在他遇見溫玖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沒有那么凄苦了。</br> 他笑著開口:“如果不是你給我的一千塊錢,我就沒辦法趕回去見我媽媽最后一面了。謝謝你。”</br> 溫玖也笑了:“你跟我說什么謝?那一千塊錢換來你一整年的陪伴,你非要算的話,還是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一個人在學校,說不定就堅持不下去了?!?lt;/br> 看著她溫暖柔和的目光,陸景突然有種沖動……想現在就跟她告白!</br> 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感情,早就在當年的陪伴里慢慢變了質。</br> 他當時就已經很喜歡她了。</br> 到現在,他對她的感情都已經變質到快控制不住了。</br> 可就在他的沖動快沖出口的時候,溫玖拍了拍他的肩,義氣地說:“一千塊換到一個你這樣的人生摯友,我覺得非常值!”</br> 人生……摯友……</br> 沉默幾秒,陸景憋住了告白的沖動。</br> 算了算了。</br> 再鋪墊鋪墊吧。</br> 但他想先收個利息。</br> 現在溫酒對他滿懷同情,想必他提什么不過分的要求,她都會答應的。</br> 于是他鼓起勇氣問:“學姐,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抱抱你?”</br> 這是,他從八年前就想做的事。</br> 今天終于有勇氣說出來了。</br> 他緊張地等著溫玖的回應。</br> 溫玖什么都沒說,主動朝他靠近,抱住了他。</br> 懷抱的溫度,將陸景的心一點點被填滿。</br> 十年前,媽媽臨終前,拉著他的手告訴他:“人生的路慢慢走,還會有別人愛你的?!?lt;/br> 他覺得,溫玖就是媽媽送來的禮物。</br> 讓他在這個冰涼的世上,有些許的溫暖。</br> ……</br> 門外,吃完飯回來的溫華和虞夏梔,愣愣地站在門口,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br> 尤其是溫華……他的好兄弟和他女兒?怎么回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