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中,少女被無數(shù)雙目光注視,卻亦是面色淡然。
明眸瞥向李家三人哀求的目光,洛無憂蹙眉嘆息:“徐大人,既然事實已查清,無憂亦不想再追究,說來,事非公道都自在人心。李小姐染上此病也算是得到了懲罰,李夫人愛女心切,會做出這樣的糊涂事也的確是情有可原。”
“所以,無憂想撤回狀紙,只希望李夫人與李大小姐今日受此教訓(xùn)能得明悟。以后萬勿再如此莽撞行事。只是,今日之事卻是勞煩大人及各位差官了,都是無憂之過,還請大人見諒。”
“郡主哪里話,審案查案本就是本官職責(zé)之所在,又哪里來的勞煩?郡主仁厚大量,胸懷寬廣本官亦是欽佩。既郡主決定不予追究,那本官這就著人撤卷宗銷案。”徐良點頭,眼中不無贊賞,連忙吩咐人銷案去了。
李家中人尤其是李耀庭自是又好一番的感激,李夫人與李大小姐看向洛無憂的眼神卻是有些復(fù)雜,洛無憂也并未在意,大約她們是沒想到她會不追究,也想不通她為何會不追究?
其實很簡單,她的目的已達到。
案子都已查清,污名潑不到她身,此事亦不會再牽連到容王府。
李如玉與李夫人今日算是丟盡了臉面。就算她繼續(xù)追究下去真把她們送進大牢,以大秦律例為依據(jù)判刑也不過是關(guān)押幾個月。此于這兩母女來說除了讓她們再丟臉一些,似乎也沒有什么更大的損失。
反而,李如玉在那藥性的確是幾日便會消退,不過那藥卻對女子的身體損傷極大,這位李大小姐今生只怕是再無法懷孕。以后不管是說親還是嫁人之后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如此懲罰足矣!
更重要的是,有人想看她和李家斗個你死我活。她若真的追究下去,豈非正好遂了那背后宵小之人所愿?
那樣的蠢事她怎么可能會做?
李家留著自是還有大用的,此事過后,李家尤其是兵部尚書李耀庭必會對她對容王府感恩戴德。李家百年世家且李耀庭總算掌著兵部,少給自己豎個敵人總是好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有用得著的地方。
同樣李夫人和李如玉想清楚前因后果,也絕對會徹底恨上洛府之中她那位‘三妹妹’。留著這兩人來對付洛明珠,又不用臟她的手,那樣不是很好?#@$&
且她亦想看看,當(dāng)她那位三妹妹,若是看到被她當(dāng)槍使的李家,調(diào)轉(zhuǎn)槍頭對準(zhǔn)了她自個兒的時候,不知道又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想來定會很精彩!
突如其來的一場紛爭重重拉開帷幕,卻就此輕而易舉的謝了幕。那些看熱鬧的人都盡皆散去,洛無憂撤消了狀紙之后,便帶著丫鬟離開了都府衙門。
不過卻并非是帶人回去了無憂閣。
而是隨容王爺來到了煙雨樓。%&(&
拿起酒盞替容王爺?shù)沽吮疲鍩o憂這才坐回了位置,瞟了一眼還站在包廂之中的幾個丫頭,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去看看菜來了沒有?另外紅錦替我招呼一下趙先生,今日之事還多虧了他的幫忙。”
“是,小姐。”
見眾人退下,洛無憂這才側(cè)首看向容王:“多謝王爺今日相護之恩,無憂必謹記在心。王爺若是有何話要吩咐,現(xiàn)在便可以說了,無憂洗耳恭聽王爺?shù)慕陶d。”
“你這丫頭倒果真是聰慧,不過方才在衙門還稱我一聲父王,卻又為何現(xiàn)在改了口?如今圣旨已下,你與狄兒的婚事乃圣上親許,這聲父王你遲早也是得叫的!”容王爺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看向洛無憂的眼中卻是帶著幾許復(fù)雜。
“王爺此來可是為了郡王之事?其實便是王爺不找無憂,無憂也打算找個機會拜訪王爺,亦有些事想向王爺請教!”洛無憂眼睫輕眨,轉(zhuǎn)開了那個話題。倒非她矜持或有什么不好意思。
只是她總有種感覺,容王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想想當(dāng)初她初入默園遇到容王妃時,容王妃看她的眼神也是有些奇怪。
容王爺聞言斂笑:“你前去北越替狄兒尋藥之事,本王已知曉。一介女子孤身去往異國他鄉(xiāng),想來定是不易,你就不曾膽怯過?本王還曾聽聞,北帝愿以傳國玉璽為聘,為你廢黜后宮。你,又可曾后悔過?”
“膽怯?或許吧,至于后悔否?無憂敢問,王爺娶了王妃又可曾有后悔過?”洛無憂微愣之后卻是輕輕一笑,卻未曾想到容王爺會問出這樣的話。她以為容王會更擔(dān)心容狄的身體,更關(guān)心她手上到底已有幾味圣藥。
“本王自是不悔。”
“那便是了,王爺至今尚不曾悔過,容狄如此待無憂,無憂又為何要悔?以后會怎樣,無憂不知亦無法預(yù)料。但無憂現(xiàn)在明白一點便已足夠,不管將來會發(fā)生什么事,他都會陪著我。如此,哪怕他的毒真無法解,無憂亦不會悔。便就如同王爺待王妃一樣。”
寧絕后,不納妾!
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
更遑論容家家大業(yè)大,也正因此才會讓那份情顯得更加彌足珍貴。而她所想要的也不過是像這樣一份,不參雜任其它雜質(zhì)的純粹感情罷了。她相信便是這世上所有人都會背叛她。
可容狄他絕不會!
“如此甚好,本王亦希望你能謹記今日之言,始終如一的相信他。本王很看好你們,只是你們卻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狄兒的身份想來你是知道的,如今太子歸都,皇儲之爭只會越演越烈。”
容王又自了斟一杯酒飲下道:“狄兒對那個位置本無意,本王與王妃也并不希望他坐上那個位置。高處不勝寒,狄兒他當(dāng)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他雖看來冷心無情,實則卻是心思細膩。本王早年卸甲其一是為尋藥。其二也是想讓狄兒遠離那個是非之地。”
容王之言可謂推心置腹,洛無憂面色清淺未變只靜靜的聽著,清悠的鳳眸之中眸光卻是有些微沉。容王爺絕不可能平白無故和她說這些,從容王爺要她來煙雨樓時,她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只她卻不知,容王到底想說什么?
又或者說是就在這幾日到底又生出了什么變故?
容王瞥了一眼少女道:“遠赴邊關(guān)殺場流血流汗見慣生死或許無情,對狄兒來說卻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如今十味圣藥已集齊九味,醫(yī)谷中人一個月后便會到秦都,那第十味藥想來也會很快現(xiàn)世。到時若狄兒之毒能解……”
容王說到此卻是突的頓口,一雙眸光也自看向了洛無憂。這些話本不該告訴她,可時至今日他卻不得不提醒。
尤其昨夜凌晨狄兒刻意轉(zhuǎn)回找他詳談,且要他在他離都這段時間適時幫著她時他心中隱憂更甚。狄兒自小早慧更是聰穎過人,他們雖有父子之名亦有父子之情,可他卻從不曾求過他什么。
此次卻是為了這個少女第一次向他開了口。
甚至兩人前去北越之事他亦做了簡短的說明,他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告訴他的決心,他認定了眼前這個少女。說來他與狄兒雖非親生父子,這一點上卻是出奇的相像,只要認定了便會一無反顧。
可他的身份,還有那既定的命運……
他都無法不擔(dān)憂。
無憂面色依舊清淺,桌下的手卻是微微緊纂:“王爺所言話中有話,無憂有些不甚明白,王爺可否明示?”
“無憂郡主聰慧過人,本王相信你會明白的。”
容王搖頭微頓嘆道:“今日早朝之時,圣上召了本王入宮,所為何事,想來不用本王說,郡主亦應(yīng)知曉。本王還是那句話,既然選擇了相信他那便一直相信下去。亦正如你所言,前面或許會有很多阻礙,可本王相信,人定勝天!”
說著容王瞥了一眼洛無憂,放下手中的酒盞起身離開了包廂。
房門外,剪秋恭送了一聲,不見自家小姐出來,忙走了進去。卻瞥見桌邊少女面色冷凝卻似在發(fā)呆,只那臉色卻是不太好看。
頓時有些擔(dān)憂上前:“小姐,您沒事吧?可是王爺他為難您了么?”應(yīng)當(dāng)不可能啊,王爺在公堂上那般護著小姐,又怎么可能會私下為難?那不是自相矛盾么?況且從王爺表情來看,顯然是很中意自家小姐這個未來兒媳的。
洛無憂回神搖了搖頭:“沒什么,大約是這兩日發(fā)生的事有些多,太過疲累了。對了,我們本來不是要去章府么?還是照原定行程先過去吧。”說著少女起身走了出去,只那一顆心卻是怎么也沉靜不下來。
容王之言說的含糊不清,隱有深意在其中,卻好似并不那般簡單。一時間她亦想不明白其間含義。不過更讓她在意的卻是容王那句話,還有他的語氣為何會那樣篤定,他又為何會那般說?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之于圣上想立容狄為太子,這點在她見過宋德妃之后,便已有意識到。只是容狄志不在此,而她也本能的選擇忽略。對那個皇宮她只有深沉的厭惡,她曾立過誓言,絕不會再走進去。
可若圣上絕意如此的話,容狄會做何選擇?
她又該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洛無憂一路上都思緒難寧,心沉亦是沉甸甸的,上到馬車一路直到馬車停在章府門前,看著章府的牌匾才將那些擾人的思緒全都趕出了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