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還能對付，勉強倒也全部吃到嘴里，想著這是他第一次進廚房。</br> 傅染抬起頭盯著明成佑慢條斯理吃面的動作，他的吃相一貫如此，優雅到令人看了想放下筷子。</br> “明，成佑，”傅染猶豫再三后開口，“你為什么不出國，那邊的醫療設施肯定比國內要好。”</br> “現在到了這一步在哪都是一樣的，”明成佑目光對上傅染，“有合適的心臟，他們會通知我。”</br> “那……”傅染眼角微微瞇起，“很難找吧？”</br> 這本是個敏感的話題，到了明成佑眼里卻已能坦然接受，“對，挺難的，本來遺體捐獻的人就少，還要配型合適，所以很多人到死都盼不到想要移植的器官。”</br> 傅染聞言，心情越發跌至谷底，“成佑，我們徹底分開吧，不要在一個城市。”</br> 明成佑撈起面條的手微頓，視線直射向傅染，“為什么？”</br> “我不信你不懂。”</br> 明成佑眼里黯淡，傅染重重呼出口氣，“你出國吧，找個環境好點的地方，或者去佑染島也行。”</br> 他面色微露出吃驚，傅染接著道，“第一次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br> 明成佑點了點頭，她以為他是答應了。“你離開，我們兩個或許才能過得更好。”</br> “讓我看著你舉行完婚禮吧。”</br> 傅染手里的一根筷子啪地滾落到腳邊，她將另一根筷子用力擲在桌上，“你還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是嗎？明成佑，那種痛苦我嘗過我，才不想讓你也經歷一次，你以為一場婚禮帶給我的真的是決絕的放手嗎？”</br> 傅染伸手指著自己的心口，“這兒每天還是會痛，明成佑，你也別自欺欺人了，我一顆完整的心臟尚且要挨不過去，況且是你？”</br> 男人怔怔盯著傅染心口的位子。</br> 忽然覺得，話到嘴邊全是無力，有些話已經不需要解釋，在佑染島的美好到砸結婚證的突然驚噩，他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傅染還能分不清嗎？</br> 在生與死面前，一個字的解釋都是多余，他懂，她也懂，便真真足夠了。</br> 明成佑送傅染回去的路上，兩人默不作聲，開到半路后，男人才率先開口，“好，我答應你，我離開這。”</br> 心里某處一軟，卻也覺得空落落的。</br> 到了傅家門口，才看到李藺辰的車停在那，傅染讓明成佑在不遠處把她放下來，眼看著明成佑的車離開后，她這才走向前。</br> 李藺辰從駕駛座內出來，面色陰晴不定，“去哪了？”</br> 傅染站在車的另一側，兩人遙遙相望，“出去道個別。”</br> “他要走了？”</br> “嗯，”傅染垂下眸子，斂起眼里的黯然，“他國外的公司有事，可能今后一直會在那邊。”</br> 李藺辰聞言，也沒再多問，“今天的事你別多心，我只是接到龔愿的電話說要見最后一面，我沒想到她會搞出那么多事來。”</br> “既然你們自己解決好了，那便最好。”傅染打算進去，“要去坐坐嗎？”</br> “小染，”李藺辰出聲喚住她，“去民政局登記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br> 傅染咬下唇肉，明知最終還是要走這一步的，“日子選好了嗎？”</br> “這個禮拜五，是我媽去廟里選的日子。”</br> 傅染點了點沉重的腦袋，“好吧。”</br> 李藺辰目送著她離開的身影，“小染，婚紗照的事？”</br> 傅染沒有回頭，她只覺得很累，身心俱疲，“改天再說吧好嗎？我想休息會。”</br> 她回到屋內，周管家從范嫻的房間出來，向傅染說了些大致的情況等，她照例給范嫻按摩，陪著說了好一會話。</br> “媽，我要結婚了。”</br> 范嫻雙目緊閉，仍舊絲毫沒有反應。</br> “還有幾天，我跟李藺辰就要去領結婚證，您趕快醒來吧，這一覺睡得夠長了，到時候，您還要看著我穿婚紗的樣子呢。”</br> 傅染說著，卻發現自己的嗓音在顫抖，自己都感覺不到的喜悅，如何能傳遞給別人。</br> 明成佑給她的婚紗存放在衣櫥內，傅染手掌撫過圣潔的蕾絲花邊，她把婚紗拿出來后放回盒內，一遍遍反復。</br> 傅染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有桂花的香味從傅家外面傳進來，她想來，明成佑此時應該已經離開迎安市了吧。</br> 不見，說不定才能相忘。</br> 她倚著床頭想看會書，明天就要去民政局，傅染心里卻安靜不下來，她把書放到床頭柜上，手掌撫向隆起的腹部。</br> 眼見太陽西斜，晚霞透過玻璃窗，如紅血一般瑰麗。</br>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傅染正在睡覺，她恍然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被子也沒蓋，這會喉嚨口一個勁泛疼。</br> 手在床頭柜摸索半天，這才找到手機后接通。</br> 她還來不及開口，另一頭的聲音已經傳過來，“喂，傅小姐我是蕭管家。”</br> 傅染大驚，“蕭管家，有事嗎？”</br> “夫人讓我告訴你一聲，三少病發被送進軍區醫院，可能，可能不行了。”蕭管家沒忍住哭聲，傅染瞠目結舌，“你說什么？”</br> 突如其來的打擊，使得傅染半晌做不出反應。</br>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機械聲，冗長無比。</br> 傅染手忙腳亂拿件外套準備出門，到門口才發現車鑰匙沒拿，又急急忙忙翻箱倒柜，她的思維完全處于空白，連想一下東西放在哪的時間都沒有。</br> 開車沖出傅家的時候，傅染眼里已經藏不住淚水，她右手使勁擊打方向盤，不是都把她和他下半輩子的幸福都賠出去了嗎？換他一條命，還不夠嗎？</br> 她執著地相信，只要她這么堅持，肯定會換來她希望想得到的。</br> 可傅染卻不知道，上天究竟給不給她機會，肯不肯接受她所謂的交換？</br> 傅染視眼模糊，鼻尖酸澀難止，嘴角能嘗到眼淚的咸澀。</br> 倘若明成佑始終無法走過這一關，她還堅持把她以后的幸福賭出去，有何意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