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月后，這件事才得已逐漸平復。</br> 這天是周末，傅染刻意起得很晚，不想在同一張餐桌上碰見尤應蕊。</br> 她的房間范嫻仍給她保留，通常每個星期六晚上尤應蕊都會在這過夜，然后第二天陪他們吃早飯。</br> 傅染穿戴整齊走出房門，卻見尤應蕊兩手抱在胸前，左右腿交叉站在她門口，似乎在等她出來。</br> “有事？”</br> “傅染，你還真是狠得下心。”尤應蕊似笑非笑盯著她，傅染帶上房門。</br> “這件事與你有何關系？用得著你刻意守在我門口？”</br> “你以為我愛管你的事？”尤應蕊傾起身，“媽讓我喊你下去吃早飯，我只是想不通明成佑這樣聰明的人，到底還是栽在了你手里。”</br> 傅染神色間透出不悅，她自然不喜歡尤應蕊對她的事指手畫腳，“你不是我也不是他，何必人云亦云？”</br> 尤應蕊面色稍有僵硬，她跟在傅染身后，“你也用不著時刻端起架子，在爸媽眼里我們是一樣的。”</br> “那你就保持你的姿態，”傅染站定在樓梯口，“下了樓可別說錯話。”</br> 尤應蕊眸光黯淡，她跟傅染到底是不同的。</br> 她一句話就能將她擊得潰不成軍、無所遁逃，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們身份間的懸殊？</br> 她也沒有意識到，如若不是自己的每次蓄意挑釁，傅染也不會窮追不舍。</br> 她們被換回后，表面上都欣然接受，但卻毫無例外地對彼此心存芥蒂，更會有意比較。</br> 傅染晚歸，在回家的途中經過迷性，她其實不順道，但卻在路口不聽使喚地右轉。</br> 迷性門樓正中央的霓虹燈交相揮射彩光，每個出入此處的人非富即貴。</br> 這兒的小費也是全迎安市最高，故而引得不少年輕女子趨之若鶩。</br> 傅染把車停在路邊，熱鬧喧囂如斯，竟徒增幾抹傷感。</br> 突然，一抹人影飛快地沖出迷性，對方腳步趔趄，不過眨眼功夫來到傅染車旁的樹底下。</br> 男人扶著樹干彎腰嘔吐，精瘦結實的胸膛因用力而掙開一顆扣子。</br> 傅染才要發動引擎，好奇之余多望眼，正好看到男人抬起頭。</br> 竟是明成佑！</br> 傅染握緊方向盤，明成佑撐起身斜靠在樹干上，出類拔萃的臉隱在樹影內。</br> 她揚起臉，這樣的角度只能看清他鼻子往下的輪廓。傅染不知該走，還是繼續留在這。</br> 她本能地要發動車子。</br> 余光卻看見明成佑再度彎下的身影，他神色痛苦應該是喝了不少酒。</br> 傅染猶豫片刻，還是推開車門走下去。</br> 恰巧此時，況子等幾位明成佑昔日的玩伴正從迷性出來，傅染走過去招呼，“況子，他喝醉了，麻煩你送他回去吧。”</br> “呦，”況子極為夸張地喊起來，“嫂子！”</br> 傅染不免尷尬。</br> “大家快來見過嫂子，哈哈哈——”</br> “嫂子——”身旁的幾人起哄配合。</br> 傅染回頭見明成佑強忍不適正望向這邊，“他真的喝醉了。”</br> “嫂子，你都離開了三少還管他的事做什么？再說你的車不是停在路邊嗎，你要落得清凈，何必拉我們淌這趟渾水？哥幾個咱們走，轉場子玩去！”</br> 況子招呼眾人離開，甚至不再往這邊看一眼。</br> 現實這般殘酷，向來是拜高踩低。</br> 傅染杵在原地，她看到不遠處的明成佑一身蕭索，往日的光芒及華彩早已離他遠去。</br> 失去身份的庇佑，竟也無法活的瀟灑。</br> 來往的人群誰不認識明三少？</br> 以前，三少這個詞代表的是光鮮及無上權要，他這幅樣子若早幾個月，定有不少人過來巴結。</br> 但現在別人稱他為三少，更多的則是調侃。</br> 明成佑現在和古代的廢太子沒什么兩樣，況子說的對，他就是汪渾水。</br> 他扶著樹干吐得精疲力盡，后背緊貼粗糲，兩條腿一軟正慢慢往下滑。</br> 眼看要一屁股坐到污漬中去。</br> 傅染大步上前，手臂在他癱倒前扶住他的腰。</br> 她把明成佑的左臂環上自己的肩膀，帶著他走向停在路邊的車。</br> 他腳步踉蹌，全身重量壓得傅染差點背過氣。</br> 好不容易把明成佑塞進副駕駛座，又湊過去想幫他系安全帶。</br> 男人手掌拍向傅染，固定在她腦后，似有要親吻的意圖。</br> 傅染丟開手里的安全帶，手一推他胸膛，“你要還能走，就自己去打車。”</br> 明成佑的手果然乖乖垂在旁邊。</br> 她回到駕駛室內，明成佑頭枕向身后椅背，雙目緊闔。</br> 密而長的睫毛在眼圈處打出一道半扇形的暗影，他呼吸緊促又似乎很難受的樣子，傅染打開車窗透風，“沒事吧？”</br> 未得到只字片語的回答。</br> 迎面一道強光猛烈射來，傅染大驚。</br> 方向盤偏移，只見幾輛跑車從她車旁相繼擦過，速度驚人，擺明是在賽車。</br>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砰地撞擊聲及男人情不自禁的悶哼。</br> 她放慢車速，這才看到明成佑手捂住額頭，她忘了方才沒有給他將安全帶系好。</br> 傅染把車停靠在路邊，車輪才穩當，就見明成佑快速推開門去旁邊嘔吐起來。</br> 好不容易費勁把他送回依云首府，傅染按了半天門鈴也不見蕭管家出來。</br> 她沒法，只得伸手進明成佑衣兜內掏出他的鑰匙。</br> 吃力的將他半拖半拽向房間。</br> 才要推他上床，男人卻腳步凌亂地走向洗手間，緊接著傅染聽到淋浴的聲音傳來。</br> 他顯然是酒醒了，傅染拿起丟在旁邊的包準備離開。</br> 才走到門口，洗手間內突然傳來接連幾陣乒乓聲。</br> 她豎起耳朵，爾后除了淅瀝的水聲便是永久沉默。</br> “明成佑？”她站在門口，輕拍了拍門。</br> 不見回答。</br> “明成佑！”傅染用力捶門，未加思索，她旋開門快速走進去。</br> 洗手間內滿地狼藉，衣服褲子脫了一地。</br> 連沐浴用品及各式香精都被掃在地。</br> 明成佑赤身直挺挺躺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不遠處洗手臺的漱口水和牙膏也全擠了出去。</br> 花灑噴出的竟是冷水，傅染走過去擰緊，上半身被水漬給濺得濕了大半。</br> 她抽出柜子內的浴袍給躺在地上的明成佑披起，男人閉目不語，滿身濃重的酒味。</br> 單靠她的力氣很難拉他起身，更別說是把明成佑帶出浴室。</br> 傅染索性踢開地上的瓶瓶罐罐，在明成佑背后墊了層軟毛巾后，拉住他的雙臂將他拖出去。</br> 一路拖到床邊，再用力把他弄上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