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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裴峋幾乎把這幾天的商務通告都推了,??留下來專心陪溫窈。
    只不過還有一個通告不太好推,并且跟溫窈也有關系,??所以問她:
    “后天的金梅獎頒獎晚會要去嗎?”
    他的手指輕輕撫著溫窈的長發,溫窈被他摸得有點困,但聽到他這句話后還是瞬間支棱起來:
    “這還用問嗎?去啊!當然去!你提名了最佳新人獎,得獎的可能性很大的好嗎!”
    這件事溫窈上個月就知道了,其實她也有最佳編劇的提名,只不過溫窈心知肚明,和那一眾文藝片編劇比起來,她這種商業片編劇在拿獎上屬實不占優勢。
    但裴峋不同,??今年在電影界嶄露頭角的新人當中,??他的出色程度有目共睹,??并且因為《颶風行動》最終票房達到了30億的高度,鄭警官這個角色在國民度上也相當占便宜。
    提名一出,??他拿獎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嗯。”溫窈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裴峋又道,“那今天有跟我一起去試禮服的時間嗎?”
    試禮服啊……
    溫窈想了想,好像覺得也不是特別有必要。
    她從小出席什么宴會、生日宴、學院典禮之類的活動,??都會試穿各大禮服品牌的裙子,??也有過為了一件漂亮裙子折騰三個月反復試穿的少女時光。
    現在長大了,??只覺得這種行為完全是讓別人飽眼福,??自己活受罪。
    “其實,家里還有很多沒在媒體面前穿過的舊禮服的,穿那個也可以啊。”
    溫窈說得略有點心虛,不太想去的意思昭然若揭。
    “……溫窈。”
    裴峋的手搭在她腰間,??手指撩開她衣角,??略帶薄繭的手指在她腰間軟肉上揉捏。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有點冷落我了?”
    他的語調沉沉,溫窈眨了眨眼,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好像在撒嬌。
    裴峋在撒嬌。
    “……對不起。”溫窈溫聲軟語地哄他,“我就是,太想我媽媽了,又擔心她剛醒來的這段時間不穩定,所以……”
    “嘖。”
    裴峋看著不開竅的女孩,有點不耐:
    “道什么歉,我是讓你道歉嗎?”
    “那你要我怎樣?”
    裴峋默不作聲地盯著她看。
    溫窈被盯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么,湊近些,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這樣?”
    裴峋一手搭著沙發背,擺出一副坦然模樣任由她作亂。
    溫窈又主動吻了吻他側臉。
    “這樣?”
    裴峋掃過她的羞怯神色,心中微動,表面卻仍是那副挑釁模樣,滿臉都這些“就這”兩個字。
    溫窈剛準備狠狠心主動親下去,讓他知道她的厲害,忽然就聽門邊響起一聲輕咳:
    “窈窈。”
    是梁少柔醒了。
    溫窈嚇得立馬從裴峋身上彈開,立刻要解釋:“我們只是……”
    梁少柔看了眼沙發上一副被迫姿態的裴峋,不贊同地對溫窈道:
    “別嚇著人家小裴。”
    這話說得溫窈好像是個貪圖裴峋美色多年,急色又霸道的老色鬼。
    溫窈:…………她好冤枉!
    算了。
    “……我去催催午飯!”
    百口莫辯的溫窈氣鼓鼓地逃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裴峋和梁少柔兩人。
    梁少柔身體還比較虛弱,不能站太久,裴峋扶著她在單人沙發上坐下,給她倒了杯茶。
    溫窈不在,梁少柔斂去幾分溫柔笑意,眼神中多了幾分審視意味,她不是依附男人長大的柔弱婦人,自有一套識人的毒辣眼光。
    “你和窈窈,到底是怎么結的婚?”
    溫窈那套說辭其實編得很好,卻瞞不過梁少柔,裴峋也料想到會有這一天,毫不意外地將事實經過全都跟梁少柔說了一遍。
    她又很快捕捉到裴峋話中的漏洞,追問:
    “……雖然窈窈喜歡你,但比起尋求你一個陌生人的幫助,她為什么不直接求助于她爸爸?”
    裴峋頓了頓。
    “梁阿姨,這話其實不該由我跟您說。”
    也不適合對剛剛大病初愈的她說。
    但梁少柔卻笑了笑,喝下了裴峋給她倒的那杯茶,意有所指地道:
    “有什么該不該,你的茶我都喝了,就是一家人。”
    “更何況,跟我有關的事,我當然有權利知道,如果我沒猜錯——跟我丈夫有關,對吧?”
    梁少柔確實和那些豪門闊太不同。
    裴峋默然片刻,他知道溫窈擔心梁少柔的精神狀態,所以一直不想和她提這件事,但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再瞞下去也沒有意義。
    “是的。”裴峋一字一頓道,“您的丈夫,在您昏睡期間曾經精神出軌過。”
    溫窈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三人的午飯。
    正和裴峋說著什么的梁少柔抬起頭笑著看她:
    “窈窈回來了?”
    氣氛好像有點怪怪的。
    “你們剛才說什么呢?”溫窈略有些狐疑地看向裴峋。
    后者坦然答:“面試。”
    ?
    梁少柔面上風平浪靜,看不出一點異樣:
    “面試結束,以后小裴可以改口了。”
    “嗯,謝謝媽。”
    “……!!”
    她只是去拿個飯,進度條怎么就拉到這里了??
    直到出發去參加金梅獎頒獎典禮的當日,溫窈猛地一聽還會被驚到。
    而裴峋卻已經可以從善如流地道:
    “媽,那我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我會在電視上看轉播的。”
    金梅獎是國內電影三大獎之一,兩年評一次,今年算是小年,各個獎項競爭不算激烈。
    比起獎項,更多連提名都沒有的藝人爭的是紅毯的百花齊放,尤其是女明星,更是百花齊放,風姿綽約。
    顧希月這兩年沒什么電影資源,就是純粹來蹭紅毯的,不過圈內人都知道,自從《最佳演員》綜藝出圈之后,業內不少項目給她遞了本子,她翻身在即,蹭紅毯也蹭得春風滿面。
    入場后四處搜尋了一圈溫窈的身影,見她的第一眼就是——
    “這就是你說的舊禮服!?溫窈,你這人是不是有點太凡爾賽了??”
    她還以為是什么灰撲撲的老款,要不是溫窈一個勁的推辭說不用,顧希月都打算把自己借來的這套禮服讓給她了。
    誰知道人家今天一來,穿的居然是elie??saab高定經典款!
    這一年的秋冬系列每一件都堪稱絕殺,大量的金線刺繡、羽毛和鏤空蕾絲運用得恰到好處,奢華而不顯繁重,輕盈飄逸得仙氣飄飄。
    幾乎就在溫窈穿著這條裙子出現在紅毯的同時,各大時尚博主就已經開扒,表示這品牌以高冷聞名,普通一線根本不要想借,必須是超一線、地位舉足輕重的女星才會有可能借到。
    那也僅限當季新款。
    像這種品牌經典款,輕易不可能出借,時尚圈也沒聽說elie??saab借出經典款的消息。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性——
    就是這裙子是她自費買的。
    可惡,這就是真·豪門大小姐的闊氣嗎!!
    “……真是舊裙子啊。”溫窈無辜地眨眨眼,“我十七歲生日的時候買的,穿過兩次呢。”
    顧希月翻了個白眼:
    “下次有這種活動之前,我一定要去你家里好好翻翻還有什么稀罕的舊裙子。”
    溫窈這邊和顧希月閑聊,余光卻忽然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穿了一身黑裙的沈詩若正巧笑嫣然地和一個男人搭話,溫窈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與沈詩若在《最佳演員》合作過的薛京盛。
    哪怕聽不見他們具體的聊天內容,也很容易能看出沈詩若是討好的那一方,而薛京盛只是淡笑聽著。
    “聽說薛京盛最近又有動靜了,說是看上了一個劇本,等班底攢起來,今年或者明年就要開項目了。”
    顧希月在旁邊嘖嘖感慨:
    “薛大導演得有兩年沒拍電影了吧,也難怪沈詩若想搶這塊餅,今年她flop的速度太快,可不得抓住這種好機會?”
    顧希月也有些心動,不過更重要的是沈詩若想要的東西她都想搶,誰讓她當年仗著后臺總搶自己角色來著。
    正要往那邊抬腳走時,她忽而見薛京盛的視線落在溫窈身上。
    然后抬腳朝溫窈走了過來。
    沈詩若不舍得放過跟薛京盛套近乎的機會,難得碰面,她當然步步緊逼,卻在看到薛京盛朝溫窈走去時變了臉色。
    “溫老師,好久不見。”
    溫窈還記得之前去《最佳演員》錄制時,薛京盛還說有機會要和裴峋合作,此刻當然殷勤地頷首微笑:
    “今晚薛導又要將一座獎杯收入囊中了,恭喜恭喜。”
    “你和裴峋,你們夫妻倆雙雙提名,也要恭喜你們了,要是能雙雙拿獎,應該比我拿獎更引人矚目。”
    薛京盛說完,又語調一轉:
    “不知道今年下半年,溫老師和裴老師檔期如何?”
    溫窈心頭一跳,下意識和顧希月對視一眼。
    這話里的意思……
    難不成是想跟他們合作?
    “原來薛導新片想請溫老師來演?”沈詩若忽然插話進來,笑盈盈對溫窈道,“那溫老師可有得辛苦了,薛導在圈子里出了名的高標準高要求,溫老師就不能再當成是玩票了。”
    這話說得幾乎已經是當著薛京盛的面撕破臉皮了,溫窈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薛京盛摸摸下巴:
    “溫老師只當演戲是玩票嗎?”
    溫窈笑了笑:“是,本身我更想專注于編劇和導演,我現在要學習的還有很多,演戲基本也都是友情客串而已。”
    聽了這話,沈詩若笑意漸深,她打定主意,今天就算是撕破臉也不能讓溫窈搶到薛京盛的角色。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玩票演演也沒關系,我看過溫老師在《颶風行動》中的表現,還不錯,只不過我這次不是想邀請溫老師來演我的戲,是想問問,溫老師新劇的那個劇本有沒有找到心儀的班底合作,如果沒有,有沒有意向跟我合作一次?”
    三人齊齊怔住。
    薛京盛徐徐解釋:
    “是我朋友看過溫老師的那個綜藝節目,里面你有提到你那個現代武俠的劇本對吧?雖然你只說了一些劇情大概和人物設定,不過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溫窈張了張嘴,半天才出聲:
    “可是……我的本子還很稚嫩,和您以前拍過的那些片子差距很大的……”
    “那也不一定。”薛京盛看上去對她的水平很信任,“好劇本都是改出來的,第一遍稚嫩,多改幾遍,我帶著你改,技術可以提升,但是好的創意是很難遇見的。”
    沈詩若怎么也沒想到薛京盛想要拍的新項目會是溫窈的劇本。
    那可是薛京盛!
    她才二十四歲,這么年輕,薛京盛怎么可能看上她的劇本?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一定是因為她的背景,薛京盛肯定看上的是溫氏的背景——
    可,就算看上背景又如何?
    當初薛京盛愿意跟她合作,不也是因為,想和星輝合作,借她的人脈和溫氏搭上線嗎?
    想到這里,沈詩若心底一片寒涼。
    這么說,溫窈和溫正輝已經和好了?和好之后,溫正輝一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故意用她來激溫窈回家,那她攥在手里最后那點資源,也很快就會煙消云散了……
    顧希月看著沈詩若面如死灰的表情,心里一陣舒坦。
    欺人者恒被欺。
    她也有今天。
    而溫窈則完全沉浸在了和薛京盛合作的激動之中,連忙追問:
    “那,那男主角能不能……”
    薛京盛疑惑:“能不能什么?”
    “就是,能不能考慮一下裴……”
    薛京盛笑出聲來:
    “當然,你那劇本不就是給他寫的嗎?裴老師來那是本色出演,最好是給個友情價,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一定友情價!情比金堅的那種!”
    談話間,頒獎典禮即將開始,所有人逐一落座。
    直到坐下,溫窈還有點云里霧里,壓根顧不上什么沈詩若,滿腦子都是“我居然能和薛京盛合作”的飄飄然。
    “怎么這么開心?”
    裴峋瞥了眼溫窈快咧到耳根的嘴角,剛才和跟著霍振坤去跟幾位影帝影后打招呼去了,并沒有注意到溫窈和薛京盛說了什么。
    溫窈努力壓住上揚的唇角,略帶著小得意地看向他:
    “我幫你攬了一個大活兒,你要感謝我。”
    裴峋淡淡嗯了一聲。
    “……你不問我是什么大活兒?”
    只要知道她剛和薛京盛聊完,是什么還用問嗎?
    因此裴峋只輕描淡寫道:
    “在想怎么感謝你呢。”
    “……”
    溫窈見他這個氣定神閑的表情,總覺得他想的感謝方式一定有什么古怪。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種感謝。
    這一晚注定是星光熠熠的一夜。
    影視圈的大佬們齊聚一堂,影帝影后加起來都能坐一整排,按照裴峋在影壇的地位,當然還不配坐在這一排,不過誰讓他在歌壇地位超然,在國外出席活動能和好萊塢影星并排坐,沒道理回國了還要屈居后排。
    而溫窈作為他的妻子就坐在他身旁,與他一起等待著今晚獎項揭曉。
    最佳編劇的幾位提名公布在大屏幕上,鏡頭掃過臺下五位被提名的編劇,當五個人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時,觀看直播的觀眾們還在感慨:
    [不管再看多少遍,溫窈這張臉混在最佳編劇的提名中都有點離譜]
    [她真的不打算多接戲當演員嗎?這張臉不拍戲真的好可惜啊]
    [而且難得演技不尷尬,遇到個好導演□□一下,搞不好今晚就能和她老公一起提名最佳新人了誒]
    [當演員對這兩位來說都是玩票罷遼,只不過玩票都能到這個水準,屬實讓人不得不服]
    溫窈知道自己的資歷還不夠拿這種大獎,所以等到主持人公布結果叫出另一位提名者的名字時,她毫不意外地笑著為她道喜。
    然而等最佳新人獎公布,裴峋那張臉占據整個熒幕時,溫窈卻頓時哭得稀里嘩啦,比一旁的裴峋本人還要激動。
    [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溫窈被提名呢!]
    [她為什么那么激動啊哈哈哈這是不是我拿不到獎不重要但我的愛豆一定要拿獎嗎?]
    [對比之下裴峋淡定過分了]
    [bkg:小場面,不慌,我可是被格萊美最佳專輯獎提名過的男人]
    掌聲雷動中,裴峋在萬眾矚目中走上臺前。
    無數鏡頭對準了他,裴峋獲金梅獎最佳新人獎的熱搜也在同一時間沖上熱搜。
    然而他站在立麥前的第一句話卻是——
    “溫老師別哭了。”
    哭得稀里嘩啦的溫窈絲毫沒有顧忌形象的意識,反正她也不會拿獎。
    但裴峋這句一出,全場起碼有一半的攝像頭都齊刷刷對準了她,她那副“我愛豆就是最牛”的表情戛然而止。
    而臺上,燈光耀眼的中央,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手扶麥,一手握著獎杯,懶懶揚眉,補充了下半句:
    “……留著等我以后拿了最佳男主角再哭。”
    全場頓時一片起哄笑聲和掌聲。
    這樣嚴肅的頒獎典禮場合,之前領獎的每一個人都是規規矩矩感謝工作人員感謝家人,也只有裴峋——
    不管走到哪里,一開口就能打破那些墨守成規的陳腐氣氛。
    等臺下的笑聲和掌聲稍稍平息,裴峋還是按例感謝了《颶風行動》的幕后人員。
    “……拍電影和我做歌手不同,電影是無數人的努力托舉起的工業體系,唱歌是一個人的事情,但一部電影的魅力,離不開每一個部門的付出,因此,除了上面這些人以外,我還要感謝我的妻子,這個獎也屬于她。”
    男人不疾不徐地說完這一番話,一貫漫不經心的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認真。
    臺下掌聲一片。
    溫窈也剛要感動,然后就見準備下臺的裴峋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轉頭補充了一句:
    “……當然,她不介意的話,我這個人也屬于她。”
    感動被撲滅得如此突然。
    周遭的起哄聲和善意的笑聲此起彼伏,金梅獎頒獎直播間的觀眾們也刷過一片“woo——”的驚嘆。
    裴峋倒是鎮定自若的回了位置,只有溫窈抵不住這樣萬眾矚目的壓力,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直到頒獎典禮結束,散場的同時還有人悄悄地在不遠處打量他們,臉上一副“磕到了”的慈愛表情。
    應付完外面等著采訪的媒體,裴峋站在微涼的夜風中,掛掉來自程越的電話:
    “老程說他在會所訂了個包間給我慶祝,要不要去?”
    “去啊,當然要去。”
    溫窈伸手扣住他五指,揚起一個笑臉。
    “今天本來就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兩人抵達會所的時候,阿飛已經喝過了一輪,大陳、寧寧和俞芳三人玩骰子玩得熱火朝天,還有不少檸越娛樂的工作人員在,裴峋和溫窈推門而入的同時,噴花從天而降——
    “恭喜裴老師和溫老師!!”
    聽到噴花筒動靜的第一時間裴峋就護了一下溫窈,沒讓她今日精心弄好的頭發沾上五顏六色的彩屑。
    結果就是他被噴了一頭。
    門口兩個小職員見狀頓時嚇得連忙甩鍋:
    “是老板的主意!”
    “阿飛哥買的噴花筒!”
    “……”
    一屋子的人難得見平日眼高于頂的裴峋被人噴了一頭彩紙,醉醺醺的阿飛笑得最大聲:
    “哈哈哈哈哈哈峋哥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還沒笑夠五秒鐘,就被裴峋手里的三個噴花筒噴了一臉,偏他今天穿著一身騷包的絲絨西裝,彩紙沾在他身上扯都扯不掉。
    老板程越站出來打斷:
    “好了好了,別鬧了,今天阿峋拿了獎,小溫的劇本被薛導看上,兩件大喜事,你們倆必須喝兩杯。”
    包房里其他人跟著起哄。
    桌上擺著威士忌、白蘭地還有幾瓶紅酒,度數都不低,程越倒了兩杯紅酒。
    裴峋瞥了一眼,想也不想就把兩杯都喝了。
    “給她一杯無酒精的莫吉托,差不多就行了。”
    程越挑眉,帶頭喊:
    “誒——沒這規矩,替喝翻倍啊。”
    阿飛還在扯彩紙,附和:“得四杯!”
    寧寧看熱鬧不嫌事大:“翻倍!翻倍!翻倍!”
    溫窈看了眼那個酒杯,程越下手黑,紅酒杯倒滿了一半還多,四杯下肚不是開玩笑的。
    她不是不能喝酒,在劇組的時候也去過不少酒局。
    剛要去拿杯子,卻被裴峋抬手奪過。
    “搶什么?”
    他斜飛一眼,挑釁地:
    “瞧不起你男人?”
    溫窈眨眨眼:“我能喝的……”
    “嗯,能喝,去那邊坐著喝你的飲料。”
    “……”
    然后溫窈就真的坐在那邊,看裴峋眼都不眨一下地又喝了兩杯紅酒。
    “峋哥來玩骰子!”
    “對對對快來!今晚你沒來寧姐贏得太猖狂了!”
    “什么叫我猖狂明明是你們沒一個能打的——”
    裴峋被他們拉著去玩骰子,百無聊賴的溫窈就坐在旁邊給他摘身上沒弄掉的彩紙。
    等裴峋贏了三把之后,總算摘干凈了,這倆人秀恩愛看得阿飛眼熱羨慕,過去抱寧寧的大腿喊:
    “老婆我也要你給我摘……”
    寧寧:“走開,別耽誤本賭王決一死戰!”
    “……”
    阿飛嘆了口氣,醉醺醺地回頭跟溫窈碰杯:
    “誒,看見沒,黃賭毒就是沾不得,我那么大一個溫柔可愛的老婆,現在已經是個無可救藥的賭棍了,小嫂子,不瞞你說,峋哥要是個女人,我肯定還是喜歡峋哥這樣的,峋哥玩骰子就從來不上頭……”
    溫窈微笑答:“你喝得也太多了,還是吃顆頭孢醒醒酒吧。”
    包廂里喧鬧嘈雜,程越正吊著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在唱歌,其他人玩骰子的玩骰子,打牌的打牌。
    只有醉得不著五六的阿飛打了個酒嗝,慢悠悠道:
    “你別框我,那玩意兒吃了要死人,我又不是峋哥,我活得好好的,我才不想死……”
    聽到這里,溫窈臉上的笑意忽然褪去。
    “什么意思?”
    一旁的裴峋被寧寧搖骰子的聲音震得耳麻,凌冽長眉微微蹙起,淡淡地催促她動作快點,骰子要碎了也不會改變結果。
    他看上去一如往常。
    冷淡,拽得二八五萬,眼高于頂得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不會被任何事打倒。
    阿飛又喝了一杯伏特加,他坐在沙發扶手上,醉眼蒙蒙地望著溫窈:
    “誒……小嫂子,我得敬你一杯,還好有你,否則,哪有今天的峋哥……”
    捏著高腳杯的指尖有些發白,溫窈耳邊聽著阿飛醉醺醺的話,眼睛卻始終看著裴峋的背影。
    她舔了舔干澀的唇,啞聲問:
    “什么叫,沒有我,哪有今天的裴峋?就算沒有我,他……”
    “你不知道嗎?”阿飛又打了個嗝,他腦子被酒精麻痹,說話有點顛來倒去,“就四年前,他出國前最后的演唱會,遺囑都找到了,就是演唱會那天俞姐在他家里找到的,把我們都嚇了個半死……”
    溫窈腦子嗡的一聲,周遭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阿飛的聲音。
    “……后來才知道,峋哥一直有抑郁癥,雖然平時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吧……但其實遺囑都立得清清楚楚的,最嚴重的時候,門也不出,不接任何人的電話,什么也不干,就在家里寫歌,然后等死……”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
    溫窈想起了她和裴峋剛剛結婚的那段時間。
    男人晝伏夜出,并不和她交流,也幾乎沒見過他吃什么東西。
    偶爾半夜溫窈醒來,也只是見到錄音室里亮著點光。
    她那時還以為,他只是不想和她說話而已。
    “……然后呢?”
    溫窈的聲音有些顫抖。
    “然后……然后啊……”阿飛慢吞吞地想了想,“演唱會那天……俞姐和程老板知道這個消息之后都嚇壞了,不敢讓任何人刺激他,只能等演唱會安安穩穩結束,才拿著遺囑還有他的病案跟他對峙……”
    恍恍惚惚間,阿飛的眼前還能浮現出那天的那一幕。
    人潮散盡的舞臺上,俞芳眼眶通紅,帶著程越和樂隊的其他人一起當面問他,這究竟是什么時候的事。
    而那個男人坐在舞臺的高腳凳上,望向一片漆黑的臺下,出神道:
    “不記得了。”
    造謠緋聞,誣陷吸毒,揣測他的曲子是抄襲。
    無盡的謾罵,極端的贊美。
    還有那個貪婪的、像漩渦一樣拉扯著他墜入深淵的父親。
    那種想要終結一切一了百了的念頭究竟是何時冒出來的,他已經記不清楚。
    那時的他站在舞臺邊緣,垂首看著地面,眼神冰冷又輕蔑。
    “曾經我打算,就在那一天,在我最后的舞臺上,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后,就站在這里倒下去,把我這糟糕透頂的一輩子結束。”
    在兩人驟然發白的臉色中,裴峋又一轉語調,忽而很淡的笑了笑。
    “但你們不必擔心——”
    “我早就已經放棄了那種愚蠢的念頭。”
    他轉過身,將舞臺下的漆黑深淵留在身后,步伐從容地離開。
    “家里還有人在等我,所以我還是,擇日再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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