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br> 地上的積水有些深了起來。</br> 林子鳶邁開腳步,細跟高跟鞋踩在雨水里面帶起一陣水花。</br> 她手拿一把黑傘,在男人面前停了下來。</br> 她眸子有些亮的抬頭看他,淺笑道:“怎么站在這里。”</br> 沈思遠把煙頭掐滅,垂眸看她,安靜幾秒,然后聲音有些低沉沙啞的說道:“出來透氣。”</br> 這借口雖然有些隨意但林子鳶卻沒有質疑。</br> 下一秒。</br> 她伸出手拉住他手掌,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暗示。</br> 沈思遠低頭看了眼。</br> 濕潤的空氣中,她略帶梔子花香的味道傳到這邊,讓人浮躁的情緒有些消散去。</br> 她聲音很輕,甚至讓人懷疑她是在哄著鬧脾氣的小孩兒。</br> “也不怕感冒?”</br> 沈思遠剛才進去脫了外套,此刻站在這邊,只著一件襯衫,顯得身高腿長,清冷不可侵犯。</br> 四月天氣寒風還是有一些的,尤其是雨天。</br> 她溫聲軟語的關心,讓沈思遠眼尾忍不住撩開一抹弧度,下頜微揚,往不遠處示意道:</br> “關心我做什么。”</br> “那邊有個人都快死了。”</br> 林子鳶其實是打算進去叫沈家人來這邊看看沈梁州的,但沈思遠在這里站著,很難讓人不懷疑他剛才可能是有些吃醋了。</br> 沈思遠也知道她想法,心里面更知道林子鳶是個聰明的姑娘。</br> 他待了一陣,最后還是忍不住把她攬到了懷里面,剛才站在不遠處的那股戾氣像是忽然沒了,眸子里面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柔情。</br> “你沒心疼?”他故意問道。</br> 林子鳶搖頭,“沒有。”</br> 沈思遠勾唇笑了聲,“你要是心疼也是有幾分道理的,別把我認為成那種不講道理的人。”</br> 林子鳶忽然有些訝異的抬頭看他,眨巴了下眼睛。</br> 沈思遠揚眉,“怎么。”</br> 林子鳶:“我以前沒發現,你也是有口是心非的本領。”</br> 她看樣子是在故意揶揄他。</br> 沈思遠也不生氣,指尖掐了掐她下頜,“你說的都對。”</br> 但不可否認,他此刻的確是愉悅的。</br> 就連林子鳶都能看出來。</br> 沈思遠轉身叫家里面的人把沈梁州弄進去了。</br> 一群人看到沈梁州這個模樣也是感嘆,好端端的怎么就弄成這個樣子了。</br> 沈梁州母親一向是個愛子的,見到兒子這副模樣,整個人驚叫一聲,然后差點哭出聲來。</br> “哭什么哭,就應該讓他長教訓,不然以后還是會做出糊涂事出來,這么多年來,如果不是因為你的溺愛,他也不會這么混蛋。”沈梁州父親在一邊恨恨道。</br> 沈梁州被弄到二樓,順便叫來了家庭醫生給他看病。</br> 客廳內。</br> 沈思遠坐在中心位置,了解下情況,然后聲音清淡道:</br> “既然孩子不是梁州的,那么也沒必要扯皮下去,給她一筆錢,打發了吧。”</br> 沈梁州父親:“一開始我們也是這么做的,但是她揚言要把梁州負她的事情說出去,而且之前這女孩兒還到處說他們兩個已經結婚了……”</br> 現在看來,程芯大概是早有預謀。</br> 沈思遠:“那她想要什么。”</br> “她自然是想跟梁州在一起,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便獅子大開口,準備要更多的錢。”</br> “她要多少。”</br> 待聽到沈梁州父親說出來的七位數,林子鳶都有些震驚了。</br> 沈思遠卻沒有太多驚訝的表情,輕笑一聲,淡淡道:“錢無非是身外之物,給或者不給問題不大,但是若是這種解決方式未免也太隨便了,要是別人聽了去,還真以為沈家是一塊肥肉,誰都能上來瓜分一塊。”</br> 之后沈思遠和家里面的幾位長者上樓商量著這問題。</br> 林子鳶在樓下等了一會兒。</br> 待沈思遠再次下來的時候,她差點腦袋歪在沙發上睡著。</br> 再一睜眼,男人幽深深邃的眸子正看著她。</br> “正打算抱你去樓上睡覺,沒想到你醒了。”</br> 林子鳶那時候半夢半醒,迷糊的很,說話語氣無意識的就有些撒嬌狀態,她雙手攀到他脖頸位置,低聲說道:“沈思遠,我想回家。”</br> 她還是習慣在熟悉的地方睡覺,一開始剛搬到沈思遠別墅那邊她還適應了好一段時間,如今好不容易熟悉了那里,要是在別的地方住她恐怕也睡得不是很好。</br> 面前男人似乎對于她的撒嬌很是適用,他微微彎腰,雙手輕松的就把她抱了起來,“好,我帶你回家。”</br> 他姿勢是很標準的公主抱,沈茵從外面一進來就看到沈思遠抱著林子鳶往外走去。</br> “二爺爺……”</br> 然而話說到一半,卻收到沈思遠的眼神,大概是暗示她懷里面的人正在睡覺,讓她小聲一點。</br> 沈茵立刻明白,點了點頭,然后繞到一邊。</br> 看著二爺爺的背影,沈茵忽然有些感慨。</br> 林子鳶福氣還是和好的,前腳剛和對她念念不忘的表哥分手,后腳就被二爺爺如此寵溺。</br> 這桃花未免也太高質量了,不像她,到處招的都是爛桃花,還是讓人躲不開的那種。</br> 沈思遠動作很輕,林子鳶是第二天一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房間里面了。</br> 應該是昨天沈思遠把她抱了回來。</br> 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坐在原地發呆一陣,然后收到了顧奕葉的消息。</br> 這消息在圈子里面傳的很快,就連她也聽說了。</br> 林子鳶簡單的解釋幾句,顧奕葉的反應很直接。</br> “這難道就是沈梁州出軌的報應?”</br> “喜當爹這事兒任哪個男的都不能接受吧,而且這還不是自己的孩子。”</br> 林子鳶:“他貌似沒有當爹的打算。”</br> 顧奕葉:“這意料之內,沈梁州那樣的個性,才不會白白給別人養孩子。”</br> 林子鳶笑了聲,“你倒是了解他。”</br> 顧奕葉:“不提他,貌似你的生日快到了,這次打算怎么過?”</br> 她這一提醒,林子鳶才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確是快過生日了。</br> 只不過她對于這種事情沒什么概念,好在她還算是幸運,每年都有人替她想著,以前沈梁州還在身邊的時候不管怎么樣表面功夫都是做足了的,而且身邊的朋友也都是真感情,沒有一回落下。</br> 顧奕葉:“話說我是真的想替你準備來說,不過你如今都結婚了,我要是貿然給你準備了,你家沈思遠會不會不開心?”</br> 林子鳶卻沒這個想法。</br> 她跟沈思遠認識的時間也沒那么長,而且結婚之前也并沒有那么多的相處。</br> 若是她不刻意提醒,沈思遠也許根本不知道她的生日就快要到了。</br> 顧奕葉當時笑著發語音過來調侃,“那你就試試看,看沈思遠這段時間有沒有表示,要是沒有,恐怕他還真的不知道。”</br> 林子鳶按她所說,的確觀察了沈思遠幾天。</br> 沈思遠依舊如常,沈梁州那件事情很輕松的就被他解決了。</br> 的確如外人所說,沈思遠在處理事情的手段上從不拖泥帶水,處理的果斷干凈,而且自那之后程芯得到了她應有的好處也沒有再出來叫囂要到處毀壞沈家的名譽了。</br> 那件事情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小插曲,沈氏新簽了一筆合作的大單子,需要準備的事項很多,沈思遠加班了一陣子,員工雖然放假,但是他卻依然跟那邊保持著聯系,沒有保持松懈。</br> 今晚他難得回來吃一次飯,家里面的阿姨特意給他做了鹽焗文昌雞、水煮嫩牛肉,還有一些精致的家常小菜搭配上她新研發的蜂蜜提拉米蘇。</br> 沈思遠挽起袖口,輕笑道:“您現在手藝越來越好了。”</br> “沈先生過贊了,虧著你和太太都是不挑嘴的人,我做什么都是輕松的,你們吃的開心比什么都重要。”</br> 沈思遠視線又放到對面的林子鳶身上,問道:“你吃著感覺怎么樣。”</br> 林子鳶:“挺好的。”說完她又忍不住打趣,“我現在的心已經被阿姨拴住了,每天要是不回來吃飯還真的不適應。”</br> 阿姨做的飯的確合她胃口,所以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里面吃的。</br> 沈思遠也看出來她最近胃口不錯,睫毛垂了垂,說道:“改天我可以跟阿姨學上兩手。”</br> 林子鳶驚訝的看向他,“嗯?”</br> 男人喝了一口杯中的紅酒,漫不經心的看來,唇角掛著淺淡笑意。</br> “人總是要進步,涉獵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有助于大腦的活躍,最主要的是——”</br> “我也想試試拴住你的心是什么感覺。”</br> 她瞳孔轉了一圈,然后又低下頭吃飯。</br> 沈思遠繼續道:“過兩天——”</br> 她精神有些集中起來,想著沈思遠是不是察覺到什么了。</br> 畢竟過兩天就是她的生日,他亦或者真的細心到這個地步了。</br> 林子鳶抬頭看他,“過兩天怎么了?”</br> 男人動作慵懶的擦了擦唇角,緩緩道:“我跟一位合作伙伴約好了要去馬場,你要去嗎?”</br> 林子鳶沉默兩秒,一瞬間又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br> 沈思遠這么忙,哪有空想起來那種瑣碎事情。</br> 她笑道:“我不會,就不過去給你出丑了。”</br> 沈思遠:“無所謂,我可以教你,最重要的是你開心。”</br> 林子鳶到最后也沒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但看樣子是不太感興趣。</br> 沈思遠只是說道:“那好,改日里面沒有別人我親自教你。”</br> 林子鳶聽著這話,也只能應了下來,“……好。”</br> 又過兩日。</br> 林子鳶下班前就收到了顧奕葉的消息。</br> “子鳶,今天有安排嗎?要是沒安排我這邊有聚會,你過來一起玩啊。”</br> 她還沒回應,便聽到了外面的汽車鳴笛聲。</br> 她正好站在門外,聽到聲音往那邊看了一眼。</br> 是沈思遠的車。</br> 她快步走過去,說道:“怎么來了。”</br> 沈思遠打開車門,“順路過來看你一眼。”</br> 他似乎總是路過,對于這個說法,林子鳶也有些習慣了。</br> 她歪頭看他,“今天不是要去馬場?”</br> “是,但中途想你,所以忍不住開車過來了。”</br> “回家也一樣看我,你何必這么著急。”林子鳶笑著靠在車邊,聲音輕快。</br> 她看起來倒沒因為沈思遠忘了自己的生日而生氣。</br> 要是他記得,那是應該感謝。</br> 要是不記得,也不應該怪人家。</br> 畢竟他是真的很忙。</br> 而且按照他們的關系來說,若是不再進一步,他已經對她很好了。</br> 她正說著,沈思遠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倒的確是快到時間了。”</br> 林子鳶正想催他趕緊去,沈思遠松了松領帶,聲音略帶懶散的說道:</br> “子鳶,你回頭看看。”</br> 林子鳶微怔。</br> 就在她回頭看的那一秒,后備箱打開,里面扎眼的紅玫瑰布滿了她的視野范圍內。</br> 玫瑰的熱情與耀眼在那一刻達到了極致。</br> 熱烈,芬芳。</br> 她短暫的眩暈了一下,接近著便感受到男人有力的雙臂圈在她腰肢上,像是把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br> 那一瞬間二人完全沒有距離,擁抱的完全貼合,她甚至能夠感受到男人身上滾燙的溫度。</br> 他聲音溫柔,帶著清澈醇厚的質感,淺笑道:</br> “子鳶。”</br> “生日快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