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黃,一燈如豆。</br> 在這么美好的時刻,康熙神色認真的檢查作業,不時點評:“這里收的早了,顯得形有些飄,這里壓一壓,會更凌厲些。”</br> 姜染姝原本得意的抬頭挺胸,在他絮絮叨叨的話語下,漸漸蔫了,生無可戀的看著自己習出來的大字,她還覺得很得意,覺得自己棒棒噠,這才多久時間,便寫的有模有樣,比她以前進步許多。</br> 瞧著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康熙話鋒一轉,很敷衍的安慰:“比隆禧要強上許多,他打小不愛練大字,如今一手字慘不忍睹。”</br> 姜染姝:……</br> 您閉嘴謝謝。</br> 許是她剪水雙瞳中的幽怨太過明顯,康熙終于停下,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眼眸中沁出笑意來:“你已經很勤勉了。”</br> 姜染姝輕哼一聲,還未說話就被康熙圈在懷里,替她擺好練大字姿勢,這才將下巴枕在她肩窩里,手執著手教她運筆。</br> 兩人緊緊挨在一起,耳鬢廝磨呼吸交纏,親密的像是能一輩子。</br> 姜染姝屏氣凝神,仔細感受對方運筆,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也盡數解惑,心里那點不情愿也沒了。</br> 只是兩個人寫著寫著,慢慢的有些不對,兩片唇黏在一起,吻的忘乎所以。</br> 慢悠悠的,特別溫柔的纏綿親吻,讓姜染姝頭腦懵懵的,只有一個念頭,想往床榻上倒,卻被康熙掐著腰,一把提起抱在懷里。</br> 冬日的風總是呼嘯而過,吹動著干枯的樹枝敲在屋檐上,響動聲不絕于耳。</br> 室內春暖香濃,芙蓉帳中如同交頸鴛鴦般纏綿,輕吟低喘不時響起,惹得門外的清月紅著臉發呆。</br> 梁九功聽慣這動靜,老神在在的立著,只是微微捻動的手指顯示著不平靜。</br> 待事了,姜染姝瞧著他規整的八塊腹肌,柔荑偷偷摸摸的湊上去在上面畫圈圈。</br> 捉住那作亂的玉白蔥指,康熙瞇著眼昏昏欲睡,含糊道:“還想要?”那不成,今兒已經叫三次水,再鬧就不節制。</br> “沒。”姜染姝趕緊收回手,這耕牛不知疲倦,被耕的田卻已經碎了。</br> 剛閉上眼睛,就熟練的滾進對方懷里,用契合的姿勢摟在一處,溫熱的肌膚貼在一起,是令人喟嘆的舒心。</br> 隔日醒來發現對方依舊消失,若不是床榻里頭陷了一個小小的窩,她估計以為昨夜瘋狂是夢一場。</br> 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就聽外頭有蒼老的聲音響起,模模糊糊聽不大清楚。</br> 沒過一會兒清月便撩開簾子進來,輕聲稟報:“賴嬤嬤拿著花樣子來,問您要不要。”</br> 一聽這話,姜染姝便知道,賴嬤嬤心里放不下她,偏又存了幾分怨氣,是以如此矛盾。</br> 她清淺微笑:“請進來吧,不是外人。”</br> 門簾子一挑,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姜染姝看的一怔,略有些意外。</br> 她原以為賴嬤嬤會是一個面色莊重的深宮老嬤嬤,誰知道對方徐娘半老,風韻猶存。</br> 細白圓潤的鵝蛋臉,五官精致小巧,一頭黑鴉鴉的長發編成辮子,垂在身側。</br> 褐色的直筒旗裝也遮不住玲瓏身材,胸前挺翹臀部豐滿,纖細的腰肢擺動起來優雅端莊,卻又隱隱帶著幾分撩人。</br> 怪不得以教導姿儀出名,就她這么站出來,就是活招牌。</br> 姜染姝面上親切三分,緩緩道:“你來了,快坐吧。”</br> 她這時剛起,穿著素白的中衣,鴉黑長發披散,面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一張臉光潔白皙細膩,星點瑕疵也沒有。</br> 一張櫻桃小口跟桃花瓣似得妖艷嬌嫩,泛著水潤的光澤。</br> 賴嬤嬤怔了怔,眼中閃出幾絲水光,打從這丫頭進宮起,便在她手下過活,她一生無子女,打心眼喜歡她,權當養個小閨女。</br> 后來鬧的兇,對方不愿意搭理她,她仍是暗暗關注,當裴靜真攛掇她在皇后孝期勾引康熙的時候,她急的大病一場。</br> 拼了命的阻攔,終于攔上半年,還是被她鉆著空子便行事了。</br> 裴靜真其心可誅,國喪期間勾引帝王,輕則身亡,重則連累家族,左右都落不到好。偏姜染姝被哄得一愣一愣,總覺得自己是最特殊那個,想著以她容色定會安然無事。</br> 如今瞧著她長進了,和以前那個浮躁的她完全不同,賴嬤嬤欣慰的同時,心里又難受極了,這是吃了多少苦頭,才能成長到這般。</br> 想了想,仍是上前一步替姜染姝綰發,都知道她姿儀出眾,卻不知道她梳頭也是一等一的好。</br> 姜染姝沒動,由著她動作,瞧著銅鏡中影影綽綽的人影,她回首握住賴嬤嬤的手,輕聲道:“原本是我不懂事……”</br> 她話音還未落,賴嬤嬤眼淚便掉下來,搖了搖頭,含笑開口:“往常的事過去便過去吧,以后奴婢好生服侍你。”</br> 姜染姝搖著她的手撒嬌:“嬤嬤,以后都聽你的。”</br>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br> 用過早膳后,賴嬤嬤坐在小幾上,跟姜染姝絮絮的說著話。</br> 聽她說話,姜染姝覺得自己對后宮的認知還是太天真,以往看宮斗劇,你來我往的斗的很激烈,然而實際情況不是這樣。</br> 宮中講究打蛇打七寸,要么直接把你摁死,要么無人動手,后宮奴才錯綜復雜,暗地里連著什么關系,誰也不知道,但凡一個人做下事,轉臉就被奴才們都知道。</br> 輕易誰也不敢動,互相牽制互相掣肘,看似平靜的海面下暗流涌動。</br> 如今無人動她,不過是因為乾清宮這地方,輕易無人敢動作,除非有把握將她一擊必殺。</br> 姜染姝若有所思,看著窗外紅梅沉吟不語。</br> 等到晚間康熙過來用膳,就覺得她格外辛勤,不由得問:“今兒偷懶沒背書?”</br> 她唇瓣紅艷艷的,明明梳著尋常的小兩把頭,簪著通草絨花,上頭穿著云紋白綾襖,下頭穿著豆綠素錦裙,明顯清雅許多,壓下幾分嬌艷。</br> “今兒頭梳的好,衣裳也挑的好。”康熙夸一句,想想又補充道:“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放下床帳如何都成,平日里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