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生看著任川,年輕,漂亮,帶著一股初生牛犢的朝氣,但是不同于上一次見面,那時候的喪家之犬此時此刻熠熠生輝像個小王子。
他想起了上次任川接電話時候的模樣,不由得好奇起來,問任川,“你和江桓是什么關系?”
任川看了看左右,怕別人聽見,踮起腳尖,湊近了常先生的耳朵,“那是我哥。”
任川覺得力度不夠,還補充上了一句,“住一起的那種。”
那樣的一幕落入江桓眼里,恰巧是任川踮腳索吻,他只感覺到有一股火從自己的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大步上前,直接將任川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轉身與那個男人對峙著。
常先生微微一笑,向他舉杯致意,“非常完美的發布會。”
“常先生。”江桓皺起眉,“你在和我弟弟說什么?”
常先生喝了一口酒,“一點私人話題。”
“私人”這兩個字,直接就把江桓給點燃了,他想拽著任川走,“沒什么可聊的了。”
“別!”任川不想走,他拉住了江桓,“哥,你聽我說,我給你介紹一下……”
“沒什么可介紹的!”江桓怒氣沖沖地打斷了他,“你跟他待著還是跟我走?”
任川不明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江桓為什么要發火,“我……”
常先生在背后喊道,“Pluto.”
江桓一下子就安靜了。
Pluto,他的乳名,也是……他的夢魘。
“我與任先生只是朋友。”常先生解釋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任先生。”
他的嘴角勾起來,“畢竟他告訴我,你是他住在一起的‘哥哥’。”
任川也趁機解釋清楚,“我有一次喝醉了倒在會所門口,是常先生幫了我,要不然我就凍死在北京街頭了!”
江桓想起來了,任川那次打電話給他,要他去會所門口去接。
他屈尊降貴地對常先生點了個頭,“多謝。”
“既然是謝……”常先生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江桓,“為什么不喊我叔叔?”
“沒那個必要。”江桓直截了當,“人情我會還你。”
他拉著任川要走,“下次再見。”
常先生從背后喊住他,“Pluto!”
江桓腳步不停,置若罔聞。
任川感覺得到江桓在生氣,從見到常先生的時候起,他的火氣就沒有消下去。
"哥……"任川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你叫……Pluto啊?”
江桓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聲音,“你是pluto,是冥王星,是離太陽最遠的那一顆星星,無盡孤獨。”
冥王星——太陽系中離太陽最遙遠的星星。
沒有光線可以穿過60億公里的旅途來找到它,沒有空氣,沒有水源,沒有生命。
這是一顆被神拋棄了的星星,放逐流浪在銀河黑暗的最深處。
任川用興奮的聲音告訴他,“我的英文名叫Charon!”
江桓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但是有一顆叫做卡戎(charon)的衛星,距離pluto的距離只有地球和月球距離的十五分之一。
Charon,卡戎,擺渡的船夫,冥府渡神。
在60億公里以外的,光明都無法觸及到的最黑暗的角落里。
只有他們相依為伴。
Charon一直陪伴著pluto走著這一段冰冷而艱辛的旅程,在這茫茫星海中,charon不是pluto在冥界的擺渡人。
而是pluto唯一的伴侶。
宇宙中只有唯一的pluto。
而pluto只有唯一的charon。
這一瞬,江桓不再覺得自己的名字是夢魘,他有點不敢置信地看向任川,連聲音都在抖,“……Charon?”
"是我!"任川張開了懷抱,他們的胸膛撞在一起,就如同兩顆小小的星球相遇。
江桓把任川死死勒著,想讓這顆衛星碎成塵埃,融入自己的星環當中,他送上嘴唇,卻在馬上要碰觸到的時候停了下來,看著任川,預告:“我要親你了。”
任川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先看左右,場上來來往往的人,“不……不好吧……”
江桓不要臉的勁兒上來了,“可我就是想親你。”
他補上一句,“現在。”
任川猛地將他一推,而后掀起了窗簾,將兩個人都藏了進去。
江桓摟住了他的細腰,用了極大的力氣,渾身上下的血都跟著熱起來,如同一匹兇狠至極的惡狼一樣咬住任川的嘴唇。
他們的身體貼合在一起,體溫交融,分都分不開,舌尖啟開了唇齒,滑入口腔,攪弄翻卷,貪婪而無休止地攫取著獨屬于對方的氣息,呼吸變得灼熱難耐,強烈的刺激席卷了一切,讓大腦仿佛爆炸一樣。
他們就藏身在窗簾之后,秘不作聲的情動,拋棄了喧鬧與聲色,相擁著彼此。
任川感覺到了心滿意足,他將整場宴會的主人給偷走了。
藏在心里,只屬于他自己。
當烏云與陽光接吻,便化出滿地繁花。
"寶兒……"江桓貼著任川耳邊,低沉地喃喃,“你是我的穿腸藥,是我的銷魂刀……”
“命都要被你勾去了……”
他手上力氣太大,任川感覺自己的腰要被折斷了,他推了江桓兩下,感覺在推一堵墻,根本就推不動。
兩個人的下半身緊貼在一起,磨蹭著,都要磨出火來了。
任川明顯感覺到有個不容忽視的硬物帶著滾燙的溫度在頂著自己。
江桓惡意地上前,將任川困在狹小的角落里,下半身律動著,像頭下流無恥的野獸。
“你別……”任川徹徹底底地慌了,他喜歡江桓,可不喜歡被他上,“走開……”
“別動……”江桓噴吐著熱氣,“讓我……多頂兩下……”
任川受不了,臉上好像發起了褪不下去一場高熱,拼命掙扎,情急之間,他劈手給了江桓一個耳光。
江桓愣住了。
任川粗喘著氣,不敢看他,忽然將江桓猛地一推,而后快步走掉。
他腳步匆匆,用手蹭著自己的嘴唇,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被江桓當成了女人。
那股子翻涌的委屈又冒出來了。
他不看路,悶頭走自己的,剛沖出電梯,就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人的胸膛。
“抱歉……”任川抬起頭,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常先生……”
常先生手中拿著大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任先生這是去哪?”
“我……”任川吞咽了一下唾沫,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
常先生默不作聲地打量著他,“任先生是跳芭蕾的吧?”
任川吃了一驚,“您看得出?”
“嗯。”常先生點點頭,“不巧,我曾在俄羅斯生活過一段時間,對芭蕾算得上熟悉。”
“我……”任川有點口舌磕絆,“這只是愛好。”
常先生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任先生既然不知道去哪,不如和我回家,我們一起聊一聊芭蕾。”
江桓愣了幾分鐘才反應過來,想要追上去,卻被拿著酒杯的賓客給攔住了。
“抱歉。”他敷衍著,從人群中穿過,到處去找任川的身影,可就這么消失了。
他追到酒店前臺,“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和我一樣西裝的先生走出去?去哪了?”
前臺回答他,“那位先生上了一輛車。”
江桓的眉毛皺起來了,任川是坐他的車來的,自己沒有開車,那上的又是誰的車?
“我要調監控。”江桓強硬地要求,“我弟弟走丟了。”
花費了半個多小時,酒店才向他出示監控,畫面上顯示,任川上了一輛阿斯頓馬丁,車牌顯示是北京本地車。
根據車牌追查,這輛車屬于汽車租賃公司,在江桓的強硬態度下,汽車公司才告知,這輛車的雇主是——常溫山,常先生。
江桓一下子就捏緊了自己的拳頭,手背上繃出道道青筋。
前前后后已經浪費了一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什么事兒都有可能發生。
他發動了自己的布加迪威龍,同時給常先生打去電話,半句寒暄都沒有,“你在哪?”
常先生的聲音很冷淡,"在家。"
“我告訴你——”江桓一腳油門下去,布加迪威龍就仿佛是一頭橫沖直撞的野獸,呼嘯著沖了出去,“別動他——!”
“Pluto.”常先生的聲音聽上去不溫不火,“你對我有誤解。”
“狗屁的誤解。”江桓處于暴怒之中,“我警告你別喊我那個名字!”
他將手機掛斷,往副駕駛上一摔,雙手握住方向盤猛地一擰,布加迪威龍緊接著就是一個甩尾漂移。
他知道常先生的地址,因為在他回國的時候,就曾經邀請過他,說是想要叔侄敘舊。
不同于那些精英,常先生略顯老派,更熱愛自然與風光,他的別墅建在山中,隔絕了喧囂與熱鬧,看上去更像是寺廟,響著鐘聲,飄著煙火。
保鏢二十四小時巡邏,每個角落里都裝著監控,如此森嚴,任川根本就逃不出去。
江桓把車丟在了門口,大步流星地闖進去,管家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不斷呼喊著,“江先生!江先生!”
他一腳踹開了別墅大門,走進大堂里,高聲呼喊,“常溫山!出來!”
常先生穿著西裝馬甲,款款下樓,手中還端著一杯紅酒,看見他忍不住皺眉,“Pluto,你的風度呢?”
“把人交出來。”江桓沒工夫跟他閑扯,“人呢!”
“哦?”常先生的眉毛挑起來了,“這么緊張?他是你什么人?”
“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么?”江桓走上前,像猛獸一樣和他對峙,眉宇間壓抑著暴怒,“那是我手里捧著,心尖上護著,要共度一生,白頭偕老的人!”
常先生抿了一口紅酒,“你還真不把家規放在眼里。”
“別給我扯沒用的!”江桓怒吼起來,“人呢!”
常先生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不給你會怎樣?”
江桓看都不看,猛地揮出一拳,直沖常先生的下顎。
常先生抬起手臂一擋,紅酒杯鋃鐺掉地,四分五裂,酒液潑灑。
“我確實邀請任先生回來,一起欣賞一下芭蕾。”常先生好整以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可是他并沒有答應。”
江桓反倒是愣住了。
“他跟我說,他要回家。”常先生看著江桓,眼里露出了點笑意,“為了等你。”
這次換成江桓沒想到了,他冒犯了任川,欺辱了他,可他的寶兒,卻是那回巢的雀兒,往哪飛,都不忘了自己的家。
常先生哼笑了一聲,“沖冠一怒——”
江桓踩著滿地的酒液告辭,“——為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