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因為這一夜而留下了陰影再也不敢開車了。
一條人命,就這么眼睜睜地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宋琦文有錯,然而罪不至死,任川甚至于開始相信,冥冥之中真的會有命運女神在審判著你,以至于一念之差就會墜入地獄,萬劫不復。
江桓的胳膊沒有大礙,僅僅只是骨裂,休養了一個月之后,也解除了外固定,開始開車送任川上下班。
任川忘不掉宋琦文臨死時候的模樣,以至于夢里都常常出現鮮血,宋琦文如同骷髏一樣在向他伸手,質問著,你為什么不救我。
寒風吹在皮膚上,讓人打了一個激靈,任川睜開眼,額頭上都是冷汗。
七點鐘的鬧鈴響起來,這是江桓定的,提醒他去做早飯。
任川關掉鬧鈴看一眼江桓,還在睡。
再仔細看一眼,忽然覺出點不對來,江桓面色潮紅,呼吸滾燙,額上滲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哥……”任川搖晃著他,皺起眉頭,“江桓……”
江桓艱難地將眼皮睜開一條縫,“七點了?”
他掙扎著坐起來,“我去做飯……”
“不,等等……”任川把他給按住,“你好像發燒了。”
江桓自己摸了摸額頭,感覺不到熱度,“不燙啊?”
“你自己能摸出個什么。”任川翻身下床,“等著,我去拿溫度計。”
電子溫度計顯示,江總現在三十八度五。
“今天別上班了。”任川給他拿來了熱水和退燒藥,“我去告訴鐘念一聲。”
江桓不答應,“我還得送你呢。”
“哎喲,不差這一天啊。”任川在他的臉頰上親了親,“對不起,我今天有個重要的合同要簽不能在家照顧你,我爭取早點回來。”
江桓回吻他,“沒事兒。”
他叮囑著,“那你自己打車小心點,叫專車,別叫出租車。”
“知道了。”任川嗯了一聲,“你要是不舒服就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江桓還是不放心,“要不然讓孟春來接你吧。”
“算了,大冬天的,讓他和鐘念多熱乎一會兒吧。”任川已經給自己戴上圍巾,拿起公文包了,“我走了哦。”
“早飯記得吃!”江桓追在他屁股后頭叮囑著,“別忙起來忘了吃飯!”
任川已經打開門了,“知道了!”
“早點回來。”江桓終于是吐露出一點真心來了,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一米八六的猛男在這撒嬌,“我會想你的。”
“好。”任川臉上出現了笑意,“等著今晚回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江桓抱著被子,老老實實地鉆進被窩,呼吸著殘留在空氣中任川的專屬味道,難得睡了個回籠覺。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給自己量了量體溫,退燒了,身上起了一層粘膩的汗,于是又去洗澡。
他邊擦頭發邊從浴室走出來,拿起手機看一眼,下午三點了,又點開微信,出人意料的是,任川今天沒有給他發一條消息。
太忙了?江桓皺了皺眉。
他給任川發去消息:“我退燒了,別擔心。”
十分鐘后,又發了一條:“寶兒,我好想你。”
二十分鐘還來:“什么時候回來啊。”
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復。
江桓眉頭緊皺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不安,讓他心臟也跟著狂跳起來,他立刻就給孟春打去了電話。
孟春接電話了,“江總。”
“任川在干什么?”江桓開門見山,“他今天很忙么?”
“嗯?”孟春倒是驚訝了,“今天任總沒有來公司啊。”
江桓的心臟停跳了一瞬。
孟春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上午八點的時候收到了任總的消息,他說您生病了,今天請假,在家里照顧您。”
“他去上班了。”后心瞬間被冷汗濕透,江桓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七點半就出家門了。”
孟春也呆住了。
江桓再也不敢耽擱,直接穿上了衣服出門,按住耳機,“露西,報告任川都的位置。”
露西的聲音響起來,“任先生據您四十點八公里,位于西山水庫。”
任川去西山水庫干什么?
江桓直接撥打任川的電話,電話那頭顯示無人接聽。
他徹徹底底慌了。
從上午七點半到現在下午三點半,已經過去了足足八個小時。
跑個八百米也就三分鐘,八個小時里能發生多少事兒?
江桓打電話給孟春:“直接報警。”
而后他一腳油門開去了西山水庫。
已經將近傍晚,天色昏暗,樹影重重,荒無人煙,江桓根據露西的定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了水庫邊,在岸邊發現了一個編織袋。
那一瞬,江桓前所未有的慌,甚至于全身血液都跟著冷下來,那種感覺就仿佛是被放進了高壓鍋里,急需一個出口。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開那個編織袋的,求遍了滿天神佛,想讓他們還給自己一個鮮活的任川。
編織袋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沉重不堪,滑膩膩的,江桓的手指顫抖著,解開了編織袋上的繩子。
編織袋里裝著任川的圍巾西服,還有他的錢包手機,最底部填充了棉花,已經吸滿了水分,沉甸甸的。
江桓猛地松了一口氣,一屁股栽在了地上。
但他的新
任川的東西都在這里,任川人呢?
江桓開車帶著這個編織袋前去警察局與孟春會和。
孟春還在與警察周旋,“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是二十四小時才能立案追蹤,但是這真的是一次綁架!”
“先生您先冷靜一下。”接待警察安撫著他,“現在缺乏立案依據,我們也沒有辦法,您可以先做一個筆錄……”
江桓走進來,將那個編織袋丟在了地面上,他看向了警察,嘴唇毫無血色,聲音不知道什么時候啞了下去,粗粒難聽,“立案吧。”
“……是綁架。”
孟春擔心地看過來,“江總。”
有了證據,這件事的性質登時就變得不一樣了。
江桓和孟春被分開單獨做筆錄,與此同時,警方技術部開始調取小區,馬路邊的監控追蹤任川的去向。
警察分別前往家中和公司去調查取證。
江桓再次回到家里,這時候已經天黑了,窗外的燈光落在他的眼眸深處,顯得那么詭譎深邃,幽幽的仿佛是野獸的眼睛。
他只有今天沒有接送任川。
任川就出事了。
為什么……
為什么自己偏偏在今天生病……
房門口傳來了響動,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進來,嘴里還叼著煙,他看上去有點放蕩不羈的感覺,眼神卻銳利如刀,四周響起一片,“隊長!”“隊長來了!”
“你好。”隊長伸出手,“姜瑜。”
江桓和他我了握手。
他與任川的家里,站滿了人,進進出出,現場勘驗,姜瑜觀光一樣的轉了一圈,“房子不錯。”
江桓眼皮都不抬,“謝謝。”
房間里處處都留著兩個人生活過的痕跡,江桓與任川是什么關系已經昭然若揭——
姜瑜走到了臥室門口,“能進去看看么?”
江桓做了個手勢,“隨意。”
姜瑜做了個手勢,技偵訓練有素地沖了進去,打開儀器將里里外外都給掃描了一遍。
姜瑜看著掃描結果,唇角彎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桓,“江總,您知道您家里有三個微型攝像頭么?”
江桓的眉頭皺起來了。
技偵分別從插座里,天花板縫隙,還有任川的玩偶熊眼珠子里取出了三個微型攝像頭。
姜瑜看一眼,哎喲一聲:“技術還挺先進。”
“每周末會有清潔工定期打掃,偶爾管家會上門。”江桓將已知信息全部說出來,“除此之外,家里不進別人。”
姜瑜吩咐下去,“將人帶走,分開詢問。”
很快警察局的技術部就打來了電話:“隊長,接人的出租車找到了,本地車,司機今天請假,車停在了樓下,發現自己的車被偷了之后,打電話報警了。上午七點三十五分,這輛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將人接走,現在車已經被找到了,丟棄在城中村的一條施工小巷里。”
“派人去城中村。”姜瑜下令,“將搜查范圍擴大到三十公里。”
姜瑜又看向了江桓,“江總,說實話這件案子到現在我個人更傾向為熟人作案,您看看任總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或是你有什么仇家?”
“有。”江桓眼里滲著寒光,“非常多。”
江桓的一顆心已經墜入了谷底,倘若真的是因為自己,才讓任川遭受這樣的劫難……
有兩顆粉鉆打頭,黑石科技又剛剛搞了反轉人生這個大項目,還聘請了江胥白當代言人,任川作為總裁的知名度一躍上升,已經算是個知名企業家了。
被綁架的消息就仿佛是坐上了火箭一樣散播在了網上。
有意的,無意的,無數雙手都在企圖撥亂這一潭渾水。
#粉鉆主人被綁架#
#都市奇聞,知名企業家失蹤#
#震驚!總裁離奇失蹤!#
“隊長!”技偵忽然一嗓子嚎啕起來,“不好了!”
他手中的電腦上赫然是一段剛剛上傳的視頻,點開播放,視頻主角赫然就是任川,他被反綁在椅子上,雙手雙腳都被束縛,臉上帶著淤青,狼狽不堪。
他身上被貼著一張A4紙,上面寫著:粉鉆。